喬林出事那天,張遠山他是氣陳凱的,因為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站在了對立麵。但氣過了也就完事兒了,有些情意註定無疾而終,但他沒想到陳凱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也沒想到他心裏的愧疚不是假的。


    他很早就已經知道陳凱在那所大學,宿舍門上寫著的寢室成員的名字可以是巧合,但他總是遠遠地看見圖書館裏那個人絕不會是看走眼,所以看見陳凱旁邊一直跟著的女生也不是他眼花......或許那個每天挨了他打的少年,真真實實把他忘了,他也真真實實配不上半點別人的真情。


    他們兩個的線從一開始就打了死結,後麵看似相安無事,實則暴雨潛生。


    張遠山幾乎哭到要背過氣去,陳凱就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他順氣,直到雞鳴聲又起,天光已大亮。


    「張遠山。」陳凱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後者帶著鼻音的聲音好半晌才起來:「嗯。」


    陳凱問道:「你想好好活著嗎?」


    張遠山再一次被他的中二話語雷得不行,梗著喉嚨不知道說什麽好。


    陳凱又說:「陳瑜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麽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那房子去過,我現在的獎學金和兼職工資有一半都給回去了。我現在和你一樣,畢了業找不到工作我也會被趕出來,有可能還要睡橋底。」


    「放屁呢,」張遠山嘲道:「你學的東西都用來幹嘛的?」


    陳凱的眼眸一沉,反問道:「那你學的東西都用來幹嘛的?」


    張遠山一愣。


    陳凱說:「沒錯,我會用我的學歷找工作,用我的學習成果討一口飯吃,你為什麽不可以?就因為你爸做了錯事?那我爸在外麵把人真刀實槍幹了還給我多出一個陳瑜來,我是不是應該去死?」


    張遠山終於抬起頭,和他對視。


    「學校把你趕出來是因為你聚眾鬧事,你在那裏混不下去是因為你輸了比賽,哪一件跟你學習有關?哪一件跟你爸有關?我甚至有個大膽的猜測——張遠山,你放棄不了自己。」


    陳凱慢慢說著,有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進枕套,隻留下一灘水漬。他幾乎是懇切地說:「你就當做我給你的報償,去試一試。好不好?」


    張遠山抿著嘴沒有回答,半晌後也隻是一悶被子,無甚感情地說了一聲:「別說話,睡覺。」


    陳凱手上有點顫抖,但力氣加大了一點,直接把人貼身抱著,張遠山也不反抗,抬起頭嘲道:「明天不把枕套洗了你走不出這棟樓。」


    「嗯,我會洗的。」陳凱說完兩人都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兒他又喃喃:「我明天起來你還在嗎?」


    沒得到張遠山的回答,陳凱低頭一看,對方已經睡著了。他凝視良久,最後輕輕嘆了口氣,抿著唇合眼。


    第二天陳凱起床的時候張遠山已經出去了,書桌上放著一個保溫盒還有一把鑰匙,他走過去,發現還有一張便利貼:枕套不準用洗衣機。出去鎖好門。過幾天我去你宿舍找你拿鑰匙。


    在第一句話的後麵還畫了一個中指的表情,陳凱噗地笑出聲,把便利貼收進自己口袋裏,拆了枕套拿出去洗。


    「你是......遠山的朋友嗎?」洗一半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陳凱沾滿泡沫的手一頓,回身就看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的腿上蓋著一條薄絨被,身材臃腫,才四十幾的年紀,頭髮已經白了一半,皺紋早早爬上了眼角和兩頰。


    「叔叔?」陳凱試探著說:「我是他的朋友。」


    男人表情有點驚訝:「你昨晚在這裏過夜的嗎?」


    陳凱點頭:「是,太晚了就沒回去。」


    「這樣啊,」男人嘆了一口氣:「你們關係很好嗎?」


    陳凱掂量了一下用詞:「還......行吧......」


    男人搖搖頭,一直塌著的嘴角突然上揚了一點,連帶整張臉看起來都和藹了許多,他說:「他不會帶朋友來家裏,更不會讓別人動他的枕頭......你們昨晚一起睡的?」


    陳凱忽然就意識到什麽,先是點頭,然後洗幹淨手站到他旁邊,蹲下來仰視他,靠得近了才發現這個未老先衰的男人眼裏充滿怎樣的苦難和壓抑,但又因為自己盛了點希望進去。


    「叔叔,」陳凱誠懇地說:「我喜歡他,想和他談戀愛。」


    男人蒼老的手倏地攥緊了。


    回校後的兩天,陳凱幾乎每時每刻的蹲在宿舍裏守著手機,陶艾艾叫他去圖書館他也不。


    餘煥看不下去了:「你怎麽去了一趟ktv 就這麽鬆懈了呢?我跟你講再這樣下去你會拿不到獎學金的,你,你會失去艾艾的!」


    陳凱瞟他一眼:「不想失去你的艾艾你就陪她去學習唄。」


    「......這樣不太好吧?」餘煥滿是糾結。


    「有什麽不好的?」陳凱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看朋友圈沒有,隔壁班的班草現在就坐在艾艾旁邊。」


    「我操!」餘煥猛地跳起來:「那個小兔崽子!」說完套了身衣服隨便拿了本書就跑了出去。


    陳凱在後麵吹了聲口哨,笑著哼上了歌,恰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正是那首《心弦》。


    陳凱看著熟悉的號碼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慌慌張接了問他在哪裏。


    對方隻說了兩個字:「開門。」


    陳凱一瞬間呼吸停跳,比餘煥還要沒形沒象地跑過去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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