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靈靈看到陸遙峰麵有得色,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知道大禍將至。眼看大祭司麵無表情來到身前,漠然凝視著葉隨雲三人,她心中頓時閃過七八個理由想要解釋,卻知皆於事無補。


    葉隨雲眼看穀靈靈六神無主,想到她甘冒大險相助,自己怎能連累她萬劫不複,想到此心念一動,就要伸手去抓穀靈靈的胳膊,打算假裝成她是被自己以武力脅迫到了這裏。至於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運氣了。


    誰知這時忽聽大祭司開口說道:“不錯,這三人正是前幾日納入聖教的,由本祭祀行的祈福式。”


    穀靈靈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葉隨雲更是硬生生把手定住,一股本要吐出的內息反撞回來,震的他眼冒金星,心跳不止。好在外表看去他始終恭敬不動,並無異處。


    陸遙峰自然大為意外,又追問道:“大祭司,你。。。你可看清了?”大祭司眉毛一皺,不耐煩道:“怎麽,陸大人現在是連本座的話也要質疑嗎?早聽聞教主身邊的某些人,仗著有教主撐腰,行事已是愈發肆無忌憚,看來倒並非是空穴來風。”


    陸遙峰麵有惶色,一陣青白,行禮道:“大祭司言重了,是屬下失禮。”說完他又朝穀靈靈狠狠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待陸遙峰離去後,葉隨雲和古靈靈你看我,我看你,大惑不解。就見大祭司的神情似乎頗為複雜,也不去看幾人,隻是轉頭對身後的侍從說了聲:“別忘記你答應我的事。”說罷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幾人更加糊塗萬分時,卻聽那侍從一聲輕笑,道:“牛娃子,本姑娘又救了你一次,還不快謝謝我。”說著將頭上紅巾扯掉,露出一頭銀白短發。葉隨雲雙目圓瞪,眼前的正是玉麵飛狐代施。


    穀靈靈奇道:“隨雲哥哥,你們認識?”葉隨雲點頭,向代施問道:“大祭司不揭穿我們,是你搞的鬼?”代施挑挑眉毛,一副得意樣子,算是回答。


    穀靈靈奇道:“這。。這怎麽可能。”她知大祭司性格高傲,加之身份尊崇,在教中地位僅次於父親,怎會甘心聽命於旁人擺布,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年輕的教外女子。


    代施哼道:“怎麽不可能,她就算再厲害,地位再高,別忘了她也還是個女人。”葉隨雲更是不明所以,問道:“那又如何?”代施道:“與你長安一別後,我多方打聽,後潛入荻花宮尋找師父,三年來進進出出幾十次。。。。”聽到這穀靈靈有些驚訝問道:“幾十次?”代施道:“小妹妹,隻要姐姐願意,就算皇宮內院,我想進出也是如履平地,來去自如,更何況區區荻花宮。”穀靈靈一嘟嘴,不再多說。代施滿意一笑,接著道:“結果師父沒找到,倒是被我發現了這大祭司的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她在外麵生了孩子。”幾人齊聲啊出來。


    穀靈靈脫口道:“瞎說八道。”要知紅衣教教規極嚴,教徒別說生孩子,就是與教外之人有了肌膚之親,都會被綁在刑柱上活活燒死,更何況是大祭司。


    代施翻個白眼,道:“所以才說這是她的大秘密呀。一日我為了尋找線索,潛伏在此。見大祭司舉止突然有些反常,她將所有人都遣散,獨自換了衣服,從密道離宮。我好奇心起跟了上去,心想或許能得到師父的線索也說不定。哪知走了半日,她來到一家農舍,從屋中跑出一個小姑娘,摟著她叫娘。當時我也吃了一驚,但轉眼便即想明,她如此隱秘動作,必然是不願旁人知曉。因此我便現身,以此要挾尋問師父的下落。可惜她似乎也並不知道。”眾人這才瞭然其中因果。穀靈靈此時也已信了九成,心想若非如此,大祭司怎可能受製與人。若是被人發現,就算她地位再尊崇,恐怕也難逃烈火焚身之刑。


    隻聽代施繼續道:“她既不知,我也沒再為難她。後來隨她一同回到荻花宮,換了侍女衣物,以她作掩護,方便我繼續尋找師父的下落。今日早時我遠遠就瞧見你這牛娃子躲入步道之下,加上後來那個新陸的去找大祭司,提到穀妹妹身旁的三人可疑,我便知定是你們露了馬腳,因此暗中要大祭司幫忙遮掩,她也隻能答應。”代施說的正得意,葉隨雲遲疑道:“我。。找到你師父了。”代施臉上笑容頓時僵住。


    看到此時昏迷不醒的衛棲梧,皮膚粗裂發青,指甲尖不斷淌著綠色的液體,代施不禁紅了眼眶,問道:“我師父這是怎麽了?”葉隨雲搖搖頭,回答不出。穀靈靈道:“從皮色看來,這人毒性已入髒腑,隻怕難救。但是。。”葉隨雲忙問:“但是什麽?”穀靈靈道:“若能立即找到‘清雪丹’給他服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這一說,葉隨雲想起幼時曾在江津村聽過此藥的名字,正是用來祛除屍毒之用,心中立馬有了三分指望。一問得知,在宮中的煉丹藥房或許可以尋到此藥。穀靈靈說道:“隨雲哥哥,你這朋友中毒已深,須得盡快給他服藥,多拖一時便少一分生機。”代施知那煉丹藥房所在,連聲催促。


    葉隨雲回頭看看漢謨拉等,心知如此多人絕難同時行動,當即決定兵分兩路,穀靈靈先將一眾祆教女弟子由暗道帶出,自己則與代施去取藥後,再與他們匯合。葉隨雲囑咐阿不和小沫也隨同眾人一起出去,在安全之所等候自己,二人點頭應了。


    與眾人分別後,葉隨雲背著衛棲梧,由代施領路,朝山上奔去。一路上不斷遇到來回巡山的紅衣弟子,好在道路兩旁全是巨大的石像,有些身姿橫臥,恰好給葉隨雲三人做藏身之用。二人躲躲跑跑,不一陣見到前方廣場。


    代施道:“藥房就在廣場右側,一個大花園的裏麵。”說話間,可見廣場上人數甚多,全都盤腿而坐,雙手舉天,似乎正在做著某種古怪儀式,每個人都闔目,口中念念有詞。而兩側巡邏的弟子也更多。


    葉隨雲和代施順著外圍悄悄溜到廣場右側的一扇小門前,閃身進去。裏麵是個大花園子,隻見其中種著成百上千的各種花品,有的生長在地,有的以木架吊在空中,色彩斑斕,香氣陣陣撲鼻而來。二人剛要鬆口氣,忽見花園中站有一個青年男子,正手握著蓮壺給花澆水。那人乍見到二人,也不由一愣。


    葉隨雲清楚隻要他喊出一個字,自己和代施師徒就算交代在這了,他飛身衝去,伸指點向對方。代施心思一樣,從另一麵殺到。好在那男子並未大聲叫嚷,而是身形微動,向旁橫移兩尺,同時避開了二人夾擊,身法竟極高明。


    葉隨雲一擊不中,前後掌互換,一式‘遊龍乘風’連消帶打,緊追而至。男子道:“好掌法。”回身向葉隨雲手背撥去。若是往日,葉隨雲自不會受絲毫影響,反倒可以趁勢將對方手腕鎖住。但如今他功力未複,麵對對方這一招化解之法,隻得收招避開。


    那男子趁葉隨雲後躲之際,反守為攻,手臂探向其咽喉。葉隨雲急忙後退,嚓一聲,胸前衣裳被劃開,好在並未受傷。


    那男子本是麵無表情,忽見到葉隨雲被撕開的前襟露出一枚吊墜,正是那枚五焰聖火令。男子臉色微變,語帶疑惑問道:“你是總教的人?”葉隨雲不知何意,反道:“什麽總教?”這時代施用匕首頂在那人咽喉上,道:“想活命就別大聲。”


    男子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直到此時葉隨雲二人才算看清,這青年男子三十上下,雙眉如畫,麵如冠玉,俊美異常。隻是目光冷然,神態間有股說不出的沉靜。隻把代施看的是一陣愣神,葉隨雲見狀忙拍了拍她後腦,這才回過神來。


    代施嘖嘖讚歎,道:“你們教主一定很喜歡你吧。當真可惜了。”葉隨雲想起先前穀靈靈對陸遙峰說的話,知此人必又是阿薩辛的男寵之一。實在想不通這個變態之人是何等模樣,竟收羅如此多的俊美男子,而且各個身手不凡。


    當得知二人目的後,那男子冷冷道:“你們不必找了,我這便有。”說著從腰上解下一個藥瓶拋給二人。又道:“隻不過他中毒已深,隻怕清雪丹已救不了他了。”


    代施仍用匕首製住那男子,葉隨雲則將瓷瓶拿起,倒出幾顆白色藥丸,捏碎了喂到衛棲梧口中。眼看他昏迷無法咀嚼,便用點穴手法按摩其脖頸幾處要穴,終於順利喂入。


    那男子道:“清雪丹隻在初染屍毒時有效,如他此程度的中毒,世上沒有回天之法。”


    代施怒道:“胡說,如果你給的是假藥,我師父死了,就要你陪葬。”那男子淡淡道:“他不會死的,隻是會變成屍人,繼續遊蕩在這世間,隻要沒人將他頭顱砍下,他會活的比你們長久。說起來,那也是一種永恒,不是嗎?”


    葉隨雲聽的怒氣上湧,道:“你們用殘忍之法將人活活製成行屍走肉,當真不怕天譴報應嗎?”


    男子似乎不屑一顧,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方才所使的掌法可是降龍掌?”葉隨雲奇道:“你怎麽知道?”男子點點頭,道:“我曾見教主演示過,他說過,那是世上少有讓他難以應付的武學。”說完他轉過身,對代施道:“我知道曾經有過一個人,所中屍毒比你師父更為深遂,但他最後卻可保有清醒的意識,行為如常。你該去找這個人,或許他有法子救你師父也說不定。”


    代施和葉隨雲驚喜不已,追問詳情。那男子道:“此人叫慕容追風。”代施問:“他在那兒?”男子目光炯炯,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二人麵麵相覷,不知這人葫蘆裏賣什麽藥。


    男子將代施的匕首輕輕推開,道:“我若要喊人,就不會與爾等浪費時候。”


    代施仍不敢對這陌生人的話全信,問道:“閣下不是信口雌黃吧,當真有這樣的人?”男子道:“當然,慕容追風在紅衣教內,早已是個口口相傳,卻心照不宣的傳奇人物。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身中屍毒,並且活著離開紅衣教的人。”他說完,眼見葉隨雲和代施似乎仍在發懵,呆立不知所措,便道:“隨我走吧。”


    代施問道:“是從密道出去嗎?”男子道:“想不到你還知道密道。不過此處離密道太遠,我另有它路。”葉隨雲還是不放心,問道:“你為何要幫我們?”男子停下,看了看他頸中懸掛的聖火令,說道:“就算是因為它吧。”


    葉隨雲再度背起衛棲梧,和代施一同跟隨男子向花園深處走去。那人看來對地形頗為熟悉,在何處轉彎,何處直行,從無猶疑。不多時,聽得水聲汩汩,幾人行至一條小溪旁,代施歎道:“這荻花宮依山而建,緊靠山水,若非紅衣教行事邪厲,這裏倒真是一處人間美景。”葉隨雲深表讚同。


    隻見那男子跳上溪邊的一葉輕舟,解開纜繩。葉隨雲等也一躍而上。小舟順著溪流緩緩而下,足有半個時辰。直到四周景物已全是樹林草木,再見不到任何屋宇,那男子停下小舟,對二人說明此刻已出荻花宮範圍,需由此向南而行。他看了衛棲梧一眼,又道:“此人隻怕撐不了多久,須得盡快找到慕容追風,途中不可耽擱半分。”


    葉隨雲二人本打算先去紅葉湖與穀靈靈等人匯合,此刻聽這男子一說,微感躊躇。二人都知他所言非妄,事分輕重,眼下自然救人要緊,當即決定即刻啟程去找慕容追風。左右一時找不到馬匹坐騎,好在三人都是輕功卓絕,均展開身法,疾奔南下。


    一路之上,無吃無喝卻也難不倒三人。但血肉之軀,總不能無休止的趕路,因此時偶停下歇腳。休憩時詢問得知,原來這個男子名叫霍桑。他報出姓名後,便不再言語。一路之上也是基本不發一言,隻是在前引路,讓代施二人愈發覺得奇怪,都暗暗警惕。


    葉隨雲一路身負衛棲梧,足不停步,半日下來,但覺體內氣息流轉漸旺,似乎真力又複了不少,不禁暗自欣喜。


    又跑了兩個時辰後,粗算之下,三人自離荻花宮後,已行百裏有餘,終於霍桑言道:“到了,就在前麵。”


    葉隨雲順著他所指望去,隻見前方是一片廢墟城牆,殘垣斷壁破敗不堪。僅剩半麵的城門頂處,斜吊著的城牌上寫著‘李渡城’三個字。


    葉隨雲心頭一跳,暗忖怎麽竟然是這裏。立時想到十年前自己被紅衣教追殺時,無意間逃至此處的種種恐怖遭遇。代施看他臉色大變,問道:“牛娃子,你怎麽了?”葉隨雲沒有回答,自語道:“原來這裏是洛道。”霍桑聽後點頭道:“正是。”


    此時雖是白日當空,但在李渡城前的葉隨雲和代施二人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但覺陰風陣陣,止不住的惡寒直鑽進後脊梁。眼前已成廢墟的城門前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兒,隻有無數的黃色符紙四處飄蕩,此刻聽來,就連風聲都荒淒淒的好似女人哭聲。代施本非膽小之人,這時卻也忍不住向葉隨雲靠去。


    就在二人猶豫要不要入城時,忽聽轟的一聲巨響,從牆內飛出一物砸在二人身前,頓時激的塵土飛揚。待看清地上的東西後,代施嚇得一聲叫,縮在葉隨雲身後。原來那竟是一口烏黑的棺材。緊接著呼啦啦風動,一個壯碩的身影從城內閃出,停在棺材旁,問道:“你們來幹什麽的?”聲音低沉沙啞。


    代施看那說話之人身高體壯,形似鐵塔,最讓人心驚的是他半邊臉幹枯皺裂,膚色黑綠,形似活鬼,另一半卻如常人一樣。乍見到此詭異可怖的一張臉,嚇得代施連連後退,口中道:“你。。。你別過來。”


    葉隨雲卻立馬認出,這半人半鬼的怪人,正是當年暗夜之中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他趕忙上前拜下道:“恩公,又見到你了。”


    怪人神色木然,也不知是否認出葉隨雲來。葉隨雲突然想到一事,問道:“恩公,你。。。你該不會便是慕容追風吧?”怪人眼珠一動,道:“你找我作甚。”


    代施一聽,再也顧不上害怕了,將師父抱過來,跪下道:“請你。。。請前輩救救我師父。”


    慕容追風蹲下稍加查看,冷然道:“此人也中了屍毒,已難救活,你們趕快把他頭砍下,身子燒掉吧。”


    本以為找到了救星,哪知卻是判了衛棲梧死刑,葉隨雲的心頓時沉下去。代施一聽,怎肯答應,急道:“可是。。。你不也中了屍毒卻活的好好的嗎?”


    慕容追風道:“那是因為我以功力壓製,這才。。。。”說著他忽然住了口,反問道:“你們怎會知道我的事情,誰帶你們來找我?”


    葉隨雲聽他語氣有異,似乎有什麽不妥,回道:“是一個剛認識的朋友,喏,他來了。”說著朝緩緩走來的霍桑一指。


    霍桑那從未顯露過情緒的俊顏,此時竟帶著一絲笑意,沉聲道:“老朋友,好久不見。”


    慕容追風看清來人後,本就可怖的臉色變的更加駭人,他冷冷道:“阿薩辛,你耍什麽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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