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雲清將那人扶起,這時後麵的追馬也已趕到。為首的幾名馬賊看到這邊諸人,大叫著;“有女人,有女人。”其餘賊眾神情興奮,紛紛大叫,揮舞著馬刀直衝過來。


    雁無憂待一眾馬賊來到身前,揉身而起,長劍連刺,每一劍都正中咽喉,跑在最前的幾人紛紛落馬,脖中鮮血不住噴湧出來。


    另有四乘衝向了另一側,隻聽嚓嚓數聲,四馬速度不減,直衝而過,隻是每個騎在馬背上的人全都已沒了腦袋,身體卻依舊保持騎乘縱馬的姿態,奔向了遠方。蕭凝兒雙劍在手,滿麵寒霜,隨著咚咚聲,四顆人頭落在地上,滾下沙坡。慕容雲清一豎大拇指,讚道:“凝兒好劍法。”


    後麵餘下眾賊眼見幾個同夥眨眼間身首異處,都是心膽俱裂,哪敢再往前,紛紛調轉馬頭逃命。蕭凝兒道:“看誰殺的多。”


    “好。”雁無憂應道。二人展開輕功,一左一右追上去,手起劍落,馬賊紛紛喪命。冷小小想到適才的情景,暗忖若不是碰上了自己幾人,換成普通的過客商旅,後果定然悲慘之極。這些馬賊作惡多端,多殺一個是一個。


    塔木等三個腳夫從最初的瞠目結舌,越看越是驚訝,到最後已是眉飛色舞的大聲喝彩:“殺得好。”他們身為當地人,最明白馬賊對百姓殘害之甚。另一邊,本已萎靡不堪的唐西瑤和慕容雲清,此時也都精神一振,給雁蕭二人計著數。


    不多會兒馬賊已被斬殺殆盡,隻剩最後一騎還在狂奔,唐西瑤使足力氣喊道:“無憂子和凝兒現在都是七個。”


    蕭凝兒聞言身子微傾,如箭般衝了出去,霎時將雁無憂落在身後。冷小小在高坡上看的分明,大讚道:“七秀‘蝶弄足’身法,當真名不虛傳,姿勢卻又這般好看。”


    隻見蕭凝兒飛速追至那馬賊身側,那家夥見狀,揮起馬刀就砍。蕭凝兒冷笑一聲,正要出劍,忽聽嗖的破空之聲響起,一道白光從後而至,射進了馬賊的後背,那人離鞍飛出,摔在地上,頓時斃命。背上插著一柄兵刃,正是雁無憂的淩霄劍。


    蕭凝兒怒道:“你這是耍賴。”雁無憂笑嘻嘻上去將劍收回,道:“殺賊除害,各憑本事。願賭服輸才是大將之風。”說完哼著小曲原路返回,隻把蕭凝兒氣的說不出話來。


    冷小小喊道:“快看看他們的馬上可有清水。”


    雁無憂一拍腦袋,道:“對呀,這幫家夥再壞也要喝水呀。”他和蕭凝兒兩人將散在各處的馬一一牽回,果然在每匹馬上都找到了水袋,幾人大聲歡呼起來,一痛牛飲。唐西瑤則先給葉隨雲喂了幾口,自己才喝。慕容雲清抱著蕭凝兒,閉著眼,似乎在慢慢回味,說道:“什麽瓊漿玉露,都是瞎扯。我今天才知道,隻有水才是這天底下最美妙的飲品。”


    塔木幾人將遠處馬賊的木車用駱駝拉了回來,笑道:“車上還有很多清水,這回可夠喝了。”說著臉色一變。


    眾人見他眼睛直勾勾盯著車尾,都上前來看。驚覺那車板外掛著數顆血肉模糊的人頭,用麻繩串成一串,不住晃蕩。唐西瑤和慕容雲清不約而同捂住嘴低聲驚呼。這時就見方才被救下的漢子,衝上去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顯然這些人頭都是他所識之人。


    雁無憂怒道:“隻可恨這些惡賊來的太少,否則道爺定要殺他個幹淨。”眾人見那人可憐,也都出言安慰。冷小小問起緣由,那漢子啼哭稍止,說了經過。原來他名叫黑牛,是一名牧羊人,家住在大泉河穀。說是河穀,其實就是低窪之地,同樣極其缺乏水源。因此為了放牧,要經常四處尋找綠地。這幾日他和幾個族中的兄弟叔伯一同趕著羊群,在路上食宿了幾個晝夜,不知不覺走到了鳴沙山附近,結果不幸撞上了蒼狼幫,不但數百隻羊被搶了去,其餘的同族弟兄叔伯也被殺害,隻有他一人孤身逃跑。黑牛哭著道:“都怪霍拉紮,大伯早已說鳴沙山有馬賊出沒,他偏是不聽,結果把大夥全害死了。”說著又是一頓痛哭。


    眾人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眼下要他一人回家,難保不再遇見匪徒,隻得讓他騎了一匹馬,跟在隊伍後麵。此後一路倒是平平安安,再無事發生。這般又行了一日夜,塔木估計兩日內便可到達龍門鎮。


    雁無憂在那輛插著蒼狼幫旗子的板車上取水,見到車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牛皮蓋著。他上前一把掀開,露出數捆嶄新的鋼槍,都以繩索套著屯放在車中,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雁無憂連忙招呼幾人前來,眾人看後都是大惑不解,塔木說道:“馬賊土匪多用刀斧之類的短家夥,不少也用弓箭,卻從沒聽說用長槍的。”


    冷小小細看之下,赫然見到每支槍的尾部,都有以蠟印澆鑄的‘天策府’三個字,不由心中一驚,立時想起,這批槍正是數月前由自己批示,送往關外的物資,怎會在這裏出現。


    冷小小疑竇大起,再難寧定。暗忖眼下之事既然關係到天策府,自己就決不能袖手不理,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他考慮再三,對眾人道:“葉兄弟仍在昏迷之中,我本不該此時離開,但事關天策將士的安危,我身為統領,這一趟必須要去。隻好有勞諸位先行前往龍門鎮,待我將事情了解,自會與你們匯合。”


    雁無憂聽了他的話,說道:“都怪我手太快,早知如此,昨日該當留幾個活口詢問清楚,我隨你同去。”蕭凝兒斜瞟一眼,說道:“照你這麽說,我也有錯,也算我一個吧。”有這兩個高手相助,冷小小自然樂意,但如此一來,隻剩下唐西瑤和慕容雲清,萬一再遇上什麽危險豈不糟糕。


    塔木說道:“大人放心,我們已經走上官道,不會再有馬賊出現了。”冷小小稍感安心,又想就算真的遇到歹人,一般的角色,料來慕容雲清和唐西瑤也能對付。他向塔木詢問起蒼狼幫所在,這時黑牛搶出道:“俺知道,俺帶你去,就在鳴沙山那邊。”眾人見他說話咬牙切齒,想必是下定決心要去報仇。


    待幾人離隊,塔木等人又趕著駱駝繼續前進。唐西瑤坐在車上照顧葉隨雲。慕容雲清轡騎在旁,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這般走了半日,迎麵遇上一支隊伍朝他們而來。塔木出聲提醒,唐西瑤細看之下大為詫異,隻見那一行共有六人,奇的是其中五人全是十歲左右的小女孩,隻有一個年紀稍長,大約十五六歲,她們清一色穿著鮮紅色的長紗,瞧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待來到近處,為首的年長少女雙手交叉環抱雙肩躬身施禮,說道:“請好心人施舍我們一些飲水吧,天神阿胡拉會保佑你們的。”


    塔木揮著手嚷道:“去,去,我們的水都不夠喝,哪有多餘的給你們。”


    那女孩哀求道:“求求你們,我可以不喝,但是請給我的姐妹們喝一點吧,她們已經兩天沒有喝水了。”


    唐西瑤看去,立於後麵的幾個女孩全都風塵仆仆,麵有菜色。最小的不過七八歲,望著自己不住抿著嘴唇。唐西瑤心中憐憫,對塔木道:“大叔,。這些小妹妹很可憐,就把水分一些給她們吧”


    塔木一聽,說道:“姑娘,不是我不願幫她們,這裏的水也隻夠我們勉強用到龍門鎮,要是。。。”


    慕容雲清打斷他道:“好啦好啦,就把我和師妹的那份分給她們,不會讓大叔你們受渴的。”


    塔木沒有辦法,滿臉不情願,將水倒在碗中分給了六個女孩。這幾個女孩看樣子顯然都已幹渴到了極致,見到水卻並不魯莽爭搶,而是一個遞一個,先從年齡最小的喝起。每人隻喝兩口,依次飲水。最後才到那領頭的女孩。


    慕容雲清問起了她們來曆,得知那領頭的女孩名叫摩耶娜,和其餘教中姐妹在此地傳教。唐西瑤聽到傳教二字,脫口問道:“你們是紅衣教的?”


    摩耶娜打個愣神,回道:“姐姐定是看我們衣色猜的,不錯,我們曾經的確是紅衣教人,但後來得到了光明之神的啟示,得以讓我們能衝破混沌,喚醒了良知,重新回到了正軌。現今我和教中所有姐妹四處奔走,就是為了挽救那些困於紅衣教魔障的眾多信徒們,讓他們可以認清紅衣教的邪惡本質,不再被迷惑。”


    慕容雲清聽得頭大,道:“總歸一句話,你們不是紅衣教的?”摩耶娜點點頭,又對唐西瑤行禮拜下道:“天神阿胡拉會保佑善良的人。”唐西瑤放下戒心,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與摩耶娜等告別後,繼續趕路。


    幾人在大漠中過了一夜,豎日,行了幾個時辰,眼看四周稀稀落落出現了不少綠草,已非全是沙漠,眾人稍感安心。行至一處,遠遠見到前方似有一個村落,塔木喜道:“姑娘,我們去村中討些水吧。”唐西瑤知道車中存水已所剩無幾,自然答應了。


    走到近處才發現,眼前的村落破敗異常,幾無人跡。最可怕的是不少屋前掛著白幡,地上到處散落著紙錢。加之安靜異常,整個村子顯得有些陰森。


    幾人停在村口,都有些心虛,不知該不該進去。正躊躇間,就聽村中傳來一陣咳嗽聲。眾人聽到有人,連忙循聲找去,轉了幾個彎,就見一個老翁坐在自家門前,吧嗒吧嗒抽著煙袋,剛才的咳嗽聲正是他所發。


    塔木上前道:“我們是過路的旅人,大漠之中飲水不足了,特來向老人家討些水喝。”他高聲說完,哪知那老翁似乎根本沒聽到,瞧都不瞧他一眼,隻是在不停吸著煙袋。


    幾人麵麵相覷,都思量怕是老人聽不懂,塔木隻好又用回鶻語說了一遍,卻見那老頭仍是無動於衷。這下眾人都沒了主意,不知這怪老頭在鬧什麽玄虛。加上村中景象本就詭異,幾人不由有些慌。


    另一個腳夫道:“塔木老哥,這老家夥不會是個聾子吧,根本就聽不到你說話。”塔木道:“就算聾了,也該看我們一眼,哪有這樣光是直愣愣盯著前麵的。”


    唐西瑤似乎想到了什麽,下車走過去,說道:“方才聽老伯的咳嗽聲,想必你每日裏都是入夜即睡,四更即起。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那老農終於將煙袋緩緩放下,看向唐西瑤,問道:“你怎麽知道?”說的竟是純正的中原漢語。


    唐西瑤微微一笑,心想你倒是再裝呀,嘴上卻道:“因為你這咳嗽的病根就是此引起的。”


    老農道:“你這姑娘真是胡說八道,俺老漢每日早睡早起,反倒對身子有害啦。”


    唐西瑤點頭道:“你不信?我還知道你這咳病非是息積,而是每年固定發於此時節,對不對?”


    老農疑惑的看著唐西瑤,似乎是被說中,唐西瑤又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的?”老農稍加猶豫,點點頭,唐西瑤道:“那就請老伯先給我們準備些清水可好?”


    老農嘿嘿一笑,將煙管在鞋底磕了幾下,說道:“進來吧。”


    眾人大喜,跟著老人進到那農家院中,就見院角處放著幾個大缸。老人將蓋著缸口的竹篾掀開,裏麵滿滿盛放著清水。幾人興高采烈,一邊對老農道謝,一邊喝了個夠,塔木等又去外麵的駱駝車上取器皿盛放。


    唐西瑤問道:“這村中為何如此蕭條?”


    老人道:“被惡人穀屠村了。”說完頭也不回進了屋。唐西瑤和慕容雲清對視一眼,想不到惡人穀真如傳聞中的殘忍凶惡。


    老人請唐西瑤進屋坐下,然後又是一陣猛咳後,輕輕道:“惡人穀的歹人衝入村裏,將村民殺了十之八九,值錢物件全都劫掠一空。就留下十幾個如俺一般年紀的老朽們,打掃屍首。”唐西瑤怒道:“真是無法無天。”


    老農道:“有什麽辦法。在這個地界,州官都管不了。”他給唐西瑤倒了一碗茶,問道:“現在可以告訴俺了吧,這病是咋回事。”


    唐西瑤道:“夏季三月,謂之蕃秀,是一年中萬物最繁茂秀美的時令。在此季節,每到夜晚,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之氣相交,植物開花結實,長勢最旺盛。對人而言,應該入深夜再睡眠,五更天明前起身,方能適應夏氣,從而氣機宣暢,通泄自如。”


    那老農似懂非懂,默不作聲的聽著,唐西瑤對他道:“老伯你每日休眠過早,起身也太早,違逆了夏長之氣,長此以往,這才致使肺脈有損。本來這也不打緊,可惜你所處多在如大漠般的幹燥之地,身體又失了水氣滋養,這才每到夏季就幹咳不止。”


    老農問道:“依你說,俺這咳病該怎麽治?”


    唐西瑤道:“很簡單,隻要將每日睡覺的時刻稍作調整,即可不藥自愈。”


    老農道:“按你的說法,如若春季又當如何?”


    唐西瑤道:“春季三月,謂之發陳。乃是萬物萌發的時令,天地自然,最富生氣,該當入夜即睡,四更起身,就如老伯你一般。我敢斷言,每年春時,都是你身子最健康旺盛的時候吧。”


    老農頻頻點頭,道:“不錯,不錯,你這姑娘說的都對。原來俺的咳疾是這個原因,那秋冬兩季的安寢時刻也可依次類推了。小姑娘不簡單呀。”


    唐西瑤頗為得意,說道:“這也不是我發現的,我可沒那麽大能耐,都是醫書上說的。”


    “啥醫書?”老農問道。


    唐西瑤心感有趣,問道:“怎麽,老伯也要學嗎?那是《黃帝內經》的‘四氣調神大論篇’中記載的。”


    老農恍然道:“難怪難怪,原來這本破勞什子竟是真的有些用處,難怪老孫這等庸人要研習多年。不過這等所謂上古流傳,實則欺世盜名的騙人醫書,我是半點不屑於看的。”


    聽他語氣不對,唐西瑤有些詫異,問道:“老伯,你說什麽?”


    老農回過頭,目光如刀,嘿嘿一笑道:“小姑娘,裝的還挺像。孫老頭派你來是要向我示威嗎?”


    唐西瑤隻覺的後脊發涼,強作鎮定問道:“此話何意?”


    老農道:“若非孫思邈的徒弟,還有誰能在我麵前站這麽久而不倒下的?”


    唐西瑤這時才驚覺院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急忙撩開門簾衝出去,隻見慕容雲清和三個腳夫全都橫七豎八躺倒臥在地,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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