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雲心裏驚訝,就聽宮晴接著道:“二十年前,哥哥無意中與於睿有過一麵之緣,至此便情根深種,念念不忘,終成了他的心魔。打那之後,他無論做什麽都是為了這個女人。據說後來在天子峰上和旁人聯手對抗當時的兩個武林高人也是為此,隻不過最終也沒能如他所願,白白忙活一場。”葉隨雲聽到涉及了那一戰,不敢插嘴,亟盼她繼續說下去。


    可惜宮晴並不多說天子峰的事,隻道:“也就是那時候他結識了宇文兄弟,後來三人聯手收服了多個寨子,創了十二連環塢。哥哥武功最高,被推為領主大當家。”葉隨雲這才釋然了其中因由。


    宮晴接著道:“現在想來,宇文二人拉攏哥哥就是為了他武功高,否則光憑他兄弟兩個事情是辦不成的。”


    葉隨雲道:“江湖上一傳說起十二連環塢,畢竟隻提宮領主,很少提及宇文兄弟。”宮晴哼了一聲,道:“這兩人躲在後麵,就是要哥哥做這個出頭鳥,有什麽惡名聲也都是扣在他頭上。就好像這些年搞得沸沸揚揚的大肆挑選美女,說是為了給哥哥找一個長得像於睿的,其實來來回回不就是要把哥哥淫邪的名頭傳播於世,讓人們都知道宮傲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葉隨雲想到唐西瑤曾說起過在巴陵縣的經曆,那些聚仙寨的山賊當時就因為看她美貌,才打算將她進貢到此,隻是這幫壞蛋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被莫阿金給殺光了。


    宮晴不知他心裏想什麽,隻道他是在認真傾聽,又說道:“其實如果人們來此一看就知道了,那些被掠來的女孩兒雖然不是自願,但一個個都在這裏生活的好好的,也沒遭到不幸,這全虧是哥哥的意思呀。”


    葉隨雲接口道:“這等事情應該製止才對。”宮晴點點頭道:“哥哥曾經也阻止過,奈何下麵的寨子依然不斷送人來,畢竟他們打著的旗號是為了哥哥尋找中意的人,因此哥哥也不好相拗,就由著他們了。其實我知道,說到底他也是真的希望能找到一個代替於睿的人,卻不懂這種事又豈是旁人能代替了的。”


    葉隨雲道:“即然領主並非傳說中的淫邪之徒,對那些被掠來的少女也無心留下,為何不放她們走呢?”宮晴麵上一寒,道:“還不是那兩兄弟怕他們練兵的消息泄露出去,說如果不能被領主看上的,便要全部殺死。哥哥也不願這般妄殺,為了兩全便下令將這些少女全都養在城中。”


    葉隨雲知她說的是實情,自己這幫人就是如此下場,又問道:“他們練得是什麽兵?”宮晴反問道:“你難道沒看見嗎?那些身披黑甲的就是。”葉隨雲點頭道:“見是見到了,看來還是訓練有素的,不知是用來做什麽?”他裝作茫然的樣子,希望宮晴能多透露其中一二。


    宮晴搖頭道:“我也不曉得,也懶得去管。他們對此守口如瓶,死死瞞著。對哥哥說起來,是為了十二連環塢以後的壯大而積蓄力量,碰上哥哥的性子,本就沒心思在上麵,也就任由他們。其實鬼才信,雖然我不知其最終目的,但卻終於明白,宇文氏攛掇哥哥幫他們創了十二連環塢就是為了建立這支軍隊,而為了掩藏軍隊的痕跡,這才又是搞選美女,又是四處招搖惹事,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哥哥身上,讓天下人都以為這裏聚集的全是山賊,水賊,強盜,根本沒考慮過其實這裏是一隻秘密軍隊的基地。”


    葉隨雲大惑不解,皺眉道:“既然是為了避人耳目,為何不行事低調些,豈非更有利於隱藏?”宮晴搖頭道:“這才是他們高明的地方,就好像一個臥底密探,越是喊得聲音洪亮,舉止囂張,越不會被懷疑,這恰恰切中了人們心中的盲點。”宮晴一語點醒了葉隨雲,結合多月前冷小小的說辭,心知宇文兄弟如此煞費苦心,正是為了避過天策府的注意。


    葉隨雲讚道:“總管心思深細,全已看的透徹了。”宮晴無奈道:“他們一是礙著哥哥的麵子,再者看我體弱多病,常年不出,因此才不來找我麻煩。殊不知我冷眼旁觀,心中明明白白的。隻歎我弱女之身,力有不及,縱然知道他們幹的不是好事,也是無能為力。如今隻希望能多掌握些情況,一旦他們要對我和哥哥不利,也好及早部署應對,因此才要你幫忙做個耳線。”說到這,她忽的停了下來,看了看葉隨雲,忍不住笑道:“真不知今日是怎麽回事,竟和你嘮嘮叨叨說了這麽多有的沒的,其實這些事你就算知道又有什麽用呢,定然是沒興趣聽的。”


    葉隨雲也笑了笑,道:“也許是總管你平日什麽事都放在心裏,憋久了,因此一講起來就停不住。不過沒關係,隻要你願意講,小的就聽著。”葉隨雲有自己的算盤,眼下好不容易和宮晴攀談起來,心中念茲在茲,說不定這女子知道些關於二十年前天子峰上的事情,可不願這段談話就此打住。


    宮晴想了想,道:“或許你說的不錯,但也是因為你這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質。”她想了想,又道:“就是叫人有種安寧的,信得過的感覺吧,否則即便我想傾吐心事,為何不找綠蕪,卻和你不知不覺說了這許多。”葉隨雲瑤兒不去插口,可宮晴似乎不打算再說什麽,隻是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倦了。”


    葉隨雲知道不能再說,無奈隻好挑著空籃子告退出來,回去的路上一個勁兒暗自懊悔,竟是半點正事都沒問到。這也罷了,豈知連唐西瑤都沒見到,不由有些悶悶不樂。


    又過了一天,正是開飯的時候,葉隨雲先是見到了裘大嘴,剛上去攀談兩句,就聽一旁有人重重哼了一聲,轉眼看去,是個比裘大嘴身形更加魁梧的漢子,正氣勢洶洶走了過來。葉隨雲還在奇怪這人是誰,就聽那漢子道:“裘大嘴,你去那邊坐,把這兒讓給我行不行?”再看裘大嘴,滿臉不忿道:“這裏空位還有那許多,宮大將軍為何偏要搶我的坐,擺明了要仗勢欺人嗎?”這聲喊話響亮,霎時後殿食場數百人的眼光齊刷刷看過來。葉隨雲這才明白,原來此人就是前殿統領,大將軍宮威。


    宮威聽完,冷笑一聲,道:“仗勢欺人又怎樣,我就是喜歡這裏涼快些,難道你要違抗本將的命令嗎?”裘大嘴滿臉通紅,顯然怒不可遏,隻是一時不敢發作。熟悉這二人的都禁不住想,裘大嘴這受氣包忍氣吞聲了多年,始終不敢和宮威翻臉,這次怕是也不例外。


    葉隨雲忙打圓場道:“既然大將軍喜歡這裏,大嘴哥讓讓便是。其實後殿風清水明的,不論坐哪裏都是好的。”說著對裘大嘴使了個眼色。宮威聽罷點頭道:“嗯,這小家夥說的好聽,懂事,懂事。”哈哈大笑起來。


    旁觀眾人猜的不錯,裘大嘴其實本就不敢得罪宮威,雖一時恚怒,畢竟還是克製住了,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加上葉隨雲給了台階,隻好起身坐遠了些。宮威大搖大擺坐了下來,旁人已忙不迭的送上酒食,一場風波就此平息,各人又都回去各吃自食了。


    葉隨雲小聲安慰道:“宮威位高勢大,你就忍忍吧。”裘大嘴滿腔怨氣,道:“這家夥總有倒黴的一天,我擦亮眼睛等著看。”葉隨雲忍不住道:“今日算是見識了,他擺明是衝著你來的,這般和你過不去到底是為什麽?”


    裘大嘴仰頭將麵前一碗酒幹了,一抹嘴,不停搖頭道:“誰知道這天殺的壞了哪根筋,這些年不斷找我麻煩,有時我也常常回想,可不記得何時得罪過他。”葉隨雲暗覺滑稽,這人被欺壓了多年,誰知連原因都不知道。熟不知裘大嘴也是滿肚子苦水沒處倒,畢竟這事無憑無據,就算告到上麵,宮威完全可以不承認。而自己又不可能當麵去問,因此這些年就不明不白的,時不時被整一下子,卻是完全不明所以,也無處申冤。


    這時旁邊一人走過來道:“誰叫你總是吹噓自己勇猛無敵的,加上你那個外號,自然是要得罪他的。”聲音柔媚,葉隨雲一看,竟是那個妖豔的仇統領。仇統領也見到了他,嘻的一聲笑,將手搭上他的肩膀道:“公子原來是在這裏當個跑腿的小廝,很好呀,奴家還道你已經被宰掉,給扔進江裏喂魚了呢。”聲音慵懶起膩,說完嗤笑起來,葉隨雲隻覺一身的雞皮疙瘩,忙後退幾步,擺脫了她的手臂。


    裘大嘴斜眼看了看,問道:“你剛剛說的話是何意?難不成老子叫什麽名號也礙著他了?”葉隨雲想起前一天黃花說過,裘大嘴號稱‘戰張飛’。


    仇統領白他一眼道:“這都不明白,活該你被欺負。”裘大嘴不平道:“仇賽賽,咱倆可是多年交情,你可不能見死不救,知道什麽爽快利落的說出來吧。”葉隨雲想原來她叫這個名字。


    仇賽賽看了眼遠處正大快朵頤的宮威,壓低聲道:“你怎麽就看不出來,宮威此人的作風和你極像,也是自詡天生威猛剛勇之輩,他說過自己最崇敬佩服的就是三國時蜀漢的猛將張飛,你自己想想還有你的好果子吃嗎?真笨。”說到這,葉裘兩人才豁然開朗,原來這前前後後多年的摩擦衝突竟隻是為了一個稱號惹的禍。


    裘大嘴疑惑問道:“這些你是如何得知?怎的現在才告訴我,早知如此,我將那綽號改了,何苦被他整天找麻煩。”仇賽賽不耐煩道:“你又沒問過,老娘才懶得理你。”這時另一個廚房仆役端著個食盒過來,恭敬奉上。仇賽賽接過,傲然道:“老娘才不在這兒和一幫臭男人混著吃東西。”說完瞟了葉隨雲一眼,嫵媚一笑後,扭著去了。


    那送菜的仆役又告知葉隨雲,宮大肥此時正在廚房喚他過去。葉隨雲朝還在發蒙的裘大嘴打個招呼,便來到了後廚,見除了宮大肥外,還有賈黃花和另幾個仆役也在。宮大肥笑眯眯道:“剛剛火師差人來誇獎了你一翻,指定往後的飯菜由你專送,好小子,初來乍到,表現的不錯,是個人才。”


    葉隨雲忙裝作喜不自勝,道:“多謝統領誇獎,我以後定好好做事,不辜負統領的信任。”宮大肥滿意點頭,道:“明日黃花要去孤山集采買食材,你隨她一道去吧。”葉隨雲尚沒回話,卻見其餘眾仆役均麵露出羨慕的神情。宮大肥道:“你好好做事,有什麽不懂的就問黃花吧。”說完朝另幾人吼道:“一幫猴崽子發什麽呆,都做事去。”那幾人嚇得低頭亂竄,眨眼都跑沒了。宮大肥一邊罵罵咧咧,頭也不回又鑽進廚房燒菜去了。


    賈黃花湊過來,道:“嘿,真行,才兩天宮大肥就讓你出外差了。”葉隨雲也不知這差事好在哪裏,因此並不如何興奮,奇道:“不就是買菜嗎?我瞧其餘人麵露失望,似乎都恨不得同我換了。”


    黃花一臉的不識貨,道:“是買菜不假,但一路上輕鬆自在,什麽都不必做,還能遊山玩水,不用憋在這裏,誰不想去?這等於是放大假。你呀,非要把你關在這裏個一年半載的,才知道攤上了多好的事。。”


    葉隨雲心道原來如此,問道:“要去多久?”黃花道:“兩日便可返回。瞧你不情願的樣子,平日那些家夥可都是求著我帶他們去呢。”說完想到了什麽,拉著葉隨雲來到食場,一陣左顧右盼,終於發現張山石正坐在角落裏,黃花走過去,拿出一張寫了字的帛紙,道:“正好,免得我還要專程找你,張將軍,蓋個印吧。”


    張山石看了眼紙上的字,點頭道:“又要出去采買了。”摸出一枚印章蓋在了上麵。葉隨雲不解道:“這是為何?”黃花道:“白帝城所有門戶都歸他管,進出都必須有他的章憑,否則可出不去。”葉隨雲大是意外。


    第二日一早,兩人便動身出城,加上操舟的船夫老馮一共三人,上船時葉隨雲看到船頭插著一麵黑色的旗子,上麵是幅雙刀交叉的圖案,看來正是白帝城的旗幟了。同來時一樣,穿過幾道重兵把守的關口,便上了主河道。黃花戴了個草帽遮陽,靠在船舷上,道:“休息一下吧,時候還久呢,或是瞧瞧三峽的風光吧。”


    葉隨雲笑著答應了,坐在船頭思索以後該怎麽辦。一路上時而能夠見到遠處大小船舶,但這些船往往離著不遠便都繞開了,葉隨雲有些納悶,但隨即猜想他們定是見到了自己船頭上的黑旗才趨避開的。黃花看出他的疑惑,道:“這一帶活動的都是十二連環塢的下屬水寨,因此對咱們不敢絲毫冒犯。”葉隨雲問道:“那若是普通的船隻呢?”


    黃花道:“就和你們一樣了唄。除非是事先交了銀子的。”葉隨雲暗暗切齒,心想此處的水路豈非盡被強盜掌握,不給錢的就要命,那老百姓怎麽辦?暗暗篤定等逃出去後,定要將這裏的事告知冷小小,讓他帶兵把這些為禍一方的巨惡鏟除掉。


    小船一路順風順水,剛過晌午便靠了灘,遠處已可聞到人聲嘈雜,葉隨雲心知到了孤山集,聽黃花說這裏是十二連環塢掌管範圍外最近的可進行買賣交易的集市,放眼看過去雖不繁華,但人來人往也算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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