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眉和尚的修為,已經看出眼前一切其實都在元清微的算計之中。


    不,或者說,元清微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手,他所作所為,隻不過是順水推舟,讓一切向著既定的方向發展。


    朱梅看似借助誓言換取了自己因果的暫時性獨立,斷絕了元清微借此破壞青城氣數的可能。


    可實際上,元清微未必在乎這點事情,反倒是借助這一次,緩和了自己的和朱瑾的關係。


    白眉和尚想到這裏,不由看向楊蛟居住的地方,心中暗暗感慨。大明儒家,或者說是大明江南一代,士紳出身的部分理學儒家,思想上的固執,以及人心的敗壞。


    ‘竟然以調動周圍六氣運轉的方式,封鎖楊家內外,其中還埋下六氣之毒,試圖混雜人心天理,殺人於無形。卻不符天之道,又失人之道,此舉無異於魔道啊!’


    白眉和尚心中歎息,而後重新陷入定境之中。


    另一邊的朱瑾,在將手中定形鏡洗練一番後,確保能夠運用自如之後,便來到楊蛟府邸周圍之後,也是被周圍陣法弄得有些蒙。


    仔細推算一番後,方才知道,這陣法源自於儒家理學,名喚天理六氣之陣。


    此陣根基,源自於莊周《逍遙遊》中的一句“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


    乃是借助理學天理之道,運轉陰、陽、風、雨、晦、明六氣,硬生生的在楊家周圍開辟出一方獨立的小天地。


    此等小天地六氣運轉自成一體,又有儒家文氣隱藏其中。


    因此,大多數仙佛妖魔、隱身遁形之法,都無法在在陣法前麵隱藏,甚至強行破陣,還會引起周圍氣候變化,引起洪澇或者幹旱。


    因此,一般仙佛之人,見到此等陣法,哪怕能夠破除,也不敢破除。


    朱瑾暗暗感慨儒家的手筆,手下動作卻不慢,取出定形鏡,對著楊家周圍一照,宛如結晶一般的清輝落下,將諸多元氣定住。


    看著元氣的分布,朱瑾忍不住在心中怒罵:‘好一個江南士族,好一個理學大儒!竟然用如此手段,針對孤兒寡母,也不怕被人笑話!’


    原來朱瑾看出了此地六氣濃鬱,而六氣論中,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此處之淫,寓意沉溺、貪、過度,此處之疾,便是疾病。


    簡單來講,就是六氣過盛,引起各種疾病。


    按照楊家現在的情況,就是成年男子呆在其中,也絕對難以承受,更何況是孤兒寡母。


    氣急敗壞的朱瑾抬手就是準備破陣,但又擔心對方留有後手,便是轉身化作遁光,回到太行山中,涵虛仙府之前。


    雙膝彎曲,跪倒在地,一道清光升騰,將其帶到了元清微麵前。


    “見過師尊?”朱瑾彎腰叩首,元清微抬手道:“起來吧!”


    等到朱瑾起來之後,元清微又道:“你總算知道回來了?”


    朱瑾沉默不語,元清微也是懶得和他多說,屈指一彈,一縷清輝落下,激起朱瑾體內法力變化,水火二氣宛如蛟龍遊蛇上下飛舞,在朱瑾身邊結成坎離太極圖。


    元清微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冷聲道:“你倒是狠得下心!”


    朱瑾聞言,依舊沉默不語,元清微抬手打出兩道法禁,融入朱瑾的身體,道:“你想要我幫你也可以,將這兩道法禁,融入你手中定形鏡和紫霞衣當中,我就幫你!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你師妹能夠幫你坐鎮地脈的時間。”


    說完,就是將朱瑾送出了洞府,而後朱元罡從邊上走出,躊躇片刻,問道:“道友覺得他會怎麽做?”


    “從始至終他就隻有一個選擇。”元清微平淡的敘述起事實:“他前世的經曆,讓他在很多事情上會顯得非常的執著,甚至固執。這一點根係於他的根器之中,就是我得證天仙境界,也沒辦法完美驅逐。”


    說到這裏,元清微不由想到了明珠,為了驅逐她對於佛法的緣分和一些軟弱的個性,元清微在幻境之中加入了許多手段,最後成果卻很一般。


    明珠雖然消去了軟弱的個性,卻多了其他的問題,也是那時候,元清微清晰的了解到芬陀的無奈。


    這種根植於根器之中的習性,已經同先天一氣交融在一起,哪怕你通過種種手段將其驅逐,其餘的情緒也會自動填補空缺,強求之下,隻可能越弄越糟。


    因此,與其想著通過外力改變,倒不如順著他們的思維,一點點的扭曲。


    宛如芬陀讓自家弟子先死一次,元清微也是準備幫助朱瑾更換幾次根基,一次流轉他的問題。


    而朱瑾也是一如他猜測的那樣,直接將兩道法禁融入自家先天一氣之中,借助通過這種方法,強行轉化法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法禁融入法寶之中。


    而他體內的先天一氣也是受到法禁的影響,逐漸被汙染,改換了根基。


    一周後,坐在青石之上的朱瑾身上有著道道黑白二氣流轉,二氣時而向外,時而向內。


    向內之時,匯聚在手中寶鏡之中。


    那寶鏡巴掌大小,妝若銅鏡,有陰陽兩麵,陰麵為白,陽麵為紅,黑白二氣流入其中,自然化入白紅兩麵,生出種種玄機,紅光一閃,草木茂盛,白光劃過,草木枯竭。


    向外之時,化作四象,又衍八卦,卦象變換,上下流轉,融入道道紫色霞光之中,環繞朱瑾周身,看上去頗為神聖。


    運功九轉,朱瑾猛地睜開眼睛,來到元清微座前,他還未開口,元清微就是搖頭道:“你還不明白?”


    說完,伸手一招,朱瑾身上的寶鏡、法衣便落入他的手中。


    “當日,朱梅去找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不過他交給你的定形鏡也是有些獨到之處,當年廣成子祭煉天遁鏡的時候,按的是‘天道四九,遁去其一’之妙。你這定形鏡既然能夠承載部分法禁,材質上自然也不簡單,配合我傳授你的陰陽生死法禁,便可輕易流轉六氣運轉。”


    話語間,元清微的手指,從定形鏡上一寸寸的劃過,元始道炁不斷衝刷,完善其中法禁,將源自於廣成子的法禁和他推演的陰陽生死法禁融為一體。


    將寶鏡丟給朱瑾之後,元清微又拿出法衣,宛如先前一般,一寸寸洗練,嘴裏也是不停。


    “而這法衣本質上是張果老煉丹之時,調和水火,殘留下來的一點氤氳丹氣所化,後來得到紫霞洗練,有了避萬法之妙。如今得到我傳授的是四象八卦法禁,又是多了遊走天地之妙,你穿上之後,便可隨意往來於六氣之間。”


    說完,元清微又將法衣還給朱瑾。


    做完這一切,元清微問道:“你現在明白了嗎?”


    “多謝師尊!”朱瑾躬身感謝,元清微卻依舊搖頭:“你還是不明白!這樣吧!我讓你選擇一下,是留在這裏三天穩定法力,還是選擇現在就走?”


    朱瑾沉默片刻,彎腰躬身,元清微長袖一甩,將其打了出去,聲音在太行山中來回傳播。


    “你不要後悔就好!”


    將朱瑾打出洞府,元清微又是對朱元罡道:“後麵,就拜托道友了!”


    朱元罡聞言,笑了笑,道:“無妨,我正好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說完,就是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元清微眼前。


    至於被打出太行山脈的朱瑾,先是立在虛空,對著涵虛仙府方向三叩首,而後起身離去,回到楊家周圍。


    依靠手中陰陽生死鏡和四象八卦衣的玄妙,破開了天理六氣陣,試圖同楊蛟之子交流,但儒家理學之人,或者說江南一些,不願意看到楊家再次興起的世家大族中人,卻比朱瑾想的還要狠毒。


    在朱瑾剛剛接觸到孩子的瞬間,一縷毒氣從孩子口中噴出,落在了朱瑾的身上。


    那毒氣乃是六氣堆積肉身,凝聚出的一縷病氣,受到楊家孩子體內殘留先天一氣的溫養,頗為玄妙,就是一般散仙也受不了。


    若非四象八卦衣受到刺激,自動激發,朱瑾還真就要倒大黴了。


    看著麵色瞬間蒼白下去的孩子,朱瑾氣急敗壞,破開了周圍天理六氣陣,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外麵等候多時的理學大儒上前,道:“道長還請住手!”


    “住手?”朱瑾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冷笑道:“怎麽不見你們對這孩子手下留情?”


    大儒聞言,麵露愧疚之色,而他邊上的一些同僚卻是麵露譏諷,其中一人更是冷聲道:“最為罪臣之子,我等讓他活下來,已經是寬宏大量,你怎麽能夠奢求更多?”


    “那麽,你們作為一群凡人,怎麽敢在我麵前,奢求更多?”


    朱瑾說完,水火鋒入手,坎離二氣流出,化作劍光,對著那人頭頂斬去。


    “住手!”理學大儒見狀,心生怒意,開口嗬斥,冥冥之中,一縷氣息落下,至精至純,浩大無邊,直接震碎了坎離二氣,逼得朱瑾連續後退。


    “浩然正氣?”朱瑾麵色露出一絲絲的忌憚。


    蜀山世界,因為廣成子等人定下的人道大興的基調,又經過軒轅黃帝和大禹王的推波助瀾,現在整個天地氣數昭顯著以人為主。


    無論是仙道、佛道、還是其餘超凡體係,都不可過多幹涉人道氣數。


    而人道本身也是有著一定的超凡力量,比如人道龍氣,又比如浩然正氣。


    此二者不同於人道世界,常常引而不發,很多人得到了,也無法使用,隻能任由其自然運轉,庇佑自身。


    隻是隨著齊漱溟,借浩然正氣的東風,成功更進一步之後。


    整個蜀山世界的浩然正氣,也是借著齊漱溟的先天一氣,衍生出了部分玄妙。


    比如現在,朱瑾麵前的理學大家,便等同於擁有了近乎於修行數百年散仙的法力。


    並且,這個法力充斥著排斥一些非人道秩序的力量,朱瑾應對起來也非常麻煩。


    “見識不差!隻能是浩然正氣!”理學大儒看著朱瑾,不悅道:“我稱呼你一聲道長,是尊敬你過去所做的善事,認為你不同於那些不事生產,隻知道裝神弄鬼的方外妖人。如今看來,果然是不通教化,無法無天!”


    “無法無天!”朱瑾此刻是真的被氣得三屍神暴跳如雷,陰陽生死寶鏡入手,對著麵前諸人一照,白光閃過,除去那位理學大儒之外,所有人都是陷入沉睡之中。


    大儒麵色一驚,就想要催動浩然正氣,將他們救醒,卻不曉得他們的沉睡,源自於生死二氣的自然運轉,基本符合自然規律,哪怕浩然正氣將其中無序修複,也無法將他們喚醒。


    正在大儒糾結的時候,就聽到朱瑾道:“你不是自認為自家學問通天嗎?那你倒是救他們啊!”


    大儒皺眉,嗬斥道:“當真是邪魔外道,輕則取人性命,果然狠毒!”


    “狠毒?”朱瑾手掌一翻,寶鏡光輝變化,白色化紅光,被照到的一人頓時大呼出聲。


    朱瑾看著那人,冷笑道:“你去告訴這些人的家裏,我要你們在一周之內,將當初銷毀的東西,全部送回來,並且把楊家家底送到黃河邊上……”


    朱瑾還沒說完,理學大儒就是嗬斥道:“你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朱瑾看著那人的猶豫,笑道:“我倒是要看看,是我癡心妄想,還是你不知變通。喂,小子記住了,告訴他們,若是不按我說的做,我就一家一戶的找過去,一個個幫他們好好睡一覺。也比別想著告訴我,那些東西找不到了,要是找不齊,我一樣一家一戶找過去,知道嗎?”


    說完,朱瑾就是帶著孩子回到自家洞府,請求明珠救治。


    明珠一看到這孩子,就是麵露怒色,而後取出寶瓶、柳枝、蓮花和圓珠,她先是將孩子放在蓮台之上,而後用圓珠定住他的精氣神,再是以寶瓶采集壬癸水氣和甲乙木氣,用柳枝調和之後,沾染水滴,不斷輕輕掃蕩孩子的身體。


    絲絲縷縷的青色水霧,順著孩子的七竅和毛孔,流入身體之中,在奇經八脈、十二正經之中緩慢運轉,孩子的麵容逐漸回複了一絲絲的血色。


    明珠麵色卻沒有絲毫好轉,她在結束治療之後,對著朱瑾搖頭道:“這孩子的先天根基已經被摧毀的差不多,哪怕我以水木精氣,反複修補,也隻能補充後天損失,對這孩子先天根基的恢複作用微乎其微。這孩子……”


    說到這裏,明珠沉默了一會兒,道:“日後恐怕離不開藥物了。”


    “不能讓他修行或者吞服靈藥嗎?”


    “不行!”明珠搖頭道:“如今,這孩子的先天一氣,宛如風中殘燭,經不起任何波瀾,無論是修行,還是靈藥,都有可能害死他。除了一些特殊的仙藥外,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以凡人藥物,慢慢溫養,看看日後會不會隨著成長,回複一部分。”


    “若是他的先天一氣,沒有隨著成長回複,他會怎麽樣?”


    朱瑾的疑惑,讓明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是歎息道:“大概……活不過二十歲。”


    “我知道了!”朱瑾聞言,沉默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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