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深夜。


    元清微布下法壇,壇前供奉著兩個臉盆大小的事物,一個盛滿清水,一個燃燒著熊熊烈火。


    法壇邊上站立著劉銘,他時不時為邊上的關成講解其中的種種玄機。


    “阿成啊!掌門現在布置的法壇,屬於水池火沼的一種,世間道脈煉度亡魂的方法雖說是各不相同,但皆不出於水火二物。當然,這水火也非尋常之物,一般而言,行持之士運己身純陽之道炁,而點化純陰之鬼魂。即‘以我之陽,煉彼之陰’達到逆反陰陽,幽冥潛通之妙,使得亡魂滯魄得以超度。若是行持之士修為高深,甚至能夠使鬼魂亡離之精神聚合而生全,從而位登仙班。”


    劉銘在簡單講解了一下法壇的玄妙後,又是直言不諱道:“隻是這種法門很傷自身,輕易不會被拿出來使用,因此也就有了些退而求次的方法,比如以日精月華,代替自身坎離水火進行煉度。”


    “你不要覺得你師父身前的兩盆東西簡單,那火盆當中的火焰,是你師父在三日於正午時分,引下太陽精氣,用法印鎮於火中形成,另一邊的清水,則是凝聚著太陰(防)精氣。此二者都隻能存在兩三日的時間,過了這兩三日,哪怕有符文鎮壓,太陰太陽精氣也會逐漸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不複水池火沼之名了。”


    說到這裏,劉銘歎了口氣:“也正是因為這麽麻煩,才使得古往今來,大多數修士都不喜歡幫人煉度,反倒是那些番僧,在此道上頗為精通,讓他們成功的站穩腳跟。”


    “我們每次煉度都這麽麻煩嗎?”關成有些好奇的問道,按照他的思維,前輩既然已經吃過一次虧,那後後來應該是知恥而後勇,進行改進才對,最重要的是,這幾個月來他讀的道經之中,也有不少是專門指點度化亡魂的。


    “現在的超度法門自然沒有那麽麻煩,隻是這次我帶回來的魂魄,資質不差,你師父又不放心你,就想要給你準備一個護法陰兵,才會這麽麻煩的布置水池火沼。”


    說著,劉銘又是給關成詳細講解了一下護法陰兵的問題。


    護法陰兵的本質其實還是鬼物,不同之處在於,護法陰兵驅使的陰氣通常比較純粹,哪怕長時間隨身攜帶,也不會對人體產生太大的傷害。相比較而言,一些邪魔外道雖然也會祭煉陰兵,但他們在祭煉的時候,往往喜歡用些殘忍的方法,比如血祭,比如折磨,以此增添鬼物威力。


    二者的區別,類似於武俠小說當中的正派和邪派,正派之法要求高,入門修煉緩慢,但勝在平穩,阻礙少,慢慢修行總會有所成就。


    而邪派之法,大多劍走偏鋒,喜歡借助外力修行,雖然一開始就十分的厲害,但越是走到後麵,路就越狹窄,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說到這裏,劉銘又是不斷給關成說些古往今來,用邪術養鬼把自己害死的例子。


    關成雖然正處於最叛逆的年紀,但從小的生活環境,讓他對劉銘這種關心十分感動,不斷點頭稱是。


    二者就這樣一個說,一個聽,倒也很是和諧。另一邊的元清微在完成前期的準備工作後,一拍桌子上的葫蘆,墨色的葫蘆口中,就是吐出一股黑氣,落入清水之中,顯露出真形。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一顯露身形,周身就是散發出濃鬱的念,但他根本來不及做其他動作,元清微已經掐訣喝道:“三光朗朗,九幽冥冥。夜霾開澄,晨曦清明。瞻慈尊相,甘露泠泠。魂爽歸來,善達幽程。聞經聽法,逍遙上真……”


    念咒的同時,元清微手持柳枝,沾染清水,對著少年灑去,劉銘適時的開口解釋。


    “這是沐浴法,在道門理論之中,塵勞汨沒,人生在世,心垢未清,六塵皆有識,六識皆有垢,是故死後也是猶在汙泥之中,不能自清淨。所以魂魄大多癡蒙,我等以清淨慈悲法水,一滴一酒,一沾一洗,使其心清魄全,罪消垢滅,謂之沐浴。其實說白了就是清楚魂魄上的負麵情緒,使其恢複本然,這也是我們和邪派祭煉陰兵最大的不同,那些邪派是巴不得讓鬼物身上的怨氣、戾氣越重越好,而我們是一點也不能沾染……”


    聽著劉銘又開始重複的告誡,關成不住的點頭,同時目光牢牢的盯著清水,隨著元清微一次次的以柳枝沾染清水洗練,盆中清水逐漸暈染開了一層墨水,不過片刻就是盡數染黑。


    “去!”元清微見狀,劍指一挑,那沐浴過的少年就是不受控製的飛出,落在了火沼之中。


    剛剛被清水沐浴過,看上去清醒不少的少年,立刻哀嚎起來,一道道黑氣噴湧而出,嚇的關成後退半步。


    “你不要覺得殘忍!”劉銘麵色微變,上前攔住關成的視線,元清微手掌一翻,將少年打碎,而後重新整合。劉銘看著眉頭微跳,盯著關成解釋:“對於明白人,才知道這是難得的福利,這孩子執念入魂,成了孽障,剛才沐浴法隻是洗去最外層的孽障,此時以真火鍛煉,才能真正驅除深入魂魄的執念,有了超脫的可能。並且,鬼物存在的根基在於執念,失去了執念,能否依存,也要靠這真火洗練,反轉陰陽。”


    關成聞言,就是仔細觀察起少年魂魄的變化,在仔細回想,發現他最初周身環繞黑色的霧氣,後來被清水洗練後,形體消散了不少,等到入了火沼,又穩固了許多,甚至原本蒼白的皮膚,都浮現出一點點玉質的光澤。


    而這也正是道門水火交煉的真意,宛如泥土一般,經過水洗火燒,化為磚瓦瓷器,可以長久存世……


    不過,泥土的質量和煉製之人的手藝,又會決定最終燒出的是華美絢麗的瓷器,還是一些粗磚粗瓦。


    這個護法陰兵是作為日後關成護法之用,元清微對其要求很高,自然不準備將就,所以在其在火沼中翻滾的同時,也是取出一張符紙,對空念咒,然後對著邊上渾濁的水中按下。符紙落入水中自然化開,銀色的月華匯聚而來,在水麵上蕩漾,墨色逐漸消失,水池重複潔淨。


    如此這般,反複數次之後,少年周身浮現出淡淡的清輝,身上原本黑紅的衣服也是化作白色的壽衣,元清微見狀,又是從邊上取出幾樣紙紮的兵器和盔甲,對著少年一吹。


    兵器和盔甲無火自燃,而少年在火光的照耀下憑空多出了一聲盔甲。


    “把手伸出來!”元清微一邊取出一個小牌,一邊對著關成開口。


    關成還不知道這麽回事,劉銘已經拉起他的手,劃開手腕,鮮血流出,元清微隨手一引,一半將小牌染紅,一半混同朱砂、墨汁調和,以符筆在小牌上寫上少年的名字、神號,以及生辰八字。


    “好了!日後,隻要將這小牌放在靈官殿中就好。”說完,元清微就是把小牌交給止住血的關成,有些疲憊的對劉銘道:“後麵的事情,就拜托師叔你給他解釋一二,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掌門你好好休息啊!”劉銘看出元清微的疲憊,點頭之後,就是帶著關成離開。


    而元清微回到自己的靜室裏,立刻盤膝坐下,心神沉入識海,來到清微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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