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鹿夜睜開眼,天已經亮了,小船已經停止了前進,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海草,將所有過往的木頭和小船纏繞住。


    鹿夜記得這些海草,就是它們,阻斷了雲中城通往大陸的通道,隻有等到漲潮後,海水淹沒水草,才能抓住那一段時機通行。


    不過鹿夜現在不需要等,他的精神力不能夠操控水草,但是可以操控海水,在小船的前方,形成一道高於水草的水路,小船就這樣在水路上暢行無阻地通過。


    踏上地麵,鹿夜的腳不由自主朝著那片山崖方向走去,此刻的他,根本控製不了自己。


    每次接近這裏,他的腳步都會向那邊移動。


    遠遠地,鹿夜就看見一個人,站在懸崖底,麵向咆哮的海浪,似乎在等什麽。


    遙遠的距離和海浪激蕩起的水霧,絲毫沒有阻擋鹿夜感受到那人擁有的魅力,不用說,除了水五裏,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有如此英俊的身姿,即便現在的他已經四十多歲。


    水五裏也察覺到了鹿夜,他側過頭,盯著鹿夜看了良久,似乎沒有認出鹿夜。


    這很正常,現在的鹿夜,既沒有戴著麵具,也沒有用溪雲杉的模樣,他用的是他自己本來模樣,雖然隻是憑借記憶恢複的。


    “你,是鹿夜?”經過長久的打量和推測,水五裏還是猜出了鹿夜的身份。


    “老師,是我,你也來看清玄嗎?”鹿夜有些哽咽。


    “你果然,從木行空的手中活下來了。”水五裏的眼睛變得柔和起來:“果然不愧是你,你看起來,已經不像一個孩子了。”


    全世界都以為鹿夜死了,就連水族長都這麽說,但是水五裏卻一直確信,鹿夜還活著。


    “被人所救,才能僥幸活下來。”鹿夜有些感慨,不過他有一些好奇,為什麽水五裏說的是“果然”而不是“竟然”。


    不是虛文瑤和虛宿在冰縫中有所布置,鹿夜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等到清玄了嗎?”鹿夜明知道,這是個不需要問就能知道答案的回答,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就為了那渺茫的可能性。


    “我感覺,我在這裏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水五裏的心情從見到鹿夜的喜悅,又轉換到了無限哀傷之中。


    “我不僅在這裏失去了清玄,還在這裏永遠失去了若文,因為在這裏的虛幻中見過她之後,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消失了。”水五裏悵然說道。


    兩個男人,一個三十,一個四十多,就這樣麵對大海,站了整整一天。


    直到夜晚降臨,水五裏才輕歎了一口氣:“我總感覺,清玄還在,但是出於某種原因,她無法出來和我相認。”


    鹿夜漠然,他似乎也有過這種感覺,但是更多的時候,他認為那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水五裏一定也是太想見到清玄了,所以幻想和現實有些時候混雜在一起了。


    “走吧,也不能老等在這裏。”水五裏說完,順著山崖爬了上去。


    鹿夜又看了一眼海浪,也轉身上了山崖。


    山崖之上,海浪的聲音小了很多。


    “講一講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吧!”水五裏點起柴火,然後扔給鹿夜一塊幹糧。


    鹿夜一邊吃,一邊將這十一年的經曆簡單講了一下。


    “原來如此,你竟然找到了你的家人,他們還從木行空的眼皮底下將你救了出來。”水五裏聽得很興奮。


    “是的,老師。其實,你也是馭風一族之人,你想到雲中城看看嗎?”


    水五裏想了很久很久,然後搖了搖頭:“我可能來不及了,時間太久了,回去也找不到我的家人了,如果沒有家人,那回去還有什麽意義。”


    鹿夜凝眉思索,其實像水五裏這樣的人,不難找到他的家人,但是鹿夜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雲中城裏,有哪一家的人有如此絕世的容顏。


    “不說這些,你說從現在起,馭風一族已經不再拋棄那些單胎的孩子,是真的嗎?”水五裏打斷了鹿夜的搜尋,有些好奇說道。


    “是啊,風族長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一座神山,那座神山還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呢,叫做夜神山。”鹿夜回答道。


    “實話說,這名字不好聽。”水五裏笑道。


    “那老師你給取一個名字。”鹿夜也笑了。


    “我覺得鹿神山比夜神山好聽。”


    “我覺得都不好聽。”


    水五裏也對鹿夜簡單講述了一下青城這些年的變化。


    最大的變化就是暗鬥的局勢緩解了,因為暗香的產量才減少了三年,三年後產量恢複,各族所得到的暗香也基本夠用,所以各族之間的暗鬥和冷戰也就消失了。


    “幸好隻是三年,如果是十年,那麽三族恐怕會開戰。”鹿夜慶幸道。


    “當核心利益被觸及的時候,所有狼都會亮出利爪。”水五裏有些感慨說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青城的局勢和格局,似乎有些不完美。”


    接下來的大事,主要就是水五裏成為了白水一族二長老,原先的二長老溪裘因愛生恨,背叛了白水一族,自願被關押入暗淵閣。


    想起暗淵閣,鹿夜覺得那個地方還有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當時是因為白魔和木孤影的原因,他和水清玄才躲過了很多危險,當然同時也錯過了很多秘密。


    還有江世修的死,對於白水一族甚至青城的觸動都很大,不過人們對他的看法呈現了兩極分化,有的人認為他最後一戰很光榮,是個英雄;也有的人認為他是世間一害,除而後快。


    靈炎一族也發生了一件大事,炎吾心的父親,靈炎一族大長老死了,但是死得很蹊蹺。按理來說,那種級別的銘刻師,基本都能活到百年之後,而靈炎一族也沒有公布他的死因。有猜測說,他應該不是正常死亡。


    魁木一族也發生了一件大事,木行空和木山河產生了爭執。


    原因是木行空責怪木山河一家對於魁木一族的利益根本不放在眼中,而木山河的回答是:他隻想在困難的時期,和大家一起共渡難關,而不想成為一個強盜。


    木行空聽完勃然大怒,他說:你以為你對別人仁慈,別人就會對你仁慈。


    兩人觀點各異,誰也說服不了誰,幾乎要動手。


    隻不過,木山河隻是淡定自若地看著木行空,而木行空怒視木山河良久,終於還是消去了自己的怒氣,沒有動手。


    “因為如果動手,不論輸贏,木行空都是輸的一方。”鹿夜說道。


    “不錯,輸不用說。即便是贏了,魁木一族的元氣都將大傷,這也是木行空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水五裏點點頭說道。


    隨後,魁木一族分裂成了木山河一方和木行空一方,雙方保持著一種默契,都不招惹對方。當然,木山河一方基本都是他的家族之人,人數不多,木行空一方的實力還是依舊強大。


    而魁木一族,還發生過一件大事,幾個月前,他們的二長老被一個叫做虛曉海的人殺了,據說那個虛曉海才三十歲左右,應該是馭風一族的不世天才。


    魁木一族舉族震驚,都向木行空請示,要尋找虛曉海為二長老報仇。


    但是木行空隻是輕蔑一笑說,楊政此人,目中無人,死不過是早晚的事,他的仇我自有安排,你們不需要操心。


    “額!老師,其實我的真名,叫做虛曉川,鹿夜是鹿遲爺爺給我取的名字,但是我用習慣了鹿夜,所以現在也在用鹿夜。而且,那個虛小海,其實也是我。”鹿夜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我就說,怎麽會有這麽年輕的高手,原來是你啊。”水五裏使勁拍了拍鹿夜的肩膀。


    鹿夜於是將當時楊政楊鬆白父子想要強搶女子的情況說了一下,略去了女子是鹿九柯這個細節,因為他覺得那樣對於鹿九柯來說不好。


    “好,殺得好。”你可知道,現在誰是魁木一族的二長老,水五裏突然神秘地對著鹿夜笑了笑說道:“是你的老熟人。”


    “難道是木少洪?”鹿夜有些驚訝,不過魁木一族中,算得上他的老熟人的並不多,加上實力能夠達到長老級別的人,也就木禾、木兵和木少洪三人。


    木禾、木兵屬於木山河一係,不可能得到重用,木禾更是留在了百花穀,所以自然隻有木少洪了。


    “猜對了,木少洪的確是魁木一族史上百年一遇的天才,他自從輸給你之後,非常刻苦,進步也是非常快。三十多歲,實力也達到長老級別了。”水五裏感歎道。


    “不過,我聽說,木兵的實力其實更勝木少洪,隻不過他為人不爭,而且是木山河的孫子,所以木少洪才有這次機會。”


    鹿夜點點頭,木禾和木兵,擁有夢境中準確修習銘刻之術的能力,那簡直就是隻要睡睡覺,實力就蹭蹭上漲,什麽天才在他們麵前都不值一提。


    “那木小玉呢?”鹿夜突然想起了那個冷酷而且強大的女子,魁木一族之人,卻修習了靈炎一族的銘刻之術和戰鬥技,其實她也算是鹿夜的熟人,實力也肯定達到了長老級別,隻是一開始鹿夜沒想起來。


    “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沒想到水五裏卻是搖了搖頭:“她是何人?”


    鹿夜於是將當初他、木禾木兵三人大戰木小玉的過程簡單說了一下。


    水五裏才驚訝道:“白水一族的情報裏,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沒想到,你們這一代,竟然有這麽多天才,真是不可思議,可能銘刻師將會迎來百花盛開的時代啦!”水五裏憧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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