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月拿到一號神弓之後,找過虛宿,也到洞底探望過虛辰。


    “對不起,二弟,你以後要因為我的行為承受更多了。”虛月說道。


    “大哥,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都支持你。”虛宿回答。


    “如果馭風一族追究,你一定要說實話,如果他們想利用靈犀之目追蹤我,那你就配合他們。”虛月說道。


    虛宿沒有說話,他隻是點了點頭。


    那晚的月亮很漂亮,很大,月光也很亮。


    虛宿看著虛月,他背著那把馭風一族最在乎的神弓,一躍而起,飄然離去。


    虛宿微笑著,隻到虛月離開很遠很遠,他關閉了靈犀之目,緩緩抽出一把骨刀。


    毅然決然,虛宿對著自己的雙眼就是一刀,隻是一刀,貫穿雙目。


    幾道黑影飛速落在虛宿身後。


    “虛月呢?”黑影問道。


    “走了。”


    “快開啟靈犀之目,鎖定他的位置。”黑影命令道。


    “恐怕我不能了。”虛宿平靜說道。


    “虛宿,虛月犯下了大錯,你必須遵從我的命令。”黑影怒道。


    “我想遵從,但是現在遵從不了了。”虛宿抬起了頭。


    黑影終於看清了那道貫穿他雙眼的長長傷口。


    “他為了不讓你追尋到自己的位置,竟然親手刺瞎了弟弟的雙眼。”黑影又怒又驚。


    “不是,是我自己刺的。”虛宿說道。


    “我知道了。”黑影說著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但是,從此馭風一族都在傳說,箭魔虛月為了不讓弟弟追尋到他的位置,親手刺瞎了弟弟的雙眼。


    不管虛宿重複說多少次是他自己刺的,沒人相信。


    看到這裏鹿夜震驚異常,因為他也一直以為那道傷口是虛月刺的,沒想到真的是虛宿自己刺的,就是為了保護哥哥行蹤。


    這是真正濃厚的兄弟情。


    虛月離開之後,虛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實都能感應到大哥的存在,靈犀之目還是在的。隻不過虛宿一直對外都是說靈犀之目沒了。


    虛月遊曆了很多很多地方,在白蓮會待過,後來將一號神弓交給江天流,換取了千麵之術。


    從此虛月的軌跡更加豐富,他甚至混入過青城三大家族,學習了他們的戰鬥技,還進入了光明會,了解到了很多光明會的秘密,隻可惜虛月似乎刻以停止了靈犀之目,虛宿知道的秘密並不多。


    直到十年前,虛月找到了一個神秘族種群,擅長瞳力,他們無一例外都具有修長的雙眼,這讓鹿夜想到了羽瞳。


    同時,鹿夜感覺到虛宿也動了一下,很明顯,鹿夜在看虛宿記憶的同時,虛宿也看到了鹿夜的記憶。


    兩人的精神感知和精神力交融在了一起,滲透了對方的身體。


    隨後,虛月悄悄回到了雲中城,見了父母和兩個弟弟一麵,然後辭別而去。


    “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你大哥了。”虛文宇負手而立,看著漸漸遠去的虛月,對虛宿說道。


    “父親怎麽知道,大哥什麽也沒說啊?”虛宿有些不解。


    “這隻是為父的直覺,並不一定準確。”虛文宇拍了拍虛宿肩膀說道。


    後來的事,驗證了父親的預言。說是預言,那是因為虛宿一隻覺得,父親是為了不讓他難過,所以說成是自己的直覺,其實虛文宇已經很確定那是一家人最後一次見到虛月。


    隨後,虛月就徹底消失了,就連虛宿和虛辰都感應不到他的存在,在馭風一族曆史上,出現這種情況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對方的生命永遠消失了。


    因為馭風一族同胞兄弟之間的靈犀之目,被認為無論多遠,無論隔了什麽,都能感應到。


    唯有虛辰不同意這種看法,他認為大哥還活著,隻是經曆了某種非常非常特殊的事件或者進入了某種特別的環境之中。


    虛宿其實有些讚同虛辰的看法,因為在他的認知中,沒有人能夠殺死大哥,除非大哥自己想死,但是大哥沒有放棄自己生命的理由。


    即便麵對被認為當世最強的木行空、木行羽兩兄弟,虛宿認為大哥也有一戰之力,打不過也絕對能夠有逃走的機會。


    鹿夜也很驚訝,虛月可是比木行空整整年輕了好幾十歲,年齡差距這麽大,虛宿居然認為他們的實力在同一個層次,這虛月真的是太逆天了。


    而虛辰,在這些年中,居然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黑暗的地底,他在那裏麵,潛心鑽研解開第二種心橋的辦法,因為在那樣的環境中,他再也不怕自己失控了。


    而且,虛辰成功了,他找到了修複第二種心橋的辦法,隻可惜,他不會製造銘刻金,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用銘刻金將修複兩種心橋的方式記錄下來。


    這也許就是天妒英才,鹿夜深深知道修複一種心橋的複雜程度,堪比創立一種新的銘刻之術,這根本就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隻可惜,虛辰的生命最終終結在了四十出頭,在他見到鹿夜之後,唯一的牽掛也放心下來,他選擇了去陪伴自己的妻子。


    鹿夜熱淚盈眶,他直到此刻之前,都不知道父親已死。


    他默默地回過頭,借助虛宿的記憶,從頭默默體驗了父親的一生。


    “你是一個英雄,一個勇者。”在鹿夜了解到父親的研究有多凶險,承擔了多少壓力之後說道。


    “謝謝你,兒子。”突然,一個虛化的虛辰出現在鹿夜麵前。


    “隻可惜,我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虛辰羞澀而愧疚地說道,麵對兒子,他羞澀而拘謹。


    “你是。”鹿夜鄭重說道。


    虛辰笑了,笑得很燦爛,就像開在太陽下的一朵向日葵,隨後,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化,直到消失。


    鹿夜伸手,想要趁父親消失之前抓住他,可惜什麽也沒有抓到。


    “三弟,你的兒子,虛曉川,他回到馭風一族了!”鹿夜從虛宿的記憶中,再次見到了父親。


    “真的,他怎麽樣?”將近二十年,虛辰的心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很好,是個天才,不比你我當年弱。”虛宿說道。


    “可惜,鶯兒本想讓他如一個普通人一樣,平凡的過完一生呢。”虛辰感歎道。


    “一個人的命運本就不是別人能夠安排的,特別是那些勇於奮鬥之人。”虛宿說道。


    “你說的也是,他修習銘刻之術了嗎?”


    “是的,要不然我怎麽會說不比你我當年弱呢?”


    “也是,我忽略了。”虛辰問道:“那,鶯兒成功了嗎?”


    虛宿有些激動說道:“成功了,他是一個精神力外放者,他修習了一門獨特的銘刻之術,戰鬥實力很強,現在準備追隨雲萱學習箭術。”


    “那我要不要將第二種修複心橋的方式教給他?”虛辰問道。


    “這件事情,我問過父親,他隻說了兩個字,隨緣。”


    “明白了。”虛辰點點頭,閉上雙眼,同時切斷了和虛宿的聯係。


    隨後,鹿夜從虛宿的角度看著自己成長。


    在他那次離開熱泉禁地,遭到偷襲的時候,虛宿也同時出手了,也就是說,就算雲萱老師那時候沒有救下他,虛宿也一定會救下他。


    隻不過當時鹿夜驚訝於雲萱能夠在那麽遠的距離,一箭洞穿偷襲者的眉心,根本沒有留意到虛宿操控的石子也離那個偷襲者隻有咫尺了。


    見到雲萱成功以後,虛宿才及時操控石子飛回手中。


    在箭術大賽中,光明會潛入,孤狼等人想要抓走鹿夜,其實虛宿也在遠處默默守護著,那次甚至連虛文宇都出動了。


    兩大高手其實一直留意著鹿夜,如此強大的陣容,就算是光明會會長親自來抓鹿夜,都不一定能夠成功。


    鹿夜一直在找尋,找尋家人在哪,現在才知道,其實家人一直在默默守護著他,家人根本就沒有放棄過他。


    鹿夜感覺到了一股溫暖,從心髒迸發,流遍全身,他終於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


    在細微的精神世界中,時間被放大,鹿夜幾乎是順著虛宿的記憶,看到了虛家過往種種,甚至毫不誇張的說,鹿夜經曆了虛宿的一生。


    同時,白螟黑螟也在鹿夜的操控之下,修複著虛宿的身體,虛宿和黑螟深層次的意識比拚,同樣也滲透到了身體細微結構的比拚之中,虛宿的身體被黑螟破壞嚴重。


    就在此時,鹿夜再次看到了虛辰的身影,他微笑看著鹿夜。


    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鹿夜明顯感覺得出來,上一次更像是不經意間為之,更像是鹿夜的誠心,喚醒了虛辰留在虛宿體內的一絲意識。


    而這一次,是虛辰故意留下來,並且尋找到鹿夜的。


    “跟我來。”虛辰抓住鹿夜的手,身影移動,瞬間穿越光陰和距離,停留在一個黑洞洞的山洞之中。


    鹿夜也跟著虛辰,一同來到了這個虛辰待了接近二十年的地方。


    “沒想到我真的能再見到你。”虛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鹿夜,身上的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摩擦和撞擊聲。


    “父親。”鹿夜終於喊出了這兩個字,這兩個字他壓抑了很多年很多年。


    “流鶯果然成功了,她居然能夠更改自己的身體,讓後代也能擁有,真是天才。”虛辰雙眼閃過亮光,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鹿夜有些無語,自己和父親終於見麵,但是對方最在乎的依舊是他的妻子,還在自己麵前秀了起來,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寵妻狂魔啊。


    “不對,你還解鎖了第二種心橋。看來你已經在現實世界中見過我了,一定是後來的我將這種方法教給你了。”虛辰看著鹿夜說道。


    鹿夜瞬間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父親在那之前,就通過和二伯虛宿之間的聯係,留下了一道意識,所以才會這麽說。


    “嗯,我後來見到了您,但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你是我的父親。”鹿夜點點頭說道。


    “不知道最好,我愧對於你,所以活著的時候,絕對不敢與你相認。”虛辰說道。


    “那為何現在敢了?”鹿夜心中暗道。


    “你一定疑惑我現在為什麽敢了。”虛辰像是看透了鹿夜的心思:“那是因為,現在的我,不是完整的我,我將意識留在你二伯體內的時候,有目的地進行了甄選。”


    “一個是我也無法將全部意識留在你二伯體內,還有就是我故意剔除了不敢你和相認的那個人格。”虛辰繼續說道。


    “還有這種操作,那你怎麽能肯定,我一定會進入虛宿二伯的意識呢,或者說,我的意識會和他交匯?”鹿夜疑惑問道。


    “根本不肯定,我隻是存了萬一的心態,而且那個時候我已經聯係不上你大伯,也隻能在你二伯體內留下這一縷意識了。”虛辰解釋道。


    鹿夜還要再問什麽,但是被虛辰製止了。


    “時間不多了,我這一道意識,並沒有太多感情,所以你可能還是感覺不到父愛,抱歉了。我現在要為你展示我推導修複心橋的過程。”


    說完,虛辰就閉上雙眼,再也沒有開口。


    洞中出現無數道微小的熒光,它們構成了一個恢宏龐大且複雜無比的世界,一遍遍為鹿夜演示著某種運行規則。


    直到無數次演示之後,熒光消失,虛辰微笑看著鹿夜:“我將能給你的,全部都給你了。”


    “父親。”鹿夜居然有些哽咽。


    “不必為一個死去多年的人難過。”虛辰笑著說道。


    這就是人,有的時候很荒謬。很多道理都懂,但是很多時候無法做到,虛辰自己不就是為了自己死去的妻子,難過了二十多年,他自己做不到,卻能說出來勸解鹿夜。


    “我的這道意識,隻能出現一次,從此,我將真的永遠消逝在這個世界上了。”虛辰說著,竟然連同山洞一起,瞬間消失。


    鹿夜痛苦地跪在地上,連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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