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海麵如同一麵無邊無際的鏡子,倒映著天空,還有空中的白雲,讓這個世界有了兩個天空,兩個很美很純淨的天空。


    在這個世界中,僅次於天空體量的就是那數不清的石柱,或高或矮,或粗或細,形態萬千,看不出是自然形成還是人為雕琢的。


    伸入天空的石柱和水中倒影的石柱連為一體,組成了一根表象完整的石柱,給人一種漂浮在空中的感覺,漂浮在兩個天空的交界處。


    一縷縷波紋蕩漾而來,打破了這種平靜,將其中的一個天空變成了水麵,消除幻境和錯覺。


    循著波紋蕩漾來處看去,那是一段巨大的木頭,幾個人才能合抱那麽粗,隻不過他隻有小部分露在水麵上,那是因為它承載著三個人,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還有一對中年雙胞胎。


    少年正是鹿夜,雙胞胎兄弟是風秉舟和風秉陽。


    三人踩著木頭已經前進了兩天,不知道前進了多少距離,風道穀以及他熟悉的那個世界早已消失在了身後。


    一路上,兩兄弟都是用拋射骨刀刺入前方的石柱,然後靠手拉著骨刀上的繩子前進,速度飛快。


    鹿夜不斷觀摩兩人拋射骨刀的方法,得到了一些啟發,但是更多的是讓鹿夜感覺到自己和他們的差距,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達不到這一步。


    鹿夜故意找一些話題,想從兩人口中套出一點信息,但是一到關鍵時候,兩人的回答永遠是:等你到了雲中城,見到風族長就知道了。


    鹿夜隻好翻了翻白眼,放棄了套話的意圖,閉目利用呼吸術修習銘刻之術。現在的鹿夜,隻要在身體裏麵銘刻出結構,白螟和黑螟就纏繞了上去,將平平無奇的銘刻之術變成了驚為天人的結構。


    隻是鹿夜還沒法馴服麵部的那些黑螟,因為那裏鹿夜修習的不是“夜”銘刻術,黑螟沒有限製。


    “那小子,你呼出的氣怎麽是冷的。”鹿夜身前的風秉舟突然問道。


    “而且你一呼一吸的氣量也太大了,那是一種修習方法嗎?”身後的風秉陽也開口問道。


    “倒是忽略了你們感知氣體流動的敏銳。”鹿夜笑了笑說道,繼續用呼吸術吸取著濕熱的能量。


    “根本不需要感知好不好,你看看我後脖頸,都快結冰了。”風秉舟縮了縮著脖子說道。


    “快講講你這個呼吸的秘密,太玄妙了。”風秉陽催促道。


    “這個,等到了雲中城,見到了風族長。”鹿夜深吸一口氣,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兩兄弟本以為鹿夜會說到了雲中城,見了風族長,就會告訴他們,哪知道鹿夜不僅用他們的話語反擊他們,而且還變本加厲了。


    “終於到了!”就在此時,最前方的風秉舟指著遠處喊道。


    鹿夜睜眼看去,頓時被眼前氣勢磅礴的景象驚呆了,好一個人間好去處,一點不比青城和百花穀遜色。


    前方的石柱突然變高了變粗了,已經變成了一座座石山,聳入一朵朵潔白的雲朵中,看不出究竟有多高。石山之上,木製的亭台樓閣,飛鳥瀑布數不勝數,還有無數的高高低低的懸索橋連接著一座座石山,海麵之上,無數大大小小的舟船往來穿梭。


    風秉舟和風秉陽繼續牽引著木頭前進,一路上都有人和他們打招呼。


    鹿夜這才發現,這裏的成年人,幾乎每一個身上都背著一把長弓。有的人甚至背著兩三把,隻是尺寸大小不一。


    隻有小孩子的肩頭空空如也,他們光著身子,不斷練習從高處躍入水中,還有很多大一些的孩子找了一個幽靜的地方盤坐著,應該是在試圖解開心鎖。


    而最讓鹿夜驚訝的是,這裏的人,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幾乎都是成雙成對出現,細看之下,居然也大多數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即便有時候看到的是夫妻,但總能在他們不遠處發現和他們長得很像的人。


    難道這裏的人都是雙胞胎?鹿夜嘖嘖稱奇,看來風秉舟和風秉陽不是特例啊。


    風秉舟將木頭停在一座最大的石山之下,其實說是石山,山卻沒有坡,四麵都是陡峭的懸崖,形狀跟石柱差不多,隻不過從體量上來說,是山。


    “這是風神山。”風攸寧告訴鹿夜,然後指著另外幾座大山說道:“那是雲神山,那是空神山,那是虛神山。至於那些小一些的山,以後你會知道,現在說多了你也記不住。”


    早有人過來將三人稱作的巨木綁好,兩兄弟就帶著鹿夜走進一個柔軟藤條編製的籠子中。關上門,鹿夜就看到外麵有人在拉繩索,三人乘坐的籠子飛速向上提升。


    “好想法,比走上去好多了。”鹿夜驚歎道。


    “這叫做雲梯,是專門載人或者物上下的。”風秉舟解釋道。


    籠子停下的時候,不斷有人上下,鹿夜看到停靠的地方都有石階,通向遠處山壁上的木製房屋中,不知道那裏的平地是砸出來的,還是天然形成的。


    一路向上,穿過幾朵白雲之後,終於到達了風神山的山頂,山頂是一片平寬闊的地方,幾乎就像是一個小島,上麵還有山和樹,有廣場和樓房,樓房都是木製的,看來馭風一族對木材情有獨鍾。


    走近看,才發現那些屋子的木材都非常精致,上麵雕刻了各種各樣精美的圖案,還塗上了各種顏色的塗料,使雕刻的各種人、動物、植物和風景栩栩如生。


    鹿夜有些詫異,銘刻師的精力不大多都用在修習銘刻之術上了嗎,為什麽馭風一族的銘刻師會有精力做這些華而不實的事情。


    走進一座宏偉的宮殿之後,鹿夜似乎明白了一些,因為宮殿中央坐著的老者本身就非常精致,看架勢應該就是風族長了。


    “小家夥終於到啦!”風族長睜開雙眼,微微回應顧風秉舟和風秉陽的行禮,就好奇地打量著鹿夜。


    鹿夜也不顧禮儀和是否尊敬這回事了,也打量著這個老者,約莫六十多歲,須發皆白,一根根梳得整整齊齊,全部紮在腦後,就連修長的白色眉毛也修整得一絲不苟,真是一個精致而講究的老頭。


    他坐的座椅也很精致,是一種紅色的木材加上精美的雕刻製作而成的,上麵鋪了柔軟雪白的皮毛,暫時看不出是什麽動物的皮毛。


    椅子的後背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弓和箭矢,看來馭風一族真的是對弓箭癡迷,到達了一種無弓箭不快樂的境界。


    “您就是馭風一族的族長?”鹿夜看向老者,發現老者還在打量他,似乎自己對於老者來說無比新奇。


    “老夫確實是。”老者麵露微笑,看向風秉舟和風秉陽問道:“任務完成得如何?”


    “族長,我們已經封住了石門,隻是幾隻巨箭被冰雪埋在深處,恐怕無法尋回了。”風秉陽說道。


    “另外,叛徒風嵐已被我們倆誅殺。”風秉舟說著從背上拿下一個包袱,解開一看,竟然是風嵐的人頭,塗了一些防腐的藥水,要不然早就惡臭了。


    鹿夜心中大駭,這家夥居然背著這個頭,自己還站在巨木之上,麵對這個包袱趕了兩天路,頓時心中有些惡心。


    “很好,風嵐竟然殺害自己的同胞兄弟,按律,應該當一命還一命,就將他的頭顱安葬在他兄長旁邊吧。馭風一族之同胞兄弟,生死都應該在一起。”風族長正色說道。


    “這個少年叫做鹿夜,木行羽前輩托我倆兄弟帶來見族長。”交代完正事,風秉陽終於說起了鹿夜。


    “鹿夜?倒是不錯的名字,當然也不算怎麽好。”風族長看了看鹿夜說道:“天涯雪山掩埋石門,還了木老二第二個人情,收留這小子還了他第三個人情,終於還完啦!”


    “行啦,你們兩個下去吧。”風族長說完揮揮手,風秉舟和風秉陽躬身退了出去。


    “小家夥,對了,你叫鹿夜。木老二已經告訴了我你大致的情況。說說吧,你來馭風一族的目的是什麽?”風族長看向鹿夜說道,他口中的木老二想必就是木行羽。


    “目的?”鹿夜聽到這兩個字,雙拳緊握,自己一出生就被莫名其妙拋棄,現在回來能有什麽目的。


    “生氣啦?”風族長站起身來,緩緩走下道:“也對,你該生氣。其實我這麽多年年來,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一件事,明明知道那樣做是錯的,但是我不得不那樣做。”


    “你的意思是說,拋棄嬰兒是你的意思?”鹿夜見到這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臉上有著真真切切的後悔和無奈,氣頓時消了一些。


    “也不算是我的意思,馭風一族向來都這樣。”風族長打量了鹿夜一圈說道。


    “這樣是哪樣?”鹿夜想起自己以及水五裏老師等一眾嬰兒被無情拋棄,就對眼前這個老頭生不出尊重的念頭,哪怕他再精致,哪怕他貴為一族之長。


    “你沒看出來嗎?馭風一族中,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雙胞胎,這是本族引以為傲的血統。但凡事總有例外,每年都會有一些新生的嬰兒不是雙胞胎,馭風一族的祖訓就是必須拋棄這些嬰兒。”風族長咂咂嘴說道。


    “原來如此,為了保持那種優良的血統,所以拋棄我這樣的異類嗎?”鹿夜恍然。


    “是這樣。”風族長點點頭接著道:“你不妨站在我的位置想想,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鹿夜思考了一段不是很長的時間後回答:“換作殘忍之人,甚至會當場處死。”


    “那樣太殘忍了吧。”風族長朝後一仰,皺眉說道。


    “我想知道為什麽要這麽維護雙胞胎血統?”鹿夜問道。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好回答你,但是你會知道的,隻要你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風族長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說道。


    “還有一個問題,你的同胞是兄弟還是姐妹,他在哪?”鹿夜知道這個問題很不尊重這個老者,但之前已經不尊重了,也不差這一個。


    “一樣,等你待上一段時間就會明白了。”風族長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鹿夜翻了翻眼睛,看來風秉舟和風秉陽用同一種回答來敷衍多個問題的本事,也許是跟族長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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