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個埡口後,眼前變得豁然開朗,不再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山脈到這裏猶如被切斷了一般,形成了光滑的崖壁,崖壁下方,是平整的土地,土地與崖壁接壤處,三座巨大的石頭宮殿倚靠懸崖聳立著,離懸崖稍遠的地方,眾多石屋一片片分布著,再遠的地方,是一片隱約可見的紅樹林。


    鹿夜不禁驚歎,青城的規模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青城的選址,更是得天獨厚,南麵是紅樹沼澤,北麵是懸崖,兩道天然屏障將青城環抱其中,鹿夜最愛的人和最恨的人也被懷抱在其中。


    整個青城,隻有東西兩麵有兩個窄窄的缺口進出,而他們三人,正朝著西麵的那個埡口趕去。


    埡口的入口處,有幾座石屋,幾個穿著統一服飾的男子懶散地躺在石屋門口。


    “爹,他們又沒有認真值守了。”江峰小聲對江洛天說道。


    三人朝石屋走去,那些男子顯然是認識江洛山父子的,跟他們熟練的打招呼。


    其中一個男子對江洛山道:“江洛山,你們父子可真夠拚的,這次又是出去曆練了好幾個月了吧,我瞅著,你們在外麵曆練的時間比在青城呆的時間都長。”


    江洛山笑道:“小子江峰比較喜歡野外曆練,所以外出時間多一些,木問,又輪到你們小隊守埡口了。”


    叫木問的男子回道:“可不是麽,也不明白上頭是怎麽想的,哪有人敢來我青城找事啊,白蓮會嗎,他們敢來,我一個人就滅了他們,害我在這吹冷風。”


    江洛山道:“還是小心一些好,據說白蓮會也有銘刻金,他們可能有完整的銘刻之術,實力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步,萬一跟青城有一戰之力呢?”


    木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得了吧,要比銘刻之術,除了青城,都是這個。”說著,他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怎麽,你很厲害嗎?”一個冷峻的聲音打斷了江洛山和木問的對話。


    眾人朝那聲音看去,隻見兩個男子站在不遠處,為首的男子身形不算魁梧,但是身上肌肉隱約可見,臉型方正,目光銳利,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炎、炎族長。”木問見到是他,不由得心中一緊,來的是這位大人的話,他心裏就有點怵了。


    “你們知不知道,派你們值守埡口,是信任你們的能力,同時也是把青城的安危托付給你們,而你們卻散漫、無紀律,還口出狂言,輕視敵人。”他邊說眼睛邊朝木問等值守之人身上掃去。


    被他掃到的人,均覺得他的目光如同擁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一般,趕緊低下頭,不敢和他直視。炎族長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木問身上,對他說道:“伸出你剛才伸過的小指。”


    “炎族長。”木問有些驚訝地說道:“我知道錯了,青城自創立至今,從沒有人敢來犯,我們在這裏空守很辛苦,就休息了一下下。”


    “空守,你意思派你們來這裏值守是多此一舉了。”炎族長冷冷地道。


    此話一出,木問才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趕緊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炎族長,我以後一定好好值守。”


    “我相信你會改正,但我不止要你知道值守的重要性,我要所有人都知道。”炎族長語氣稍緩。


    但是木問聽到卻是心裏一寒,看來他今天的處罰是少不了了。


    “我最後說一次,伸出你剛才的小指。”炎族長突然又加重了語氣,冷冷地看著木問。


    木問麵如死灰,他明白自己的小指是保不住了,但他麵對的是族長級別的人物,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即便是魁木一族的族長在此,他有錯在先,也不會保他的。


    念及此,他咬牙使勁伸出了小指,他的身體意識到了危險,本能地在阻止他的這個動作,於是在其他人看來,便是他畏畏縮縮地伸出了小指。


    然後就見炎族長旁邊的一人突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木問麵前,中指彎曲,然後朝著木問的小指彈去,速度不快,甚至連鹿夜都看得清清楚楚,隻是感覺他彈出去的中指有些虛幻、有些不真實。


    然而他的中指接觸木問小指的瞬間,木問的小指便如砂子做的一般,瞬間崩碎。木問直感覺一陣劇痛襲來,他咬著牙,疼得冷汗直流,但是不敢吭一聲。


    在場之人,除了鹿夜,都知道這是靈炎一族的絕學靈炎指,看似慢,其實蘊含極大的爆發力。


    這爆發力,讓江洛山都自愧弗如,要知道木問的小指,可是用魁木一族的銘刻之法強化過的,魁木一族的銘刻之術,最大的優點便是“堅韌”二字,能夠把身體銘刻到無比堅韌的程度,就如同樹木中最堅韌的魁木,即便是抽打在岩石上,也不會折斷,可見炎族長身邊的那人,爆發力有多強。


    “知道為什麽是我動手,而不是炎族長嗎?”那人冷冷看著木問。


    木問隻是死死看著他,沒有說話。


    “因為你努力的話,將來有可能超越我,討回今天的場子,而如果炎族長動手,你再努力也沒有這個機會了,我叫炎飛。”炎飛沒有管木問是否回答,他也知道木問認識自己,但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眾人才明白,原來炎族長派炎飛動手,除了懲治木問之外,同時還給他一個努力銘刻的念想。


    完了,炎族長看向江洛天三人:“你們是從外麵曆練回來的麽?”


    聽到問話,江洛山回過神來,急忙道:“炎族長,我是白水一族的江洛山,這是小兒江峰,我們兩個從外麵曆練回來,正準備過埡口。”江洛山不確定這個一族之長是不是認識自己。


    麵對江洛山的時候,炎族長的語氣和臉色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變得隨和和和藹可親了起來,並不是因為江洛山有多厲害或者是有什麽地位,這應該才是他的正常狀態,對木問,是因為他們的散漫且傲慢讓他怒了。


    “江峰,你是個好苗子,你的實力越來越強了,我靈炎一族的年輕一代,該多向你學習了。”炎族長微笑著對江峰道,看來他是認識江洛天和江峰的。


    “炎族長過獎了,您才是我們該學習的榜樣,你和我這般大的時候,實力是遠遠超過我的。”江峰趕緊說道。


    他說的是真心話,麵前這位炎族長,被譽為是當代青城第一天才,即便是放在青城的曆史上,單論天賦,也能排進前十的存在。


    他現在才四十來歲,已經能夠和青城六十來歲的頂尖那一層人並駕齊驅了,要知道那些人可是比他多銘刻了二十年,而銘刻之道,越老越精,一般八十歲是頂峰,之後才會隨著身體的衰老而下降。


    因此這位炎族長,早就是江峰心中的榜樣,江峰能如此刻苦,都是照著此人的標準去的。


    炎族長看向鹿夜:“這少年是跟你們一起的麽,看著有點麵熟,也是我青城之人?”


    “他就是前幾天走失的溪雲杉,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所以就將他帶回來了。”江洛山急忙道。


    “前幾天走失的溪雲杉?”炎族長又看了看看鹿夜,眼神表情都沒有什麽異常。


    “是的,我前幾天外出鍛煉,不小心迷失了方向,幸好遇到了江洛山大叔和江峰兄弟。”鹿夜表麵淡定其實內心非常緊張。


    這可是他生平見過的實力最強,地位最高的大人物了。


    當然,這是在不確定教授自己四形拳老者的實力和身份情況下。


    這種大人物太敏銳了,鹿夜就怕他看出什麽端倪,那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以後外出小心一點,最好是有長者陪同,像江峰這樣。”炎族長語重心長地對鹿夜道。


    鹿夜、江峰一起朝炎族長施了一禮,算是謹聽教誨的意思。


    炎族長回頭對木問道:“通知溪雲杉的父母,讓他們來領人。”說完便轉身帶著那個實力恐怖的手下離去了。


    鹿夜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隻是不知道江天流和溪雲杉的父母交待好了沒,不要都過了炎族長這一關了,倒是溪雲杉父母來個不認自己,那就好看了,但是自己現在也沒辦法,隻能等溪雲杉父母過來了。


    葉問叫過來一個小隊的成員,正準備吩咐他去喊溪雲杉的父母。


    江洛山對木問開口道:“我正準備回白水一族,就由我來通知他的父母吧。”


    江洛山的年齡和實力都高過木問,聽他這麽說,自然沒什麽異議,況且他此刻心情低落,傷口疼痛難忍,需要靜靜的對傷口進行銘刻,減少痛苦的同時讓傷口好的快一些,答應了江洛山後吩咐下屬認真值守,便進入石屋去了。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明少、暗哨、戰鬥哨、時刻準備著點烽火的人一應俱全,他們可不想自己的指頭也被人彈飛。


    江洛山父子跟鹿夜打了聲招呼也自行下埡口離去了,鹿夜找了個視野稍好的地方,繼續打量青城。


    沒過多久的功夫,溪雲杉的父母就接到江洛山父子的通知趕了過來。


    還不等守衛開口,溪雲杉的母親見到鹿夜就衝了過去,一把將鹿夜攬在懷裏,嘴裏還念叨著:“孩子,我的孩子,你回來了,你回來了。”


    鹿夜被一個陌生人攬在懷裏,心裏很是不自在,但是抬頭看見這女子眼角的淚絲和那種對心愛的事物失而複得的激動心情,鹿夜忍住了,沒有掙脫出來,心中反而多少生出了一些愧疚。


    他得到了本該是溪雲杉的愛,而溪雲杉本人,卻已經死在了群狼的口中。


    溪雲杉的父親則是地打量著鹿夜,鹿夜確信江天流跟他交待過,他這是在看自己到底像不像溪雲杉,不過在那些守衛看來,這個父親應該是要仔細看看自己的兒子有沒有缺胳膊少腿,胖了還是瘦了,在外麵有沒有受苦。


    溪雲杉的父母,特別是他母親的表現,活脫脫證明了鹿夜就是溪雲杉,所以大家也沒有為難鹿夜,就讓溪雲杉父母將他帶走了。


    鹿夜邊走邊回頭看向鹿鳴村的方向,溪雲杉的母親則是回頭向值守之人道謝著,而溪雲杉的父親默默走在最前麵,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白水一族的居所位於最西方,走近以後,鹿夜才發現白水一族的石頭宮殿的旁邊還有若幹條長長的瀑布,從懸崖上一一垂落下來,盡數歸於殿後的一個深潭中。


    經溪雲杉母親小聲介紹,鹿夜才知道此潭名為白水神潭,旁邊宏偉的石頭神殿為白水神殿,都屬於白水一族的聖地。


    白水一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外出歸來的人都要先到潭邊走一遭,喝一口清澈的深潭水,方才回家,於是溪雲杉的父母便直接帶著鹿夜來到潭邊。


    這地方,簡直把水流的形態闡述到了極致,平靜如同一麵鏡子的、撞擊岩石濺起白色浪花的、空中散落形成霧狀的、極速流動形成湍流的,可以說隻要水流所擁有的形態,這裏都有,讓鹿夜看得歎為觀止。


    潭邊有很多少年男女,幾乎都比他年輕一些,靜坐、半躺、全躺,什麽姿勢的都有,唯一的共同點都是很安靜,每個人都選了個位置,一動不動的麵對千姿百態的水流沉思著,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鹿夜和溪雲杉的父母。


    鹿夜知道他們不是無聊,肯定是在幹什麽重要的事,隻是他不敢問,怕暴露出自己不是溪雲杉,幸好溪雲杉也不怎麽說話,鹿夜正好可以用不說話來隱藏自己的無知。


    畢竟鹿遲沒來過青城,隻是講故事一般給鹿夜介紹過一些青城的事情,信息量少且不知對錯。


    而溪若,鹿夜感覺她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奈何和她相處的時間太少,獲取的信息量有限。


    另一個江天流一副高高在上,清高的樣子,鹿夜更是沒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麽青城的信息。


    看來得找一個可靠的人,來帶領他了解青城,要不然光靠他自己摸索,一個是太慢了,另一個是容易露出馬腳,被發現不是溪雲杉,那樣太危險了。


    端起一石碗水喝下,鹿夜感覺清涼可口,身體清爽了不少。


    然後溪雲杉父母便帶著鹿夜回家了,一路上有不少人向他們打招呼,鹿夜和溪雲杉的父親均沒有說話,隻有溪雲杉的母親高興地回應著他們,對於這對父子,大家都知道他們的性格,於是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妥,便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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