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管家一進入角色,不僅林家大院的女眷們開始養春膘,就連林少偉也養成爺了。


    先前在鋪子走動,一邊要應付商家,一邊又要和氏族的人精們周旋,累心累身。段瑞走了之後,更是連個可借力的都沒有,林少偉勉勉強強支撐了些時日,已經進入全麵亞健康狀態。


    現在,商務往來直接扔給姚斌,這跛子腿腳雖然不利落,卻是個天生管賬的命,如若生在好人家,那必定是富。


    和庶族的關係就直接委托給鼎爺,那些庶族的男女老少人妖鬼怪的,一個個看見鼎爺,就和林子茂那流氓兔一樣開始搖尾巴,林少偉真不知道這鼎爺給他們灌了什麽迷*魂*藥。


    這一老一小天天如倆門神一般,行走在他左右,都是極不愛說話的人,又好像都和林大少有過怎樣的過往,三個男人經常走上一天一句話也說不上,氣氛一度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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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這一天,在林家主鋪子裏,遇上了林子業。


    自語嫣那事兒以後,林子業大病了一場,一個多月沒見到人。這事兒街頭巷尾的都傳開了,林家大院的事兒保密期向來不過一天。


    街頭賣酥餅的麻二蘇說,他親眼看到林家庶族的老人用拐杖把林子業揍了一頓,因為語嫣這吃裏爬外的是林子業介紹來的,現在大當家的大度不追求,可臉還是丟了,這事兒要他全權負責。


    城門口推車的路人甲說,他親眼看到語嫣走了之後林子業天天在城門口眺望,跟望夫石一般,八成這龜蛋到了現在還在盤算,那康兒究竟是不是他親生的。


    林家店鋪門外長年臥地乞討的說,林子業那天來鋪子的時候兩眼深陷額頭黑,有不祥之兆,得去請高人做法,去去凶光,否則鋪子倒黴,他也跟著丟了工作地點。


    林少偉帶著倆門神就是在這樣紛紛留言中邁入了林家主鋪,看見林子業劈裏啪啦正在打算盤,那小眼睛一抬,依舊是人皮一張。


    “當家的。”


    先前沒出事的時候,他都是少偉長少偉短的,行事也越囂張幾分。現在這一聲不冷不熱的“當家的”,讓林少偉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林少偉素來不是個咄咄逼人的人,先前評職稱的時候,他這個有些詭異的專業沒少給他拖後腿,要不是他實在業務太優秀,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破格升了教授。


    看著林少偉,林子業歎了口氣,手下的算盤仍舊在劈裏啪啦,顯示出嫻熟的專業素質,那眼睛從鼎爺身上,又掃到姚斌身上,最後說了句,“當家的眼力好,找到了最得力的幫手。”


    林少偉看了看身邊這兩位門神,心想,這心思重的林子業必然是以為自己杯酒釋兵權來了,所以才一副等死的樣子。


    林少偉一指姚斌,“姚管家,你去替了業弟做事,我要和他談談。”


    林子業手下算盤響亮的一個尾音,整個人像是做好上路準備一般,悲壯無比。


    姚斌一跛一跛走過去,斂過算盤,幾根手指就像是在波動琴弦,春日暖陽,珠子圓潤,輕巧的碰撞,頗有藝術之美。


    而且他隻用一隻手,也隻需一隻手,那眼睛一溜,分毫不差的從林子業停下的地方開始接手,似乎兩人之間從沒有過斷檔一般。


    林子業眼睛有意無意的溜過全神貫注的姚斌,“姚管家,別來無恙。”


    姚斌眼睛沒離開賬簿,低聲說,“上次見您,我還是個全人,怎會一樣。”


    林子業一愣,看了看姚斌那跛腳,露出林少偉見了多次的笑容,“人啊,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不過,姚家下手真的夠狠。”


    姚斌手下的算盤敲打出的和諧的音樂一刻未停,在二人之間漂浮的塵埃粒粒可見,那是一個林少偉不曾涉足的世界。


    原來,姚斌的腿,是在姚家被打瘸的?


    林少偉不動聲色的接收了這個情報,大手拍了拍林子業的肩膀,“業弟,進屋說話,鼎爺也一起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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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偉三人進了內屋,門沒關,門簾子放了下來。


    姚斌手指突地一停,仿佛在聽著什麽動靜,眼睛卻是在飛快的看著賬簿,一目十行利落幹脆。


    過了幾分鍾,姚斌一手按著記憶中的賬簿劈裏啪啦的繼續敲打,一手卻將賬簿向回翻去,在這個林家鋪子的賬房裏,一切都是那般詭異的安靜,似乎內屋三個男人喝茶的茶杯轉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屋子裏的男人們,自然也聽得到屋外姚斌的算盤聲。


    屋裏屋外一堵牆,一邊姓姚,一邊姓林,這是一種古怪的對峙。


    林子業像是欣賞什麽曲子一般閉目傾聽著屋子外的算盤聲,聽了半響,才終於走過去把門推上了。


    轉身,林子業說了句,“賬目是對的,我聽了,這小子沒玩花樣。”


    林少偉直楞眼,這林子業既然這麽多心眼,專門看了賬簿,聽著姚斌的算盤聲,就知道他有沒有二心。


    鼎爺摸著自己的胡茬,漫不經心的說,“林家這一代,數子業最愛防人。”


    林子業轉身為鼎爺和林少偉斟茶,“鼎爺說的是,所以我不成氣候。”


    看來,鼎爺在林家的地位的確不一般,林少偉同樣敬給鼎爺一杯茶,“鼎爺,這十年您去了哪裏?怎麽一去就沒了音信。”


    先前記得他來應聘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去十年了,當年還叫老太太一聲大夫人。


    林少偉一邊笑著一邊不經意的引了一句出來,“看來眾多林家晚輩裏,還是茂弟和你最親。”


    連老太太都沒認出來你,林子茂卻認得出來,不簡單。


    “當家的,你說笑了,茂弟從小就在你們大院裏生活了,鼎爺走的時候還是庶族的管家呢。”


    林子業不知道那林子茂一眼認出鼎爺的段子,這麽接了一句,鼎爺幹咳幾聲,“是啊,我和子茂也不算親,難得他還記得我,這孩子念舊,還記得我這個老人家。”


    “鼎爺也說笑了,你跟我們哪裏算得上兩輩人,不過算是我們兄長。”


    林少偉看了看鼎爺那格外滄桑胡子拉碴的臉,見他深邃的眼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急忙閃避了那目光,拿茶杯擋了一擋。


    鼎爺玩味的轉著茶杯,突然說了句,“我一直以為子茂會當家,沒想到是少偉。”


    一時間,三個男人的封閉空間異常難耐,林少偉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麽姿態好,是無所謂的一笑,還是慍怒。


    鼎爺打破了沉默,“如果當年不是我離開庶族,也許真的是子業當家也說不定。”


    林子業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麽難看過,他的抱負他的野心路人皆知,隻是沒誰戳破過qǐζǔü,沒想到鼎爺這麽輕易就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林少偉茶杯一放,“鼎爺,怎麽,我不適合當這個家麽?”


    鼎爺微微一笑,“適合,而且當的很好,隻是耽誤了一個女人,有些遺憾。”


    這是林少偉第一次在鼎爺的眸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雖然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但是蘇林聯姻這麽件大事我還是知道的。那天院子裏見了大夫人,還是當年小姑娘的模樣。”


    林少偉感覺自己是被解剖的標本,而麵前這個手執冰冷手術刀的男人,可以輕易切割他的每一部分,不費吹灰之力。


    連疼痛的感覺都不給他。


    “不知道她姐姐如今怎樣了。”鼎爺話到了這裏,就再沒說下去,因為屋子外麵傳來一聲巨響,林子業率先奪門而出,看見趔趄倒地的姚斌正在艱難的爬起來。


    那副樣子狼狽的愧對他這張臉。


    林少偉坐在那裏,看著遠處在地上掙紮著試圖起來的姚斌,灰塵在陽光中炫目的飛舞,耳邊響起當初那一句:


    林少爺,當初您說過要我為您提鞋。


    鼎爺吹拂著茶水上打轉的茶葉,仿佛可以輕易就控製了所有人的命運一般。除卻他自己。


    林少偉起身快步走向門外,與那冷眼旁觀的林子業擦肩而過,伸出了一隻手,“來。”


    姚斌看了眼伸出手的林大少,遲疑了半刻,隻是別過頭。


    林子業聳聳肩,“當家的,既然人家那麽驕傲不領情,你何苦白費力。”


    林少偉伸出的手涼在那裏,沒有收回來,仍舊是一脈溫和的說,“來。”


    姚斌手掌撐著地麵自己爬了起來,打掃了一下雙膝,低頭說了聲,“不勞主子費心。”


    ——不愧是餘韶可的一隻狗,她說改嫁就改嫁,你也說改主子就改主子。一路貨色。


    嘹亮的一聲打破這寧靜,灰塵從門縫迸出來,咣當一聲,兩扇大門重重打在兩側,伴隨這一聲的,是裏屋傳來的一聲茶杯打碎的清脆。


    林少偉隻看到一個影子逆光而來彪悍異常。


    林子業和姚斌都眯上了眼,看著這個掐腰進來的女人,火紅的瑰麗而熱烈。那明黃色的繡花鞋,踩在這屋子灰白的地磚上格外耀眼。


    三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的氣場震懾住了。


    那橫在空中的一根指頭,跨越幾個男人錯愕的眼神,直奔內屋,林少偉隨著她的指頭慢慢轉身,看見一手拄著茶杯碎片滿手流血卻渾然不覺的鼎爺嘴唇張開了幾次。


    “好久不見。”


    鼎爺隻能說出這四個字。


    “五年六個月零四十八天,我總算找到你了。”


    蘇眉放下手,旁若無人的說,“從今天起,我住在林家,就讓你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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