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一拳重重砸到牆上,一地月光都搖晃,林少偉環過她的腰低沉一笑,“怎麽,膝蓋還疼麽?”


    蘇子沒好氣的回了一嘴,“你去跪三個鍾頭試試!”


    林少偉大手按摩著她的膝蓋,不安分的往上一直順去,被蘇子重重一錘,也絲毫不氣餒,還是亂摸一通。一邊猥瑣著,一邊卻還能條理清晰的說著正事。


    “語嫣真的是青樓出來的?”


    “恩。”


    “林子業那灰太狼真的和她有一腿?”


    “恩。”


    “蘇小姐曾經打算和林子茂那流氓兔私奔?”


    “恩。”


    “那你這三個小時還沒有白跪。”林少偉靈巧的躲過蘇子的攻擊,翻身抽了一本賬冊出來,“我的高級白領,揮一下你的業務優勢,看看這賬,有什麽問題不?”


    蘇子慵懶的把賬簿往床上一攤,歪著頭看看笑的特別大尾巴狼的老公,“怎麽,現在不喊我白骨精沒人性了?”


    “白骨精是妖精,當然沒人性,你隻有妖性。”林少偉說的麵不改色,“而且我恰巧喜歡妖怪。”


    “你就不怕我吃了啊,拜你所賜,姑娘我今天一路踩雷。”蘇子手指劃過林少偉那張黑白分明棱角淩厲的臉,“快要下山才回家,你就不怕太陽一下山姑娘我一腳踢飛了那些婆娘?”


    “入了夜,恐怕就不是單挑而是群毆了。”林少偉手指點了點賬簿,“這不都是拜這玩意兒所賜,這東西,你在行。”


    蘇子哼了一聲,隨便翻開一頁,一目十行,搖頭晃腦,一邊看著,一邊嘟囔著,突然手一攤,


    “這是去年年初的,給我一本年中的。”


    林少偉迅抽出一本,動作默契的不用培訓,“怎麽樣,看出點門道沒有?”


    “果然有鬼。”蘇子抬臉,“你看,這年初的存貨單沒有?”


    把賬目推給林少偉,蘇子將年中和年初同一款布料的存貨買賣數據對比給林少偉看,“看出點什麽不同沒有?”


    “看出來了,年中的這個下筆重,用了大力,看來做賬的時候很緊張。”


    “不是這些啦,把你那套心理分析放一放,看看數字,數字說明一切。”


    “我要是看得懂我還背這麽一大摞回來給你幹嗎?”林少偉眯起眼睛,“你到底說不說?”


    “你看,年初的這款布料幾次入貨出貨都是正常的,到了年中,這款布料在同一家店鋪出售,卻是隻出不入,造成年底存貨不足。”


    “明白,有人故意不按市場行情來進貨出貨,造成有的貨物堆壓,不得不白送,有的貨物吃緊,供應不上京城大戶,被人口舌。”


    “恩,供求比失衡,這是很大的經濟損失,表麵上一時看不出來,但卻是隱藏的禍端。”蘇子坐了起來,挽起頭,習慣性隨手抓了一節木炭盤了起來,那眉筆早已被她當成鉛筆用了。


    儼然一副高管開會的架勢。


    “當然,如果隻是一家店鋪出現這種問題,自然會被現,所以分布的比較遠的幾家店鋪之間常常相互竄貨,說起來是互相幫助查缺補漏,實際上是掩蓋這人為造成的經濟損失。”


    “還有林家百年老字號的聲譽。”


    “流失上層客戶,又要白送給低端客戶。如果你現在調配大筆資金來滿足上品供貨渠道,隻能從別家進貨賠錢供應上去,會讓人家以為林家周轉不力,而或貨品出了問題。如果你停止向底層的年底福利,會被人指著後背罵祖宗的。”


    “慈善是個無底洞。”


    “對。”蘇子抬臉看看老公一副皺眉不展的樣子,“不過本姑娘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


    笑話,本姑娘跑酒店的,同誌,沒求隻供的日子也不是沒熬過,你一個供求失衡,小bsp;“不過我隻能解決年關的問題,真正的問題還是出在人事上。”


    “人的層麵,我來負責——”林少偉也習慣性推推那根本不存在的眼鏡,綻放出刻苦鑽研學術難題的智慧光芒。“經濟問題,你來把關。人事變動,我來搞定。先把年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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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啊,既然你開了這個課題,好不好把這院子裏的女人們也列入關鍵詞?老婆我跟大客戶拍桌子不在話下,可跟一幫小女人嘰嘰喳喳真是頭疼。”


    “我自然也有方法,你不要急。”林少偉將賬簿直接推到地上,雪豹一般露出尖銳的小爪,“其實生個孩子出來就是最簡單的方法——我們分工合作。”


    “哈?”


    “你負責躺著就好。”林少偉優雅的撲上來,“當然,我不介意你聲援。”


    *****************************************


    下堂妻蘇子被老太太罰跪,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其後果有很多,但是局內人誰都沒想到,林少偉的全盤計劃卻從中借力。


    自“第二鞭”的傳聞廣泛傳播以後,的確有不少庶族和生意往來客戶以各種名目明察暗訪。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八卦,也不忌諱。


    到了林少偉集合所有庶族管事和賬房來集會的時候,所有人都滿心以為,這次是為了蘇子被休而來的。


    隻不過,這第一鞭和第二鞭相差不到十天,而中間還有個追妻的小插曲,實在讓人捉摸不透林家嫡族是在玩什麽花樣。


    所以都來看一看。


    好奇心,害死人。


    你進的來,就出不去了,各位。


    本等著看戲,一轉身,自己就在戲台上。


    喂,別看了,就說你呢。


    這一大早,段瑞就在林少偉身邊侯著,話他是照吩咐都傳出去了,也確實按著少爺所預料的那樣,人都來齊全了。


    隻是主角久久沒有上場,蘇子不見人影。


    不會往事重演,這散淡的主兒又大紅袍加身燒香拜佛去了?段瑞心裏有點不安,趁著好戲還沒開場,先奔著後堂去了,人走到一半,卻是被一雙手利落的給捉進院子去。


    大門一刹,鐲子生叮咚,段瑞被語嫣整個人按在牆上,“喂,哪去?”


    “去找大夫人。”


    “這次她又賣的什麽藥?”語嫣子裏康兒還在午睡,她生怕吵到了孩子。


    “這次都是少爺吩咐的,大夫人是個什麽角兒,我也說不準。”


    語嫣聽了,什麽都沒再說,隻是把上次林子業給的錢袋,原原本本的塞進段瑞的衣袖,“幫我看緊點,上次的信,多虧你了。”


    “見外了。”段瑞並沒露出什麽逢迎之色,也並未推辭,“我還得分給良辰那丫頭一些,上次第一封信,就是她從春喜那邊套出來的。她畢竟是老太太屋裏的人,相當於半個丫鬟頭子,不打點不行。”


    “你來做主。”


    “是,”段瑞留意聽著門外的動靜,繼續低著聲音說,“上次攔下的第二封信,我按著你們說的給蘇家給送去了,贏得了他們的信任。少爺和蘇家暫時都不會懷疑到我頭上來。不過還是找個替身扛著好,少爺最近有點不太一樣,我估麽著他過了年關就會查。”


    “這事兒我會留心。”語嫣又從自己袖子裏多掏了幾塊碎銀子塞給段瑞,“這是我自己的,你拿著,蘇子在一天,我就不安心一天,為了康兒,你得多用心。”


    “我明白。”


    “哎——”語嫣拉住剛要閃人的段瑞,又叮囑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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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子在哪裏啊蘇子在哪裏?


    蘇子在那後堂的院子裏——


    那裏有佛祖啊那裏有鬼怪,還有那會飆的小少爺……


    啦啦啦啦啦拉拉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還有那會飆的小少爺還有那會飆的小少爺


    這是一經典老歌,十分應景。


    不到半個月,原景重現,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少爺再次擲地有聲的拋出那五個字:


    去——拿——下——堂——鞭——


    這一次,蘇子這正妻就要被抽的魂飛魄散了。


    妄她還一如往昔的淡定。


    這年頭,淡定能頂個屁,人生就是彪悍的,隻有悍匪才能橫行。


    老太太站在一旁察言觀色。蘇子這檔子破事她早就知道了,也是她默許之下的,若不是被餘韶可撞個現形,要不是蘇子對長孫粗手粗腳,她老人家萬不會把蘇家得罪了的。


    餘韶可也是忐忑的,當初被她撞見那一幕,她還猶豫了好久要不要告訴老太太,沒想到老太太好似長了八隻眼睛,竟然找到了她,開口第一句就說,“這事可大可小,你想把它做大還是做小呢?”


    餘韶可咬緊嘴唇不應聲,老太太又逼問了一句,“丫頭,你是想——做大做小呢?”


    做大做小。


    餘韶可從沒抬頭直麵老太太,是指溫順的應了一句,“聽娘的安排。”


    這一句,讓蘇子跪了三個點。


    從頭到尾,也沒人過問過為啥三姨太會把康兒交給了她,也沒人過問過,這件事裏兔爺該承擔啥成分的責任——


    這是一盆定向的髒水,識相的,你就服從分配吧。


    所以,現在蘇子跪在這裏,麵對佛祖,除了淡定,別無可做。這個時候,該出頭的不是她了,而其那一直充當背景的老公。


    “去——拿——下——”


    林少偉背著手站在蘇子身後,渾厚的聲音響起來,蘇子仰起頭,看看那歡喜佛,自己的嘴角也不經意的上揚。


    段瑞已經做好後退的準備,全家人並圍觀者都在萬眾矚目這一曆史性時刻:


    林家嫡族第一個下堂妻被休全過程。


    “去——拿——下——酒——菜——”


    ……


    ……


    ……


    段瑞好久好久才站正了身子,耳朵抖動了幾下,四下鴉雀無聲,林少偉咳嗽了兩聲,“豬耳朵要多放泡椒,去吧。”


    ********************************


    這自然是一頓鴻門宴,蘇子要被休掉的“傳聞”成了最好的誘餌。


    幾張大桌子擺在後院,按著禮賓順序紛紛上桌圍坐,豬耳朵按著少爺的吩咐多放了泡椒。


    第一個起筷的還是蘇子。


    因為隻有她一個人知道此刻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的主意。


    所以她還有心思吃飯。


    “各位,年末了,請各位庶族的管事來聚聚,也答謝一下各鋪子最辛苦的賬房們。”林少偉自己一口酒下肚,眾人方才跟著一口,隻有蘇子旁若無人的吃菜,幾個女賓都不敢輕舉妄動。


    “過年了,我們做的不錯,但是也有問題——”林少偉環顧一周,看著各庶族的臉麵都低垂著,幾個相互私通的管事時不時偷瞟對方一眼,最後還是林子業咳嗽一嗓子,“當家人,賬簿都在您這兒,數目都是對的,至於那些積壓存貨,這誰也說不好哪塊料子今年時興,有的多了有的少了的,也是正常。”


    “自然,而且多虧各門臉的管事相互之間多多走動照顧,拆東牆補西牆——”林少偉話一摞,馬上一笑,“哎,說錯了,是江湖救急,實在難能可貴。”


    這一眾人的耳朵,哪裏聽不出這當家人的話裏有話,隻是誰都猜不出這男人是什麽意思。先前那性子火爆說一不二的男人愛恨分明,有什麽不爽直接就指鼻子開罵,而今他卻是不動聲色按兵不動,這才叫人心慌。


    “都是為了林家的祖業。”林子業硬著頭皮擋了一句,林少偉借著話茬說,“沒錯,都是一家人,走動是應當的。應該再多走動走動——”


    蘇子夾起一塊小黃瓜,筷子一緊抬臉一迎,行啊,老公,你這一招莫不是人事必殺技,“輪崗”?


    “我這有一張表,一會吃過飯大家不妨看看,過了年,就按著新的做,互相取取經麽,都是為了林家的祖業,是不是這麽說的,業弟?”


    林少偉拍了拍自己下手的林子業的肩膀,“來,吃飯,吃飯。”


    狼吞虎咽一頓,不是因為香甜,是因為每個人都迫不及待看看自己被調到什麽新地方去——


    林少偉這幾天可謂是日夜開工,白天他就按著蘇子統計出的數據去逛鋪子,察言觀色旁敲側擊,考察哪些可能是私下換貨掩蓋存貨問題的小團體。可總有白臉唱不過去的時候,總會碰上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於是林少偉夜裏也時常出去走動,把那些和問題鋪子有關係的王二麻子張大餅,送貨的車夫小二楊統統折騰起來,那眼睛一眯,微微一笑,能叫這些白天死皮賴臉的人們都原形畢露跪地求饒。


    三天,在庶族的人紛紛出動來林家大院探聽蘇子被休真真假假的時候,林少偉就突襲他們的老窩,搞到了第一手資料。


    所以,當大名單一貼出來的時候,早就心裏有鬼的林子業,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


    庶族之內也存在著幾股不同勢力,先前就有些利益問題有過摩擦,雖然都是揩嫡族的油,卻是各刮各的,彼此當沒看見也就算了。現如今,你家的管事配上我家的賬房,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各家揩油作怪的法門都不同,彼此之間也都存著戒心,短時間內不可能恢複先前的默契。


    更何況,人家林少偉白紙黑字在最後一行寫著。


    試行三個月。


    幾個管事湊到林子業耳邊一陣子嘀咕,林子業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幾天後,各鋪子傳來消息,京城方麵不知為何得知了林家供貨短缺的事,紛紛來信追問。而離放囤積貨物的日子也一天一天近了。


    這是庶族不動聲色卻絕地反擊的報複,人事變動他們沒有言權,於是拿生意說事兒,給林少偉下馬威。


    對此,林少偉隻是儒雅一笑。


    老婆?別裝兔子繡花了,出來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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