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林少偉和蘇子都沒有睡好。


    背對著背,林少偉平均十分鍾就會翻一次身衝著蘇子低沉的問一句,“你心裏有誰?”


    蘇子每隔十分鍾就會被吵醒一次睡眼惺忪摸摸老公頭上那幾根毛如同哄小孩一般,“有你有你。”


    一覺起來,兩個人都頂著黑眼圈,一早上推開門,竟然看著個端正的姑娘跪在門口,正是昨日抓了他一臉的春喜。


    看來跪了有些時候了,這冬日的清晨還有些微涼,小姑娘露在外麵的一小節胳膊已經紫,那嘴唇也上下打顫。


    林少偉下意識想扶起她,卻想起那十指尖尖,全身一抖,還是蘇子在他遲疑的刹那扶住了有些搖擺的春喜,打掃幹淨她膝蓋的土,“春喜,你在這跪著幹嘛?”


    “春喜昨天傷了少爺,來請罪。”


    春喜一抬眼,也是個大大的黑眼圈。


    估計前半夜蘇眉沒少折騰她,後半夜她沒少折騰自己,這天不亮就來自虐。


    “算了,起吧。”


    林少偉覺得自己說的絕對是正常人的正常口吻,可那春喜聽了卻是來自骨頭的顫,兩隻腿一軟噗通又跪在地上,“少爺,看在蘇家人的麵子上,請您不要把我趕出去——”


    林少偉頭上青筋暴跳,我對你春天般溫暖,你露出十指尖尖,我對你如夏日般炙熱,你給我滿地亂爬?


    難不成我能吃了你?


    林少偉眼睛落在春喜那凍紫的手臂上無法掩蓋的繩子捆綁留下的痕跡,心裏一軟,遞了個眼色給蘇子,蘇子心領神會的牽起春喜的手,“起來吧,難道你連少爺的話都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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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喜半信半疑的站了起來,看了看林少偉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這張臉沒有任何的殺氣——


    而她記憶中的少爺的臉,總是凶巴巴的,布滿殺氣,尤其是有主子在場的時候。


    難道她被囚禁起來的這二十多天裏,生了什麽事麽?


    主子打算逃跑,這個她是知道的。


    逃跑計劃被告密,這個她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和主子定下了什麽協議,這個她也是知道的。


    聽聞說主子被下堂,這個她也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是,原本已經水火難容的林少爺和主子,怎麽這會變得水□融了?是誰都看得出來,少爺看主子的眼神很溫暖,那是一種藏在心底的牽掛,而主子對少爺那不經意的笑容,恰似冰山縫隙的溫柔。


    這溫柔當年主子剛過門的時候曾經有過,卻被後來無情的日子給消磨光了。


    蘇子牽著春喜的手走進屋子,合上門的時候,輕輕對林少偉說,“你不是想知道答案麽?那就自己去找答案吧,看看我們誰先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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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偉想再去找那個吳關的,可那吳關畢竟不是林家的人,看過熱鬧各回各家了。


    今天是蘇眉離開的日子,林家上上下下都忙得底朝天,有幾個閑人倒是可與之八卦,分別就是老太太、二姨太、三姨太和林子茂。


    數來數去,哪個也不是合適的主兒。


    林少偉正在頭疼的時候,段瑞突然湊上來了,先是按規矩行了一堆禮,然後冒出一句,“少爺,今個兒去店裏打點一下不?”


    林少偉一愣,是啊,他穿過來幾天淨忙著這些女人的事兒了,都忘記了自己也好歹是為安城富林家的當家了,可有幾百個連鎖經營的小生意呢,從布匹到成衣樣樣稱霸。


    可……


    他一屆教授,怎麽懂得做生意?這要是蘇子來應酬還靠譜一些,應該由她在外搞買賣,自己在家研究考察這兩性關係。


    可惜,這美好的模式它就是不可能實現的。


    哎,先躲出去,清淨。


    林少偉擺擺手,“備轎。”


    “備轎?少爺今個兒要去遠地看點兒?”


    “看點兒?”


    “就是看看遠點的鋪子。”


    “不用,附近幾家走走看看就成。”


    段瑞一弓腰,一抬手,“那少爺就請吧——”


    走路去?


    行,環保。


    到了鋪子……們……林少偉才知道,這和環保沒什麽關係。主要是抬眼一望通透的一條街,可以見到一排“林”字旗。


    而且就離林家大院十分鍾腳程。


    “咳咳,”林少偉感覺身在影視拍攝中心,街上的行人,房屋的構造,出售的物品,一切都是那麽虛幻而新奇。


    而且當這條街的一半都是林家的產業時,你不能不感歎穿越也是一個靠人品的技術活兒。


    “今個兒主店是子業少爺看著,您要不要過去?”


    林子業,庶族裏的長子。雖然庶族接管的產業不多,可是嫡族的一些門臉鋪子也是由庶族打理的,類似於今時今日董事長和總經理的關係。


    隻是,這總經理,貌似別有用心。


    這些日子,林少偉探聽到的消息不多,可是十條有八條都是和林子業相關的。


    譬如說他是那個兔爺林子茂的大哥。


    譬如說三姨太語嫣就是通過他的關係進了林家的。


    譬如說他是林家嫡族黑名單上的頭一號。


    本著雪中不送炭、火上猛澆油的大原則,以覆滅嫡族為己任,有手腕、有技巧、有耐心、有資本。


    不過也得承認,人家確實把主店這個最重要的門臉給打點的相當風光氣派。


    林少偉邁進主店的第一步,心裏就在暗想,這要是放在現在,沒有那些嫡族庶族的條條框框,這男人一定是個白手起家的進步企業家。


    林子業遠遠就看見林少偉衝鋪子來了,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句,“段管家真是多事,總是趕著我來的時候給我添堵。”


    等林少偉人進來了,林子業才一副忙得團團轉沒工夫打理他的樣子,呼三喝四專門說給他聽一樣。


    “段管家,嫡族的門臉,難道我們自己管不了麽?”林少偉不動聲色的問,段瑞小聲的回複,“實在是林家家業太大,店鋪太多,早先就傳下規矩,產業都在嫡族手裏,但是打理的是各個庶族。”


    這等搞法,怪不得庶族要起義,天天給別人作嫁衣裳,自己隻分的一小杯羹。


    這林家祖宗團結進取的初衷是好的,隻是他老人家實在高估了所謂血脈這層維係。


    存在利益衝突的親戚關係,有時候比男女關係更脆弱。


    “業弟,”林少偉這教授也不是白做的,基本的資料搜集還是做得很踏實的,一口叫出來絕對地道,倒是林子業這一句回的讓他直抽搐。


    偉哥。


    “不要這麽叫了。”林少偉隻是單純的對這個有歧義的稱呼抱有懷疑態度,沒想到林子業卻是多想一層,“怎麽,當家人對我打理的店子有什麽不滿麽?還是您和蘇家的問題,影響到我們林家的家業了?”


    真是個人精兒。


    “業弟,我隻說這稱呼我聽著別扭而已,你別多想,你若不介意,可以直接叫少偉。”


    “這怎麽敢當,您是大當家。”林子業說的一肚子酸氣。


    “今時不同往日,你我不用分的那樣清楚,都是林家人。”


    林少偉早就看透林子業等著看蘇家和他鬧翻,正是借機會套出點情報的好時候,於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了一步——


    性學教授,研究的歸根到底是人。


    性不過是人最隱秘的一部分,如若連這個都能研究的明白,小小的人心又何足掛齒?


    “沒想到少偉你這一鞭子,真的是驚天動地啊——嗬嗬——”林子業突然拍了拍林少偉的肩,這按之前,林少偉肯定會扒了他一層皮。


    可是今時今日的林少偉,隻是毫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蘇家對於我們林家而言,真的就那麽重要麽?”


    “少偉,在過去,他們是——”林子業指指老天,“而我們是——”林子業又用腳踩了踩地,“現在呢——”林子業兩個手掌放平,中間差開一定空隙,rshǚ.“蘇家在上,我們林家在下——不過,少偉如若與我同心,我們大可以如此——”


    說著,那兩個手掌掉了個個兒,林子業盯著林少偉看,那眼神讓他毛。


    親娘,不過是想調查一下老婆究竟出軌否,怎麽牽扯出這麽個商業大爭鬥?


    “蘇家在京城,我們在為安,井水不犯河水,何來的上下之說?”


    “少偉,你當初滅掉姚家的時候,可不是這一派謙謙君子的樣子啊——你說過,欠你的人,你要一個個叫他們還債。”


    “姚家。”


    “姚家。”林子業重複了一遍,咧嘴一笑,“餘韶可的夫家。”


    我暈,奶奶個熊,我那個青梅竹馬的小黃花原來是個二手貨。


    人生,狂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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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喜,你這個月受苦了,是我連累了你。”蘇子剛一坐下,就牽起春喜的手如此明白的說,讓這個丫頭一陣受寵若驚。


    “主子,是春喜沒用,若不是春喜沒有將主子第一封信送出去,老太太也不會知道,主子也不會被他們欺負。”


    “我的第一封信。”蘇子利落的把主要詞匯摘了出來,看著春喜默不作聲,故作神秘。“春喜,我要你把我第一封信的內容一字不差的給我重複一遍。”


    “主子——”春喜噗通一下從床上跪倒在地上,瑟瑟抖,“春喜沒有偷看,春喜是被老太太抓住以後,他們一句句念給我聽的——”


    “我明白,我隻想你重複給我聽。”


    “……主子說,在林家食之無味,夜不能眠,與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樂得清靜。”


    “沒了?”


    “……主子還說,還說,此生若能與心愛之人常伴左右,就算一走天涯,也此生無憾。”


    “你都對他們說什麽了?”


    “老太太逼問奴才究竟誰要和您一起走,奴才說,奴才說是子茂少爺——”


    那個兔爺。


    “你真敢說。”蘇子一副不悲不喜的樣子,春喜也不知是說錯還是說對了。


    “奴才隻是照著主子吩咐的說,主子不是交待過奴才,如若有人懷疑,就都推到子茂少爺身上,主子說他會樂不得承認下來的,也省得心思。”


    ……


    看來,之前那位蘇打小姐的確是出軌了,隻是對象並不是林子茂這個替死鬼,而是另有其人。第一封信被攔截下來之後,春喜這苦命丫頭被囚禁逼供,供出了林子茂。


    這之後,老太太應該是和那位清高臉薄的大小姐定了什麽約定。甲方同意對她和林子茂的私情不理睬,乙方必須對林少偉和餘韶可的關係不追求。


    直到祭祖大典出乎老太太意料的鞭妻,使女人們私下的平衡被打破。


    “春喜,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這麽說,隻是想告訴你,那第一封信的內容,請你原原本本的忘掉,因為我哪裏也不會去,我會留在林家。”


    “沒用的,你留在林家,隻會受罪。”


    門突然被推開,蘇子一仰臉,若不是那若黃鶯出穀的女子聲,她真的要以為出現的是哪位來救美的英雄。


    來的是她彪悍的大姐,蘇眉。


    “第一封信你想忘了,那第二封信呢?”


    “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蘇眉挑著眉毛說,“春喜都被抓了,你竟然那麽放心把第二封信交給了林家段瑞,那就證明你已經打算和林家魚死網破了,不是麽——”


    “信上說的,姐姐看了?”蘇子心裏一陣嘀咕。


    拜托,為啥不給我上帝視角,一定每一關都要我自己猜麽?我又不是老虎機。


    “妹妹一向看的透徹——”蘇眉環視一周,“果不其然,如你猜想的,你下堂了。我看也不用收拾什麽,咱們蘇家向來都是白給他們林家的,從不拿他們的東西!”


    “姐姐?!”


    蘇子已經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此時,恰巧林少偉又不在。


    “跟我回蘇家。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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