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鍾後,鄭曉玲打來了電話。


    我跟陳大立打了招呼,來到無人的巷口。


    電話剛接通,那頭就傳來顫抖的嗓音:


    “伊言,杜教授他怎麽了......”


    “我也不確定,他最近都沒聯係你嗎?”


    “我們最近都各忙各的......但我今天剛從辦公室的窗口和他打過招呼,他看著很正常啊。”


    “杜教授的情況比較特殊,我猜可能並不是偽人代替了他。”


    聽到我的話,鄭曉玲沉默幾秒,從電話裏傳來快速翻書的聲音。


    “......難道,教授見到了神?”


    “你們知道那東西?”我有些驚訝。


    原來,這師生倆在福化縣做調查的時候,不僅查到了人言魑的記載,還有某些未知神隻的記錄。


    杜教授的學者思維告訴他,這些神隻,或許和偽人有著指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並且,所有和神隻相關的記載,都提到了同一個地方。


    伏人村。


    杜教授對此非常感興趣,才熱衷於和我一同前往那裏......


    我和鄭曉玲說明了邪神和人魑的消息,並詢問她,杜教授信仰邪神的概率大不大。


    鄭曉玲說,杜教授不像是會信仰宗教的人,但對民俗學和神秘學擁有極強的求知欲。


    如果他願意去信仰某個神明,那大概率是因為,這樣做能讓他收獲更多“智慧”......


    “別太悲觀,小鄭,你教授或許還有救。這樣吧,你找個機會,跟杜教授說我的傷好了,可以帶他去伏人村。”


    “誒,真的嗎?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危險多少有一點。但我就是做這行的,不用太擔心。反倒是你,對待杜教授盡量報以平常心,不管他有沒有變成人魑。”


    “好、好的。我先掛了。伊言,等約好了行程再通知你。還有......叫我曉玲就行了,叫小鄭我有點不習慣。”


    “......好。”


    電話掛斷,我長吐一口氣,看向城市的夜空。


    陳大立提著打包燒烤的袋子,見我掛了電話,才走過來靠著我的肩膀:


    “咋啦?伊言。和女大學生聊天讓你這麽累嗎?”


    我對陳大立撇撇嘴:“你居然沒偷聽我們在說什麽?”


    “誒,我也不是喜歡當電燈泡的人嘛。”


    “那真是謝謝你了......”


    我複述了鄭曉玲的情況,跟陳大立說,我可能又有個危險的活要做了。


    雖然我完全可以拒絕掉,但這個主顧是曾經幫助過我的人,還被我連累過,我不想放著不管。


    陳大立少見地認真起來。


    一張顏值中等偏下的臉,因此少了兩分猥瑣,顯得順眼不少。


    “伊言。到時候別忘了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出勤。”


    “得了吧,這又不是公司團建。你湊這個熱鬧幹什麽?”


    “誒!你可別看扁我。我是沒跟你說,這些天又殺了三個偽人!”


    “嗯?”


    我心底陡然生出一絲歉意。


    “那你朱火符用完了嗎?”


    “用得不多,也就......兩張吧。”


    “不是三個偽人嗎?你還能一張撕成兩截用?”


    “嘿......”


    陳大結巴神秘兮兮地把手伸到褲襠裏,摸索出一把帶鞘的尼泊爾彎刀,也就是俗稱的狗腿刀。


    “伊言,你以前說過嘛,殺生多的人可以傷到怪異。我想我這兩年也殺了不少豬,就自己試了一下。”


    “你就不怕玩脫了,被偽人反殺?”


    “我這不是成功了嘛!但我要連砍好幾刀才能讓偽人死掉,不像你,一刀一個。”


    陳大立齜著牙,握緊刀把,展示自己的小臂肌肉。


    我剛認識他那會兒,他還是一副沒啥力氣的弱雞樣。


    如今殺豬幾年,倒是變得有些凶悍了。


    我點點頭,接受了陳大立的好意。


    “結巴。你會怪我把你帶到這邊的世界嗎?其實你也是被我連累的人,因為和我靠得太近,才會被偽人糾纏。”


    “這有啥嘛?難道奢求你像聖人一樣,為了保護別人跑到山林隱居?你想效仿你爺爺,大家也不是你孫子啊。”


    陳大立把其中一袋燒烤塞給我,頭也不回地往庫裏南走去。


    “與其想這些,你不如想想怎麽讓偽人的數量少一點。咱又不像世家人養寇幾千年,等哪天偽人被殺的差不多了,天下就太平了。”


    然而,他光顧著耍帥,忘了我也是被他載過來的。


    直到我敲起他的車窗,把他嚇得當場抽刀,才想起要帶我回家......


    陳大立一番話,讓我感觸頗深。


    當初,我被爺爺單方麵保護的時候,一心想著怎麽成為除魔人,親手保護自己。


    而當我成為了除魔人,卻差點走了爺爺的老路。像爺爺一樣自以為是,忽視了身邊人的看法。


    那些被他老人家護在繈褓中的兒女,還因此走上了令人唏噓的道路......


    我要做的,僅僅是將實情告訴他人,並盡可能除掉身邊的怪異罷了。


    不是為了眾生,隻是為了我自己,以及我身邊的人......


    晚上零點,我再次躺到107室的床上。


    肚子飽了就是容易犯困。哪怕我穿著衣服,沒有空調,也成功入了眠。


    不出意料地,我進入釋妄界中。


    我站在了銘心公寓的保安亭內部,正對著小區監控碩大的顯示屏。


    屏幕的每一個分塊裏,都映著同一個男人的臉。


    是穿白襯衫的保安經理。


    他如受劓刑,在不同分屏裏用鮮紅的鼻腔對著我,兩眼無神,滿臉死色。


    “你還我鼻子......”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命都沒了,還要鼻子幹嘛?”


    我回過頭,一刀將偽人抹殺,讓這裏變回屠宰廠的車間。


    車間的地麵幹淨明亮,好像我每次進來,都有人提前打掃過一樣。


    但流水線上,卻多了形形色色的人。


    死狀不同,鉤子的掛法也不盡不同,血水滴滴答答的,別有生趣。


    我拉開爺爺家的鐵門,對鬼穀像問好,泡茶等待小紅到來。


    但這次,茶都涼了,小紅也沒有出現。


    或許是邪神加重了對我的注視,她這次實在是來不了了吧。


    我還想多親親她的臉蛋的。


    想到這裏,我遺憾地搖頭,開始繪製符咒打發時間。


    先是朱火符,然後是九霄雷符和定身符。


    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外傳來了敲擊聲。


    熊孩子一般的血手和血臉再次出現,做出一個令人惱怒的鬼臉。


    “你倒是欺軟怕硬。小紅在的時候不敢來,隻有我一個的時候,就來搗亂了是吧?”


    我放下毛筆,走到窗前。


    血臉誇張地彎起嘴角,啪啪啪地不停拍擊窗戶。


    “媽的,給你臉了。”


    我隔著玻璃,一巴掌拍在血臉上。


    沒想到這一下還真起了點作用。


    那張臉被我拍歪過去,笑容瞬間消失,變成了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怎麽?你不服氣?”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這一下,那張臉又被拍歪到另一側,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連我爸都沒打過我”。


    “有種你再把你老子叫過來。我連他一塊打。”


    我用手指點著對麵的鼻子。


    血臉呆滯片刻,露出怒容,從玻璃上緩緩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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