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片寂靜,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再次醒來時,我又出現在了似曾相識的審訊室中。


    冷色調的牆皮,白得刺眼的燈光。


    我坐在鐵椅上,雙手戴著玫瑰金手鐲,被限製了行動。


    眼前的人有些熟悉。


    是那位姓張的警官。


    他坐在桌子後麵,被台燈照亮臉龐,揉著太陽穴,一臉疲憊。


    我的身體並沒有太多特殊的感覺。


    非要說的話,好像不那麽餓了,大概有個三分飽的樣子。


    嘴巴裏能嚐到些腥臭味,臉上和手上也沾著偽人的屍液。


    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倒沒有直接吐出來。


    隻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啃了偽人,肚子就不太舒服。


    “張警官,又見麵了。”我有些尷尬地打起招呼。


    張警官緊緊皺眉,看了眼桌上的檔案,對我說道:


    “上次叫你去精神科看看,有執行嗎?”


    “不好意思,警官。太忙了,忘了。”


    “你是超能力者嗎?”


    “啥?”


    “就是......罷了,之後再把你移交到精神病院吧。你這次可是闖大禍了。”


    “什麽大禍,還請說一說,我是真的不知道。”


    這次,張警官沒再說我拖延時間什麽的,跟我陳述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說,警局在一小時前接到了報警。


    報警人自稱是醫院的清潔工,在經過福化縣人民醫院16樓的4號手術室時,發現有人拿著菜刀在不停揮舞,自言自語。


    與此同時,手術室裏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的屍體,死相極其淒慘。地上還有一堆不明的黑色油狀物。


    警局的人很快趕到了現場,要對我進行逮捕。


    沒想到,我卻發起瘋來,大笑著揮刀拒捕,無論他們用什麽手段,都沒辦法阻止我的行動......


    說到這裏,張警官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懼色。


    他描述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幾十個警衛人員把醫院16樓的走廊圍得水泄不通。拿著防爆盾、防爆叉、泰瑟槍、麻醉彈、警棍、催淚瓦斯等武器防具,居然沒辦法壓製住我一個拿菜刀的瘋子。


    甚至,還被我用菜刀硬生生砍爆了一個防爆盾。


    那把菜刀因此廢了,斷裂的刀刃飛嵌進了鐵製的氣密門上,可見力量之大。


    我手上還握有第二把菜刀,笑著向他們走去,阻止著所有接近我的人。


    最後,警局的人沒辦法,掏出了手槍。


    但也因此,他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我分明被子彈擊中了身體,卻沒有停下腳步。下一刻,彈頭被擠到地上,傷口恢複如初。


    隻有濺出的鮮血證明,我確實被子彈打中過。


    槍聲繼續回蕩在走廊,直至清空彈夾。


    依舊沒辦法阻止我分毫。


    如此離譜的情景一出,所有人都慌了陣腳,開始往後退去,直到擠在電梯口,退無可退。


    好在後來,我主動停下了腳步。扔掉菜刀,呆站在原地自言自語。


    叔叔們試探了一下我,發現我不再有反抗的意思,就輕鬆地把我押送走了。


    “然後我就在這裏了,是嗎?”


    我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滿身彈孔和鮮血,歎了一口氣。


    一直是遵紀守法好公民的我,這次居然犯了拒捕襲警這麽大的事。


    如果沒檢測出精神病,今後怕是要蹲大牢了。


    萬幸,警局的人防護齊全,沒有受嚴重的傷,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們......


    張警官見我麵露愧色,語氣也平緩了一些:


    “對。這次你醒的比較早,我們剛把你押到這裏,還沒來得及喝口水,你就跟我打招呼了。”


    “真不好意思。您請先喝水。”


    “不用了,做筆錄要緊。現場還在調查中,不管你是不是殺人犯,都會先把你送到精神病院檢查一下,再來定性案件性質......”


    說罷,張警官暫時停下話語,伏案書寫。


    審訊室裏隻能聽到沙沙的落筆聲。


    我頗有些心灰意冷。


    回想起張警官說,手術室裏的屍體是一男一女,更是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無法確定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進入釋妄界的。


    更不清楚自己所殺的人是誰,所見之物是真是假。


    或許,我真的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孟欣然和曾醫生已經被我殺害了......


    想到這裏,我恨不得給自己來兩巴掌。


    隻是雙手被銬著,連這點行動都無法如願以償。


    我忍不住向張警官求證:


    “張警官,能告訴我,死在手術室的兩人,長什麽樣嗎?”


    “無可奉告。筆錄結束之前,我會保護死者隱私。”張警官頭也不抬,繼續書寫筆錄。


    “真的,求您了。我隻想知道他們大概的樣子,哪怕隻是大概年齡,又或是顯眼的特征。”


    聽到這裏,張警官停下筆,抬頭看向我。


    我對他露出歉意的微笑。


    最後,張警官歎了口氣,說道:


    “你上次好像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吧?之後你會知道的,再等等吧。”


    “好......”


    我安靜下來,停止思考。


    審訊室的門悄然打開。


    外麵站著個頭發花白的警官。五十多歲的樣子,卻很有精氣神。


    他先是瞅了我一眼,而後對張警官招手,把他叫了出去。留我獨自一人在審訊室等待。


    我對警官的等級並不了解。


    但從肩章圖案的華麗程度,也能看出剛剛那位的身份不簡單。


    沒多久,張警官回來了。


    此時的他,一臉訝異和呆滯,話在嘴裏反複嚼了兩三遍,才終於說出口來:


    “伊言,你可以走了。”


    “......真的?”


    我也對此也不太理解。


    我現在疑似精神分裂、襲警、拒捕、還是殺人嫌疑犯,怎麽突然就可以離開了?


    張警官沒有回話,幫我解開手銬,還把沒收的菜刀、手機、九霄雷符等物品還了回來。


    “張警官,到底怎麽了?”我收回自己的東西,向他詢問。


    張警官的表情五味雜陳,最後嗤笑一聲,對我苦笑著搖搖頭。


    “你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嗎?我領導的領導的領導親自跑過來,說有個等級比他還大的組織搞來了證明你無罪的證據。不僅要我們立刻放你走,還得把對你不利的記錄一筆勾銷。”


    張警官撕掉剛寫完開頭的筆錄,麵色不悅,繼續說道:


    “甚至,今天發生的一切,尤其是你中彈不死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嗬,我們小人物不需要知道真相,下班了下班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馬上明白了。


    是枯榮子幹的。


    沒想到最後,還是他幫了我......


    “那我可以了解一下死者的身份了嗎?”我對張警官問道。


    張警官停下手中的動作,咬緊牙關:


    “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的地位嗎?”


    “不不不,我是真的想知道,您別誤會。”


    我的態度十分誠懇,也把姿態放得很低。


    張警官見狀,氣消了不少,跟我形容起死者的樣貌。


    並不是孟欣然和曾醫生。


    而是當初被偽人所害的一男一女。


    一個被淩遲大半,另一個全身被止血鉗洞穿。


    我狠狠鬆了一口氣,握起張警官的手,真心向他道歉,並希望能請所有加班的人吃夜宵。


    當然,張警官斷然拒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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