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姑來到二伯家時,一幫親族已經在等候了。


    二伯伊正華反而是最後到的。


    他喜氣洋洋地踏進門,不停向門外殷勤地招呼著。


    門外徐徐走來一名道士。


    身穿灰色道袍、手捧拂塵,一臉高冷的樣子。


    竟是那枯榮子。


    “大家注意了,我介紹一下!”


    二伯提高著聲調,意氣風發。


    “這位道長,道號枯榮子。京城伊氏世家中人,此次大駕光臨,負責主持咱爸的葬禮!”


    “什麽!”大伯伊正良的反應最大。


    相比之下,我爸和四叔四嬸隻是保持著微笑,好像早有預料一般。


    至於我媽,還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神色。


    就好像今後的生活如何,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


    二伯很滿意他大哥的反應,臉上擠出溝壑。


    “沒錯,就是老爺子年輕時主動脫離的伊氏世家。不久前,世家答應過我們,隻要上交萬變符術,就讓我們這脈回歸。隻可惜,現在是做不到了......”


    二伯瞥了一眼我的方向。


    隨後,他又麵向枯榮子,滿臉堆笑,深深作揖。


    “但世家寬宏大量,此次特意派道長前來,說隻要我們給老爺子回村舉辦葬禮,依然會承認我們是伊氏世家的族人。”


    聽到這裏,大伯忍不住站出來,大聲嗬斥。


    “正華!你忘了爸和世家的恩怨嗎?”


    二伯卻是嗤笑一聲,對他反問:


    “大哥。上代人的恩怨,為何要我們這代人承受?我們身上流著世家的血,回歸宗族庇護有什麽不好的?”


    “正華,你這不孝子!咱爸才剛走,你就認......”


    大伯的牙咬得吱吱作響。


    但他下一個字始終噎在了嘴裏,看了一眼枯榮子,咽了回去。


    “大哥你倒是說啊?認什麽?”


    二伯見狀,更是蹬鼻子上臉。


    他不知從哪學的姿勢,踩著丁字步,整理起看不見的袖袍,拙劣地模仿著道士的姿態。


    “看到了吧?諸位。隻要回歸世家,別人在我們麵前,就連一個屁都不敢放啊!”


    “正華!我們可是兄弟,你怎能這樣說......”


    大伯咳嗽起來,因為過於激動,突發了心絞痛。


    還是大伯母陳春萍及時拿出速效救心丸,喂大伯服下,幫他順氣。


    枯榮子一臉雲淡風輕。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隻是抱著拂塵,淺笑著看著我的方向。


    “二哥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小姑在我身旁悄聲說道。


    我們家的長輩非常傳統。在大事的決定上,認為隻有男人才有話語權。


    小姑作為家族裏輩分第二小的女眷,這種時候就算說些什麽,也不會有人會聽從。


    更別說是輩分最小的我了。


    之前在餐桌上沒被毒打一頓,完全是因為我足夠強勢......


    下一刻,我主動站了出去。


    二伯見我還敢出來,指著我的鼻子,放聲叫囂:


    “伊言!你這殺豬崽,別初生牛犢不怕虎。信不信我與枯榮子道長申請,唯獨把你踢出世家去......”


    可二伯話沒說完,我突然揮出一拳,停在他的鼻尖上。


    二伯驚呼一聲,後知後覺,被嚇退半步。


    “伊言,你敢!......”


    “你這沒規矩的臭小子!想殺人啊?”二伯母宋芳也跑上前來,潑婦似的咒罵我。


    我收回拳頭,瞄了眼自己的手掌。


    我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暴躁了。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下意識想用暴力解決問題。


    好在,心中法治觀念尚能約束我,讓我不至於做出格的事情。


    “伊言,你給我回來......”我爸也在背後輕聲喊我。


    我沒有理他,看向對我瞪眼的二伯。


    “二伯。我可不像你,覺得上一代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你就當你的世家人去吧,我不奉陪。”


    緊接著,我又看向枯榮子。


    枯榮子顯然已等我多時,麵癱似的臉龐終於發生變化,嘴角多彎了一兩度。


    這時,四叔伊正清走上前來:


    “伊言,你真是不知好歹,居然對世家人這麽無禮!還不快跪下道歉!”


    “伊言,你是想連累我們嗎?”我爸也走上前,想讓我跪下去。


    我冷漠地從腰間抽出菜刀。


    刀刃閃著寒光,瞬間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幾個女眷發出輕呼。


    而後,我用手指挽了個刀花,又把菜刀收回去,長輩們才終於不聒噪了。


    “你來幹什麽?”我對眼前的灰袍道士發出質問。


    “哈哈,別生氣,伊言。我是來替囚木子、伊景光、伊文宏他們贖罪的。”


    枯榮子一甩拂塵,對我深深拱手作揖。


    “什麽意思?”


    我一連聽到了幾個耳熟的名字。


    “具體的事情,我們出去說。”枯榮子指了指門外。


    身後,我的親族們早已噤若寒蟬,目瞪口呆。


    這枯榮子可是世家人。


    還不是普通的世家道士,而是有道號的世家道長。去到任何一處地方,都有無數人前來討好的人物!


    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憑什麽有這個能耐,讓世家道長為我作揖?還以平等的身份交談?


    簡直難以理解。


    “伊言,你認識枯榮子道長?......”我爸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問我。


    我沒有回答,對眾人道:


    “我要跟這臭道士談個話,麻煩你們在屋裏等一等。”


    然後,我就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推著枯榮子去到門外的走廊,關上房門。


    “伊言,貧道窟窿子,有禮了。”


    枯榮子也不管我對他有多粗魯,看老朋友似的,和我開起玩笑。


    “別廢話,快說。”


    我依舊板著一張臉。


    “好好好,稍安勿躁......”


    枯榮子快速解釋起來。


    原來,如今的伊氏世家就像是幾千年前的周朝。血脈關係淡薄之後,逐漸分裂為各自為營的戰國。


    當初我爺爺以萬變符術為籌碼,找上囚木子一脈,要世家多叫些人幫忙。


    可誰知,那囚木子為了獨吞萬變符術,愣是沒把這事告訴世家的任何分支。隻讓伊文宏和伊景光帶著三個小年輕,和我們去了伏人村。


    這一去,就沒了音訊。


    眼見所有人都聯係不上了,囚木子深感不妙,一邊向世家隱瞞實情,一邊試圖從我這裏搶到萬變符術,將功補過。


    可世家也不是傻子。


    其他分支很快查到了囚木子在搞事情,並得知了伊文宏的死訊、以及我二爺還活著的消息。


    再然後,囚木子在眾人拷打下說出了所知的一切,才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晰起來。


    “抱歉啊,伊言,或許世家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至少給我一次道歉的機會吧。”


    枯榮子一如既往地淺笑,再次對我作揖。


    我對他的話還是半信半疑。


    這貨就跟個麵癱似的,臉上一直是一個表情,撒謊了也看不出來。


    枯榮子還說,這幾天向我親戚求要萬變符術的,都是囚木子一脈的人。


    但如今,囚木子一脈全部關了禁閉。


    枯榮子就主動請纓,作為世家主脈的代表,前來拉攏我。


    並且,還要除掉人魑伊世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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