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床上犯了難。


    不說我身上那麽多傷,我手上還紮著針呢,怎麽關燈?


    孟欣然小姐是去幹什麽了?


    我點擊床頭的呼叫按鈕,等待許久,卻沒人回應。


    思來想去,我幹脆找來塊紗布蓋在眼睛上,試圖睡下。


    但這事隻要試過就知道,和真正關燈的環境完全不同,很難睡著。


    叮咚。


    手機響起短促的提示音。


    屏幕亮起,顯示著聊天軟件發來的消息。


    是孟欣然發給我的。


    【大哥救救!我真遇上鬼了!】


    後麵帶著一個大哭的表情。


    我眉毛一揚,拿起手機回複。


    【什麽情況?】


    【我剛被曾醫生叫去幫忙,但現在這個曾醫生好奇怪,問他話牛頭不對馬嘴,身子還閃來閃去。好可怕!】


    這情況是我沒想到的。


    孟欣然還真遇上偽人了,難道是我連累的她?


    我繼續打字:


    【冷靜,小孟,你沒和它撕破臉吧?】


    【沒有,我現在跟他後麵呢,他讓我幹啥我幹啥】


    【很好,繼續糊弄他,找機會把我給你的符紙扔他身上,然後到我病房找我】


    【我試試】


    聊天暫時停止。


    我拿出畫好的朱火符,又把隨身的菜刀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靜靜等待。


    大概十幾分鍾後,走廊外邊終於傳來急促的奔跑聲。


    “嗚哇!!大哥,終於又見到你了!”


    孟欣然衝進病房,淚眼婆娑,嗓門大到可以吵醒整層樓的人。


    “沒事了,小孟。結果怎樣?”我向她安慰道。


    “我、我按照你說的那樣,趁曾醫生不注意,把符紙按到他背上。結果符紙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我就拿水去澆,結果拿成醫用酒精......”


    “啊?”


    我也是被孟欣然這的操作驚到了。


    “小孟啊,你以後可得小心點。萬一把我的生理鹽水換成了酒精,可是會死人的。”


    不過她倒是給了我一些靈感。


    既然醫用酒精能給朱火符助燃,那我以後是不是能帶些助燃劑在身上,加強朱火符的威力?


    很有建設性的想法。


    “才不會呢!我那是一時心急......”


    “所以,後來呢?”


    我拍拍病床,暗示孟欣然坐下來慢慢說。


    孟欣然馬上坐到了我身邊。


    她現在非常恐慌,見到我就像見到了主心骨,恨不得和我貼近一點。


    鼻尖能聞到女孩子的體香,稍微帶了點汗味,但不難聞。


    可能也是覺得這個距離有點不好意思,她挪了挪位置,改為坐到我腳邊。


    “然後,我就又拿來生理鹽水,澆了過去......”


    孟欣然喘著氣,心有餘悸。


    “可曾醫生就跟融化了一樣,還吱哇亂叫。我快嚇死了,找借口說要去拿燙傷藥,就跑上來找你了。”


    “這樣不知道它死沒死啊,你不該給它滅火的。”


    “可是!我怕發生火災嘛......那玩意兒忒嚇人了,不會真的是鬼吧?”


    “放輕鬆,小孟。這世上哪有鬼啊,不過是一些超自然的怪物罷了。”


    “哦......——那和鬼有差別嗎!”


    我簡單跟孟欣然說了偽人的事情,以及偽人的應對方法。


    結果孟欣然更害怕了,跟我說她想明天就辭職不幹。


    我隻能再次安慰她,偽人到處都有,不一定在醫院,隨便辭職小心畢不了業......如果這算是安慰的話。


    在我的鼓勵下,孟欣然一臉苦哈哈地給曾醫生打起了電話。


    但這個點,真正曾醫生早就睡下了。


    他醒來接了電話,聽到實習護士的第一句話竟是“曾醫生,您還活著嗎?”,當場氣得給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不過這一來,孟欣然也放心了。


    起碼這個曾醫生是真的。


    “......哎喲,當時啊。我問曾醫生要去哪,他跟我說下班請我吃肉。我問他要拿針管嗎?他讓我跟他一起去太平間。”


    孟欣然滔滔不絕地跟我講述著事情的經過。


    我耐心地聽著。直到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孟欣然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很晚了。


    “啊!對不起伊大哥!您快休息吧!我幫您關燈!”


    她站起身,急忙往病房門口走去。


    “等等,別急。”


    我叫住了她,向她遞出五張朱火符。


    “拿去防身。如果晚上害怕,就別關燈了,要在我這待著也行。”


    “誒?可以嗎?”


    “萬一那家夥沒死透,也是個隱患。”


    “嗚嗚,謝謝......”


    孟欣然感動得要流淚。


    我對她聳聳肩,閉上眼,就要休息。


    可隨即,病房外傳來男人的嗓音:


    “小孟,病人該打針了。”


    我猛地睜眼,和孟欣然一起看向病房門口。


    曾醫生站在那裏。


    他全身如燒焦的塑料,滿是凝固的水滴狀黑色物質,一手拿著病曆,另一手舉著大號的注射針筒,麵無表情地擋在門口。


    然而,那注射器中,灌著滿滿一管屎黃色的渾濁液體,完全不像我認知中能注射到身體裏的東西。


    “小孟......該打針了,來......太平間。”


    曾醫生的聲音變得古怪,細聽有種電音的質感。


    他按了一下注射器,擠出一部分液體,黏糊糊地滴到地上,能聞到濃烈的糞臭味。


    孟欣然僵在原地,嘴唇發白,無助地看向我。


    我對她輕輕搖頭,對那曾醫生說道:


    “曾醫生,這麽晚了還沒休息啊?剛好我也要打針,能先過來幫我嗎?”


    “......”


    曾醫生停頓了好一會兒。


    似乎是理解了我的話意,他的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容,一步步朝我走來。


    孟欣然捂著嘴巴,對我不停搖頭。


    我不為所動。


    “病人,請忍耐,很,痛的......”


    曾醫生一步步走到我身旁,舉起注射器,朝著我的太陽穴刺來。


    “不要!”孟欣然要衝過來阻止。


    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快速抽出菜刀,一把剁掉了曾醫生的手。


    斷肢處噴湧大量黑血,如同向河流排汙的下水管道。


    偽人發出痛苦的悲鳴。


    我又捏出一張朱火符,拍到他胸口。


    曾醫生變成了火人,熊熊燃燒,如一架壞掉的發條玩偶,發出不知所謂的聲調。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我再次揮動菜刀,一刀劃過他的咽喉。


    一陣嘔吐聲過後,曾醫生化作惡臭的爛泥,流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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