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爺爺家離開,我又馬不停蹄地往福化縣趕去。


    畢竟我跟杜教授幾人說好,要請他們吃飯的。


    但事實上,我的狀態很糟糕。


    各種內憂外患的衝擊,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憊,讓我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模式起了些變化。


    理智在逐漸崩塌。


    這種狀態下,我說不定真的會因為一時衝動而做出傻事......


    “喂?伊言,你你你你公寓那邊死人了你知道嗎?都上國家新聞了!”


    電話裏,陳大結巴對我喊道。


    我正在高速上開車,手機開著免提。


    “知道。你來公寓的那天死的。”


    “我去!太、太太特麽嚇人了!我剛在網上看了沒打碼的圖,屍體那叫一個慘啊,全是刀口子,手還被剁了。據說凶手還沒找到”


    “嗯。”我語氣平淡。


    不僅是因為之前聽保安馮光勝說過了,也是因為我今天看到的幾個屍體比那要可怕得多。


    “伊言,你咋不驚訝啊?今兒又幹嘛去了?”


    “沒什麽,回了趟老家。差點嗝屁了而已。”


    “哦......啊?差點嗝屁?!啥、啥情況啊?你又遇到偽人了?”


    “算是吧。這段時間你千萬不要來找我。”


    “......哥們,你這樣說就有些見外了吧。咱倆什麽交情?要沒你給我介紹工作,我早就回家繼承家業了。”


    陳大立在屠宰廠裏,電話中時不時傳來殺豬的叫聲。


    要是平常,我早就笑著吐槽了,比如回答:那不是更好嗎?


    可惜,現在的我沒有那個心情。


    “行。你忙吧,我先掛了。”


    “——誒!伊言,你可得好好的啊,我還要請你吃鴨腿飯呢。”


    “嗯......”


    電話掛斷。


    我輕吐一口氣,看了眼後視鏡中跟了我一路的灰色麵包車。


    不論我加速減速,它一直和我保持著一定距離,是但就不超車,怎麽看都有問題。


    我用鼻毛都猜的出來,是世家的那群臭道士。


    但我想,他們應該不至於在高速上動手吧?萬一我車毀人亡,書也有被燒非人可能。


    況且,短短幾天我已經開翻兩輛車了。現在這輛車還是租的,求老天別再讓我破費了。


    這時,前方剛好進入隧道。


    南方多山,高速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隧道穿山。而這條隧道,是從邊海市到福化縣途中最長的一條,全長十四點四公裏。


    因為長度不太吉利,還出過幾次大車禍,也被本地人戲稱為“要死隧道”,能不走就不走。


    我一向不在意這些,每次走的都是這條,也沒出過什麽問題......


    筆直而昏暗的隧道內,延伸著一排黃色燈光,好似沒有盡頭。


    這輛車的空調有點冷,散發出不太好聞的氣味。


    我再次看向後視鏡。


    跟著的車突然不見了。


    可當我把注意力返回前方時,卻發現右側車道上出現了一輛商務車,和我並駕齊驅。


    是我和爺爺前往伏人村時坐的車!


    不同的是,此時那輛車上掛著白綾花團,車頭粘著一個奠字,赫然成了一輛靈車。


    而那駕駛座上,沒有坐人。隻有一雙血淋淋的手握在方向盤上。


    我注意到了耳邊的嗡鳴聲。


    又到釋妄界了。


    我暗罵一句,心想以後一定要多做些出夢符,哪怕是為了我未來的生活,也得保護好那本萬變符術才行。


    我加深油門,試圖甩開和我並排的車輛。


    可那輛靈車就好似和我綁定了一般,總是能和我保持相對靜止。


    突然,靈車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


    從中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


    伊仁三和伊有祿。


    他們麵朝我的方向,卻由於某些物理上的原因,看不出表情。


    伊仁三的脖子被擰成麻花狀。一雙眼睛被視神經晃悠悠地吊著。整張臉皮像是小孩穿歪的毛衣,五官歪七扭八,沒有一個在正確的位置上。


    伊有祿也是保持著死時的模樣。


    鼻子和耳朵被平整地割去,嘴唇臉頰消失不見,卻看不到一顆牙齒。舌頭、眼睛,頭發也毛都一根不剩,猶如沒裝上五官的矽膠半成品。


    我的心理素質比以前肯定是強上了不少。可麵對這種詭異的場麵,還是會心跳加速。


    車速很快就飆到了超速的邊緣。


    靈車卻還是不依不饒,勁風把車頂的白綾團吹得變了形。


    突然,伊有祿和伊仁三探出身子。


    他們的皮膚被風吹成波浪狀,上半身扒到我車上,有手的用手,沒手的用頭,不停敲著我的車窗。


    “伊言,我的眼睛......幫我裝上去......”


    “伊言,我想要你的舌頭......”


    兩人一個沒有舌頭,一個嘴巴歪斜,說話聲那叫一個古怪難聽。


    我也是服了這些低級偽人的智商。


    要裝人起碼裝正常一些的吧,真的覺得有人會信那副慘狀的家夥是真人嗎?


    要不是我現在在高速上,恨不得一菜刀就把這兩貨捅了。


    但我遭遇的最大困境也在於此。


    一旦來到釋妄界,我就無法控製在現實中的動作,更無法判斷在現實中遭遇了什麽。


    兩人的敲窗聲愈發急促,變成了令人煩躁的節拍。


    我忍無可忍,抽出菜刀指向它們。


    “媽的,兩個臭道士,死了還不安生,給我回靈車去!”


    我這麽一罵,兩人居然真的停止了敲窗動作,直愣愣地盯著我。


    可隨即,我耳邊又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伊言,你跑不掉的......”


    是伊文宏!


    我猛地看向車後排。


    伊柏生和伊文宏爺孫倆就坐在那裏。身上還是雨水浸透的模樣。這些世家道士留著長發,能像女人那樣披頭散發地遮蓋住麵容。


    “伊言,你跑不掉的。”伊文宏依舊重複著之前的話語。


    “哈哈,伊言,你也瘋了,哈哈哈......”


    伊柏生也抬起頭嘲笑我,眼睛渾濁不堪,分不清瞳孔和虹膜。


    “你們這些家夥!真當我是好惹的?”


    我當即脫離駕駛位,一刀捅進伊柏生的胸口。


    “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


    “都給我死!”


    我歇斯底裏地喊著,抽出菜刀,又往伊文宏身上捅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瘋了,你也瘋了。”


    “你們給我閉嘴!”


    我歇斯底裏地大喊,不停地往兩人身上捅刀子,它們的身體不停抽搐,卻依舊不願閉上臭嘴。


    突然。


    我感到身體遭受了巨大的衝擊,整個人被慣性帶往前方。


    視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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