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洗完澡,回屋放盆時,發現屋內已經整潔如新了,連窗戶玻璃都鋥亮。


    “小福子辦事效率真高。”


    周玄放好盆,便去了食堂。


    戲班的食堂比較簡陋,青瓦屋頂,壘了兩個紅磚煙囪,屋內擺了十幾張四方桌,椅子是長條凳。


    打菜的地方,放了一溜木盆,菜裝在盆裏。


    袁不語一臉悶悶不樂,拄著勺,來一個人就舀一勺炒餅絲,跟機器似的。


    周玄去櫃子裏拿了飯盆,朝袁不語走去,沒走兩步,餘正淵剛好進食堂。


    “玄子,你氣色挺好啊。”餘正淵這不是客氣,是真覺得周玄氣色好。


    紅光滿麵,眼睛炯炯有神,身板感覺都直了些。


    “大師兄,你氣色也挺好,就是你最近腰是不是不太好?怎麽老弓著?”


    “沒弓著吧?”餘正淵忍不住望向碗櫃。


    碗櫃的門是兩塊玻璃,一前一後,分別豎在相應的木槽裏,想拿碗就把玻璃往旁邊一滑。


    櫃內塗了黑漆,有它作底,玻璃成了一塊不太清晰的鏡子。


    餘正淵對著玻璃照了照自己身形,這也沒弓著腰啊,挺直的。


    不過,確實如周玄說的,他腰最近是不太好,前兩天鍛煉時候閃了一下,矬到了骨頭,現在還貼著膏藥在呢。


    雖說腰閃了,但餘正淵作為戲班經理,每天都要出門跟人談商單,弓腰駝背不利於形象,所以,即使腰疼,他也時刻提醒自己把腰板挺直。


    “難道我剛才跟玄子打招呼,下意識弓腰了?”


    餘正淵邊走邊琢磨,不自覺腳步就快了,明明他在周玄後麵來的,可打飯的時候,他已經站到周玄前麵去了。


    “袁師傅,咋不高興呢?”餘正淵把飯盆伸到袁不語的跟前。


    袁不語不爽的說:“徒弟請假了,我一燒菜大師傅,還得負責打菜,心情能好嗎?”


    啪!一大團炒餅絲,甩到餘正淵碗裏。


    “你忘了?我不愛吃炒餅,來點別的。”


    “那就饅頭吧。”袁不語塞兩個饅頭。


    “沒點葷的嗎?”餘正淵探頭探腦的往菜盆裏看。


    袁不語不耐煩的揮手趕人:“有白麵饅頭就不錯了,多少人窩窩頭都啃不上……再給你一碟醬菜,吃去吧。”


    餘正淵歎了口氣,端著窩窩頭、醬菜,等周玄。


    周玄也將盆伸過去:“老袁,兩饅頭。”


    “你不配吃饅頭。”


    周玄都愣住了,我一少班主,饅頭都不配吃?


    “你隻配吃這個……”


    袁不語一低頭,從桌下摸出來一個小籃子,裝著一大張油香四溢的肉餅,四個肉包子,一碗汽水肉湯,一碗豆漿。


    “先吃著,生燙牛肉麵一會兒就上!”袁不語把籃子往周玄麵前一推。


    餘正淵低頭看著自己碗裏的饅頭,又抬頭瞧了一眼周玄琳琅滿目的筐,目光充滿了疑惑。


    “為什麽玄子好吃的那麽多,我就啃饅頭?”


    “你能跟玄子比嗎?他要多吃點。”


    “為啥啊?”


    “他長身體呢!”


    餘正淵、周玄:“……”


    ……


    餘正淵和周玄並排坐著,周玄瞧大師兄咽口水的樣子不落忍,撕了半張肉餅遞給他。


    “大師兄,你也多吃點,外麵跑差事,營養要跟得上。”


    餘正淵接過肉餅,心態總算平衡了一些,他朝周玄說:“我往後得帶著你了。”


    “啊?帶我幹嘛?”


    “上工啊!班主說了,以後多讓你參與班子裏的生意……”


    “不好吧?”


    周玄隻想躺平,不努力張嘴等人送吃送喝那種,要是雇個人給他抬下巴,他飯都不想親自嚼。


    餘正淵明顯是領悟錯了意思,以為周玄是覺得他自己做生意不在行,有些怯場。


    他當即熱心的勸慰:“別怯場,你甭管做啥,跟好你大師兄,師兄必然給你抬上路,保管你把生意做得四平八穩。”


    一番話下來,周玄有點感動,大師兄這人吧,沒得說,心眼是真好,就是不太善解人意。


    “我先幹幾天看看。”周玄想著先參與幾天生意,等過幾天再跟姐姐說說——往後能不能隻吃喝玩樂。


    餘正淵拍著周玄的肩膀,說:“好好幹吧,有時候大師兄都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羨慕你有個能力強、懂分寸、熱心腸的大師兄!”


    “……”周玄。


    周玄覺得大師兄是真適合幹經理,能拐著彎給自己臉上貼金,貼到你猝不及防。


    “又掰扯些啥。”袁不語端來了牛肉麵,勸餘正淵:“老餘,你說你腰閃了,還強撐著直腰,小心以後落個隱疾。”


    “我就說你腰不好吧,你還不認。”周玄也數落著餘正淵。


    餘正淵嘿嘿賠笑。


    “你又從哪兒知道老餘腰閃了的?老餘這麽要強,小病小傷的,不能跟你說吧?”袁不語問周玄。


    周玄扒拉麵條,說:“我看出來的啊,和大師兄打照麵的時候,他弓著腰在……現在還弓著在呢。”


    袁不語歪頭看了一眼腰挺得筆直的餘正淵後,有點不明白周玄的話。


    沒弓腰,你非說弓腰,你瞧見的和我們瞧見的不一樣?


    忽然,袁不語想到了什麽,猛的一拍桌子:“對,我們不一樣!”


    這一驚一乍之下,周玄拿手帕擦著臉上的牛肉湯汁:“老袁,你下次再激動,別在別人吃麵的時候拍桌子,湯好懸沒濺到眼睛裏。”


    “玄子,你曉不曉得,你的通靈又進步了?”


    “我啥時候通靈了?


    “現在!”


    周玄托著腮幫子,往屋裏頭望了一圈後,說:“也沒瞧見什麽鬼影子啊,哪通靈了。”


    “你就一生瓜蛋子,當然不懂,‘見髒’那是通靈的一種特性,通靈感知要是更進一步,就能望相。”


    “望相?看麵相看手相那種?”周玄問。


    袁不語搖頭,說:“麵相手相那是另外一種瞧法,我說的望相,是望出身藏之相。


    人有諸多相,家世顯赫之人,身藏華貴之相;大生意人,身藏巨富之相;患疾症之人,身藏苦痛之相,你大師兄閃了腰,他的苦痛因腰傷而起,此相呈弓腰痛苦,被你小子望出來了。”


    周玄恍然大悟,他去澡堂那會兒,瞧老馬一臉虛,也是不小心望出他的相來了!


    “我有這本事,去當個郎中,給人瞧病那不是手到擒來?”


    “暴殄天物!糟踐天分!這麽大的能耐想著去當郎中?”


    袁不語氣得把碗收了,接著去忙活了。


    周玄和餘正淵倒是吃飽喝足,上工去了。


    餘光瞄著周玄出了門,袁不語歎著氣,說:“玄子這望相的能耐,跟我們說書人,真是絕配啊,難道真是天賜的緣分?


    不對啊,他通靈感知力進步為什麽會這麽快?從見髒到望相,哪怕是血井通靈人,也需吃許多苦頭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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