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還得再去。”


    “媽呀!”芯容鬼叫,“晚上?今天晚上?你、你……你真是……”


    “倒大黴了。”


    “中大獎了!”芯容大力搖她,“為什麽不是我?為什麽?”


    她的壞心情硬是被死黨胡鬧得好些了,“你變臉代替我去好了。”


    “我也想啊!天哪,這消息不能傳出去,免得你被打。”


    “沒這麽嚴重吧?”不知為何,卓學長在她眼中漸漸變成……和其他男人不大一樣的生物。她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因為他對她不假辭色,基本上隻看到她的菜,沒看到她的人。


    她對男人隻有反感,沒有壓力,但學長給她的全是壓力。


    忽然想要做好菜,向他證明她不是笨蛋,也沒有偷懶。


    該上課了,芯容丟下一句就跑。


    “你幫我要一張簽名,拜託拜託!”


    她的好心情在麵對那道門時又悄然無蹤了,她按下門鈴的手指微微發汗。


    他立刻打開門,“你遲到了。”


    “現在是……六點五十五啊。”她掏出手機察看。


    “上課的話,準時就是早到半小時,比賽的話是一小時,進專業餐廳廚房是兩小時。”


    她硬邦邦地說:“對不起。”這種規矩他為什麽不早說?


    他沒關門,居高臨下看她,她被看得心裏七上八下,“怎麽了?”


    “你準備好了嗎?”


    再怎麽準備也沒用吧?“好了。”


    她意外極了,“要去哪裏?”


    “去餐廳廚房。”


    “不是要在這裏特訓嗎?”


    “不是。”


    她嚇得不輕,“你、你不會真的叫我做菜給客人吃吧?”


    “為什麽不會?”


    “我不行!”她立定腳步,“餐廳烹飪是要執照的,你不知道嗎?”


    這話簡直可笑,他是名廚啊!但他明明就要她違法犯紀!


    “實習生多的是。”


    她忘了這一點,“可是……”


    “閉嘴上車。”


    她悶悶地上了他的車,心跳一路加速。


    她是在緊張還是害怕?正常人都會緊張的吧?不對,芯容恐怕會驚喜大叫。


    想到芯容就想到她的任務,雖然尷尬到不行,她還是硬著頭皮問:“學長,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張簽名?”


    他轉過頭來,眼中寫著不信,她趕緊說:“看路啊!”


    他轉回頭,她才鬆口氣。


    “你對朋友都這麽好嗎?”


    是不是他用膝蓋想就知道這不是她自己要的?“也沒有啦。可以嗎?”


    “你有男的朋友嗎?”


    這下換她轉頭看他。他說“男的朋友”而不是“男朋友”。他為什麽要問這樣的問題?


    “當然有。”她抿嘴說。


    “誰?”


    “這是我的私事吧?”


    “朋友也當成私事,可見你根本沒有。”


    “這跟你有關係嗎?”她脾氣上來了。


    “還會生氣,那真的是私事了。”他輕聲說。


    她用力轉過頭去,又有那種被看透的感覺了!跟他說話她常常有這種感覺。


    “你有兄弟姐妹嗎?”


    “學長,有必要做身家調查嗎?”


    “你的廚房在家裏,我當然不能不問。”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握成拳頭,她自己沒注意,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有。”她悶聲說。


    “一定是兄弟。”


    她幹脆不理他,反正她做縮頭烏龜越來越熟練了。


    “好吧,”他輕聲道,“先不管這個。昨天的功課呢?”


    她咬住下唇,又完了。“我……還沒弄懂。”


    “這個你倒是承認得很快。”


    “學長,”她轉頭正視他,“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要給我特訓?真的是為了社團嗎?”


    “你覺得還有什麽原因?”他也轉頭,穩穩迎上她的目光。


    “學長!你先開車,等一下再談好了!”


    他很合作地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路況上。


    他做什麽都這麽自信、篤定嗎?訓練人是這樣,泡茶是這樣,說話、開車、隨便探人隱私……他好像從沒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這種自信是打哪裏來的呢?就因為他成功了?


    和向柏語那樣霸氣逼人的自信不一樣,卓因瀲的自信是內斂的、深厚的,像一座高山般靜默,卻難以撼動。


    她又為什麽要把這兩個人拿來相比?她沒事想這些做什麽?


    暗斥了自己一聲,她努力著去想別的事,譬如等一下的魔鬼特訓,他硬要抓她進什麽餐廳廚房——你覺得還有什麽原因?


    她心中一悸。還能有什麽原因呢?她為什麽那樣問?他又為什麽這樣反問?


    “到了。”


    她幾乎是害怕地往外看,結果果然是她最害怕的那種——黎筵,本市最知名的法國餐廳之一。


    不是最大,卻是行家喜歡來的地方。這是向柏語告訴她的。


    天!為什麽偏偏要是這個地方?她還記得那晚吃得很偷快,那男人說的笑話特別好笑。


    但她有什麽藉口臨場落跑?真正的原因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們從後麵進去就行了。”


    她垂頭跟在卓因瀲後麵,拖著步子,好像這樣就能延遲一兩秒鍾上斷頭台的那一刻。


    好吧,隻不過是實習,不是叫她上場主廚,她放殼眼睛跟上就是了。不同於一般餐廳後麵的淩亂,這是專業高級的廚房,寬敞的走道非常幹淨,推門進到主廚房,更有讓人眼睛一殼的感覺。


    原青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餐廳廚房,腳步停了,眼睛睜得老大。


    至少有十個人在廚房裏工作著,炒炸聲、鍋與鏟相擊聲、主廚吆喝和下屬回應……像是戰場,又如同繁複的交響樂,交雜濃重的食物香氣,幾乎是人五官難以馬上承受的。


    卓因瀲站在門邊耐心等待,直到那名中年主廚剛好抬頭見到他,卓因瀲才舉手招呼。


    “卓小子!”主廚笑開油油的嘴,好大的聲音蓋過一切,“就知道你會早到!救兵來得好啊!”


    接著他轉頭向一個瘦小的年輕男子斥喝一聲,聽起來像是“再給我摸魚我就炒了你”,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半跑著過來。


    他頭上沒剩幾根毛髮了,油油殼殼,像他紅潤的雙頰;他身材適中,不然真會給原青聖誕老人的感覺,不過他笑起來雖然如陽光一般,罵人的樣子卻也嚇人。


    “這就是你提的那個秘密武器嗎?”他伸出厚實的手,原青的小手被整個包進去,“看起來還像國中生嘛!”


    “您好,我叫唐原青,我已經大二了。”


    主廚仰頭笑,“這麽小的女生卻這麽嚴肅,像老僧一樣!”


    “他叫田漁新,我的師傅。”卓因瀲介紹。


    原青明白這主廚一定很有名,隻是自己太無知,根本誰都沒聽過。


    “您好!謝謝您讓我們進來。”


    田漁新又笑,“現在可輪不到我來讓這個卓小子了!”


    “田師傅,還是不要耽誤你吧,有什麽工作派給她都行。”


    原青頭皮發麻,趕快澄清:“田師傅,想先告訴您,我真的什麽都不會,隻是來學習的。”


    “有其師必有其徒,原來卓小子就是看重你那副正經樣。”田漁新搖頭,“你別怕,我不會像他那樣操你的。”


    他把她領到一個爐台前,“很簡單,我做什麽你就做什麽,試著跟上就行了,可以嗎?”


    她感覺得到卓因瀲又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保鏢一樣的距離,卻是監考官一樣的存在。


    “至於你,卓小子,能幫什麽我都感激不盡啦!”


    田漁新又開始忙起來。才三十秒,原青就看得眼花撩亂。這個大主廚不是在做一道菜,而是同時做十道!再加上他還一心二用照看所有下屬,滿場跑來跑去,她也隻好跟著追。


    她沒時間分心去注意卓因瀲,不過自己似乎已經練成自動雷達,清楚感覺到他就在旁邊,跟他們兩人做著一模一樣的事。


    三人真要相比的話,高下立分。卓因瀲幾乎能預測田漁新的下一步,有時甚至超前,有如做過千百遍一樣的動作。


    他切菜仿佛最高速的鋼琴彈奏,炒菜如同在跳輕巧的芭蕾,油炸好比精密的實驗,時間和熱度都拿捏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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