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龍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腦袋裏琢磨的是怎麽壓價,嘴裏脫口而出的卻是:“那就按市場價吧。”


    話音一落就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


    堂堂白龍幫幫主,怎麽被人家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一瞥就找不著北了呢?


    倒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阮顏一聽眼眸一亮,“杜幫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大氣!”


    原本以為比市場價低個一萬幾千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林市長不是省油的燈,讓他爽快地搬走談何容易?


    全城敢接手這房子的,還真找不出幾人。


    杜雲龍清咳一聲,“第一次打交道,就當交個朋友,同在廣城,說不定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是啊!雖然生意路子各不相同,但這世道,多個朋友總是好的。


    於是阮顏主動說,“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杜幫主竟如此平易近人!既然是朋友,那我也不好意思占你便宜,房子就七萬吧,後續我不方便出麵,林市長那裏可能會不大願意搬……”


    杜雲龍手裏拿著的正是房契,看到上麵的名字時已經猜測到了阮顏的身份。


    原來是林市長千金啊!


    林市長喪妻子,又新娶,這個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想不到對麵這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前妻女兒,卻也不是個好惹的。


    一招釜底抽薪,連父親的老窩都給端了。


    嗬嗬,有趣!


    這股狠勁不像是千金大小姐,倒像是他們這些混幫派的。


    “行,那就多謝阮小姐讓利了!這房子確實合我心意,要沒什麽問題,我們現在就把手續給辦了吧?”


    阮顏驚訝了,“您不需要了解了解房子?或者到周邊去看看?我是不是表達得不夠清楚?就是要林市長搬走可能要費些周折……”


    杜雲龍:“不用不用,不瞞您說,我從小就在那一帶生活,隻不過後來家道中落,被迫賣了祖宅,後來一直想在附近重新買,就是沒找到有人出售。


    至於林市長的情況我也略有耳聞,人家是做大事的大人物,怎麽會我們市井流氓一般見識?我自有辦法。”


    阮顏:“原來如此,杜幫主也是性情中人!不過那一帶的房子大多已經拆過重建,恐怕也找不到你的童年記憶了。”


    “無妨!就是買個慰藉而已。”杜雲龍看向林海,“林先生可有帶契約?”


    “有的有的!杜幫主叫我小海就行。”手忙腳亂扒開布袋,把契約拿出來填寫,林海都懵了。


    七八萬的房子說買就買,人家買顆蔥也要看一看挑一挑啊。


    這兩位倒好,三言兩語就談妥了,根本就沒有他發揮的餘地。


    很快填好了買方賣方和房產信息,阮顏接過看沒什麽問題,就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杜雲龍一眼瞄過那行雲流水的隸書,不禁嘴角上揚,字跡和主人一樣,讓人眼前一亮啊!


    隨後簽了名,遞過鈔票,“這是定金,餘款隨後奉上。”


    真是財大氣粗啊!


    這亂世出門也帶這麽多現金?


    阮顏忙道:“不急的,之後你跟林海聯係即可。”


    杜雲龍頓感失望,不過轉念一下,這不正常嗎?哪有大家千金經常在外行走的?


    阮顏見事情自己辦妥,便起身告辭。


    上了車才發現時間還很充足。


    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阮顏心情大好,吩咐去碎玉軒換套衣服再回酒店。


    剛在酒店大門口停下,黃副官便小跑著過來拉開車門,“夫人,少帥請您過去。”


    阮顏換了車,看到宋逸之還是早上的衣服,帶了些褶皺,還一臉倦色,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他這一個下午忙了些什麽,阮顏沒有出聲打擾。


    片刻後劉副官輕聲提醒,“少帥,佐藤先生出來了。”


    宋逸之這才睜開眼,一邊整理服裝,一邊對阮顏說道,“我們下去吧。”


    下車後宋逸之立在門邊候著。


    阮顏想起上次他把她扔在車場喂蚊子的事,心裏不禁腹誹,這家夥在外人麵前倒是會演戲啊!


    手搭在他手臂上,下了車。


    剛剛站定,卻發現宋逸之盯著她,眼神幽深。


    “少帥,可是有什麽不妥?”阮顏不自覺地撫了一下發絲。


    不應該啊,剛剛在碎玉軒待了近一個小時,妝容發飾都是由最好的師傅打理的,自己都檢查過,確保得體的。


    宋逸之很快收回視線,“沒有,如此甚好。”


    兩人相攜迎了上去。


    從酒店到天字碼頭很近,沿路已經戒嚴。


    侍衛沿途隔了三排,路人根本沒機會看到看到裏麵的情況。


    宋逸之早就換上了得體的笑容,精神抖擻,和佐藤理池並肩而行,兩人低聲細語,偶有一兩句笑聲,氣氛很融洽。


    阮顏手依舊搭在宋逸之的臂彎,進入花瓶的狀態,笑而不語。


    突然,腰間被用力的撞了一下,腳步微亂,手也鬆開了。


    原來是佐藤靜香從兩人中間插了進來,指著江邊三層的遊船,“逸之,我們可是要坐那艘船?”


    宋逸之回答,“是的,可要我讓副官帶你先上去看看?”


    “不,我就要跟著你們!免得有什麽好吃好玩的落了我!”佐藤靜香尾音上揚,聲音驕縱。


    佐藤理池哈哈大笑,“那你今晚可得跟緊逸之了,這裏可是逸之的地盤。”


    “聽到沒有逸之?父親有令,讓我跟緊你哦!”佐藤靜香趁機整個身體依偎在宋逸之的手臂上。


    撒嬌賣萌的樣子,像極了跟撒嬌的小妹妹。


    可宋逸之並不是她的兄長,她也看著已經二十幾歲的樣子,可不是小妹妹了!


    路麵沒有寬到可以四個人同時並行的地步,阮顏落後一步,和佐藤夫人同行。


    夕陽西下,半江瑟瑟,秋風習習。


    要是身邊這群人換成同學好友,遊江喝酒,暢談人生,該是何等愜意啊!


    在佐藤夫人第二次看過來時,阮顏主動找了話題,“佐藤夫人剛剛可休息好了?”


    佐藤夫人笑容和煦,“挺好的,廣城是我待過的城市裏氣候最舒服的。”


    阮顏無比認同,“是的,女子大多喜歡廣城,四季如春,很方便穿衣打扮。”


    佐藤夫人再次打量她,白色底的綢緞旗袍,用金色絲線勾勒出玫瑰花的形狀,在晚霞的映襯下,美得觸目驚心。


    相比於早上那一套雍容華貴,現在這一身更顯得人麵桃花,嬌豔欲滴。


    佐藤夫人似有所感,輕歎道,“人與人初初相識,往往始於顏值,宋夫人得天獨厚啊!”


    嗬嗬,這是內涵她沒有才華,以色侍人嗎?


    “謝謝佐藤夫人誇獎!確實人人都喜歡美好的事物。”阮顏視線飄向前麵在宋逸之身側不時插嘴找話題的佐藤靜香,聲音染上笑意,“平平無奇往往很難引人注意。”


    佐藤夫人笑容依舊,同樣意有所指,“宋夫人還是要多看點書,就會懂得什麽場合說什麽話,免得跟逸之出來應酬,胡言亂語得罪了貴賓。”


    “佐藤夫人怕是不知道,我們華國人,哪怕不讀書,也知道禮義廉恥怎麽寫。”阮顏算是看出來了,他們這一家子都看她不順眼。


    沒看到自己女兒胸脯都快貼到宋逸之的身上去了嗎?


    還在這和她摳字眼呢!


    “你……”佐藤夫人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好在碼頭到了,副官們護著佐藤理池和佐藤靜香先上了船。


    宋逸之落後一步,扶著佐藤夫人上船。


    佐藤夫人站定後笑得意味深長,“逸之真是娶了個好妻子,牙尖嘴利的,有趣得緊。”


    阮顏剛好踏上甲板,身體晃了一下,還沒站穩。


    宋逸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動作自然之極,“是不是又亂說話了?得罪了師母我可饒不了你。”


    還真告上狀了?


    但宋逸之這貌似嚴厲的語氣也沒聽出不高興啊!


    阮顏抬頭,竟然在他眼裏看到一絲促狹的笑意。


    秒懂!


    阮顏抬手一揮,甩掉他的手,“不是你說的嗎?我是少帥夫人,全城上下除了老夫人和大帥,就沒有需要我卑躬屈膝的人嗎?”


    說完也不看他的反應,繃著臉噔噔噔地往船廳走去。


    宋逸之無奈地攤攤手,一臉寵溺,“師母也看到了,她和佐藤小姐一樣,都是從小被驕縱慣了,我也是拿她沒辦法!”


    甲板上的士兵皆是倒吸了一口氣,眼中滿是訝異和驚恐。


    想不到他們嚴肅冷酷的少帥,在家裏竟然是這樣子的!


    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瞄!


    佐藤夫人臉上略顯尷尬,“看來還是我們東洋男子有福氣,妻子從來都是溫聲細語,溫柔體貼的。”


    宋逸之笑笑,“佐藤老師是有福氣,師母最是善解人意。”


    眼看阮顏已經踩上樓梯,準備上二樓,宋逸之一個箭步追了上去,大掌虛虛扶住她的肩膀,“很好,就這樣,今晚不可離我太遠。”


    阮顏嗤笑,“美人在懷,少帥豔福不淺啊?怎麽還一副被人占便宜的樣子?”


    宋逸之聲音很淡,“說了你也不懂!你隻需知道今晚不可離我三步遠即可。”


    阮顏輕哼一聲:“真是得寸進尺!陪你演戲還要做這護草使者,我要求雙倍人工!”


    “你確定要在這裏和我討價還價?”宋逸之聲音是明目張膽的警告。


    阮顏立馬認慫,“不敢不敢!你是少帥你說了算!我今晚一定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定不讓你失了清白!”


    宋逸之失笑,貼著她手臂的胸膛震動了一下,“有前途,好好幹!”


    阮顏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或許,她和宋逸之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和平共處總比針鋒相對要好過很多。


    晚餐設在二樓的甲板上。


    和中午不同,今晚是清一色的海鮮。


    大閘蟹,墨魚,大明蝦,蟶子,墨魚,石斑,龍蝦……


    或清蒸,或白灼,也有片成薄片直接呈上來,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食物的原汁原味。


    佐藤理池讚不絕口。


    相對於中午的廣城特色菜,明顯是今晚的安排更對佐藤的胃口。


    席間杯盞交替,幾杯下肚,幾人又開始飆日語了。


    期間佐藤靜香幾次找機會貼過來,皆被阮顏借機擋了開去。


    有個甲板上那出戲做鋪墊,接下來這個嬌蠻,傲慢的吃醋小嬌妻角色,也沒什麽難度了。


    所以在佐藤夫人使出調虎離山之計,邀請她到頂層看夜景的時候,阮顏直截了當地拒絕,“丁雨,你陪佐藤夫人上去,我還沒吃好呢!”


    丁雨忙放下幫她剝了一半的蝦,應了一聲。


    佐藤夫人看了看阮顏,道:“沒事,那就等宋夫人吃好了再上去。”


    宋逸之接過丁雨手中的蝶子,“我來剝,你陪佐藤夫人上去吧。”


    丁雨領命,走到佐藤夫人身邊。


    佐藤夫人嘴角下沉,把餐巾扔到桌上,力度有些大。


    阮顏當做沒看見,正監督宋逸之剝蝦,“這裏還有殼,你會不會剝的?還有那隻,都是汁液怎麽吃?”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慣常是握槍的,此刻捏著隻大明蝦,沾著紅色的汁液,顯得有幾分滑稽。


    劉副官站在兩步遠的距離,心尖直打顫。


    仿佛下一秒,少帥就會大發雷霆。


    誰知宋逸之隻是淡定地把那隻沾了汁液的放到自己碗裏,又重新挑了隻大的,繼續剝。


    同時頭朝著阮顏的方向偏了偏,勾著唇角壓低聲音,“你是不是演過頭了?”


    阮顏硬是從帶笑的語氣中,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但還是膽大包天的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出戲有點困難,你可以不剝的。”


    哼!不加工資,能享受下少帥親自伺候,也算是賺了!


    宋逸之又睨了她一眼,才回過頭繼續和佐藤理池說話。


    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到底是把半碟蝦都剝完了,才放到阮顏的桌麵。


    劉副官眼明手快,立刻讓人捧了水盆,伺候少帥淨手。


    阮顏則不顧佐藤理池審視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夾起一隻蝦,嗯,不錯,是比平日吃的更甜美!


    “失陪!”佐藤靜香嘩啦一下推開凳子,也到頂樓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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