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默成先點了仇勝穀的幾大穴位,再拉出羅老大的血手,手中握著一個紙包。


    “可是這個?”仇勝穀問向魏遠肖。


    “小王確實不知。”魏遠肖看著血泊中的仇勝穀,萬般不解。


    “快去救人!”仇勝穀確信那紙包中就是解藥。


    “大哥,先救你要緊!”趙默成不肯離去,怎能把重傷的仇勝穀孤身留下,魏遠肖雖無武功,可桌下還趴著個王廣發呢。


    “王爺!”亭外,仇忠飛馬趕來,一隊侍衛緊隨其後。


    談判前吳王已安排了攻城計劃,仇忠帶著兵馬直破守備府。現在既然人已趕來,那上樑城此刻已經是吳王征隴大軍的治下了,仇忠等人破城便無心戀戰,掛念著吳王等人勢單,怕隴西王狗急跳牆暗下黑手,急急趕來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你快去!”仇勝穀推一把趙默成,趙默成無法,轉身接過仇忠之馬離去。


    仇忠等人救治仇勝穀,押走了魏遠肖和王廣發。


    趙默成飛馬闖進了守備府,看到了已為他掃清障礙的蕭水生,沿路直奔而去。


    踢開房門,茗華麵無血色,已經沒有了掙紮的力氣,烏雲開心跪坐在她身邊哀哀垂淚。


    趙默成讓蕭水生倒了一茶盅水,半托起茗華,撬開嘴,灌入解藥。


    茗華躺平,腹內咕嚕作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嘔出了大片汙水,紫黑紫黑散發著惡臭。


    “毒應該是解了,咱們走。”趙默成橫抱起茗華,蕭水生架著烏雲開心,離開守備府直奔隴西王宮。


    趙默成就算是個傻子,經過這一切也看出了吳王的失常都是為了什麽……


    隴西王宮後殿,空蕩蕩的房間中,除了飄蕩的曳地宮紗外一派了無生氣,宮紗掩映中隻有孤床一架。


    床上躺著的正是傷重的吳王仇勝穀。


    床前跪著大片軍醫和隴西王宮的太醫們,仇忠等人站在兩側,滿室隻有層疊的宮紗隨風飄舞的聲響。


    趙默成抱著虛弱的茗華徑直走到吳王床前,把她輕輕地放到錦墩上。他知道吳王若是醒來,第一個想看到的一定是自己這個“小妻子”。莫非大哥就是“張飛”?隻要大哥好起來自己一定成全他二人。


    茗華看到那張俊逸英挺的臉上蒙著一層暗灰,唇發白,眼發青,氣息不明,頓時感到心揪做一團,無聲淚落如雨。


    來的路上,趙默成告訴茗華說,吳王為了一招製敵得到解藥,放棄了自救的最佳時機,是他用自己的半條命換來了茗華的重生。


    剛解毒的虛弱,加上慟情的心傷,茗華一翻兩眼暈了過去,趙默成忙叫起兩名醫者,抱起茗華去一旁診治。


    茗華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長,覺得有苦澀入心的液體不斷地被灌入口中,卻推不開擋不掉,哭叫不出聲音。


    夢裏滿滿地都是穀爺那一抹掩在扇後的溫潤笑容。


    那個信她任她,憑她一句話就買下杏花村的人……


    那個讓她放手改造,認同她設計理念的人……


    那個嘴上說讓她自己解決落雪事件,卻在背後妥善安排好一切的人……


    那個說沒銀子贖落雪,卻在事後重賞自己的人……


    難怪自己消失了那麽多天,重返杏花樓時黃掌櫃絲毫不怪罪……


    難怪六姐說吳王爺讓滿府的丫鬟們換上小廝的衣服……


    原來他早知自己出自吳王府,女扮男裝。


    原來他千裏迢迢率眾遠征,真的是來救自己的!


    原來他不惜置自己於險地,也要得到解藥救自己的命!


    茗華在夢中嚎啕大哭,自己兩世為人,終於遇到了愛情!隻是為什麽這麽遲!


    自己不是不曾心動的,先前不知穀爺真實身份時就覺得二人相差懸殊,不敢有非分之想;後來知道吳王就是穀爺時,確實心如鹿撞,但他已是自己的姐夫了,不能有非分之想。


    可看到他氣若遊絲地躺在那裏時,心中最柔軟的角落狠狠地被刺了一刀,滿溢的愛慕之情洶湧而出,再也遏製不住。


    你若死,我陪你一起,我們一起穿越到一個新的時空,隻有彼此,好好開始!


    這一定是個夢!自己不是穿越了,隻是在一個很長的夢裏!


    “阿姐,阿姐醒醒!”烏雲開心搖著茗華,茗華緩緩地從一個夢裏醒來,墮入另一個她以為的夢裏。


    “阿姐你哭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吳王爺醒了,他要見你,他們說他什麽光返照了,讓我來叫醒你。”茗華聽烏雲開心的語無倫次,猛地起身下地,卻腳下一軟,整個人重重栽在了地上。


    聽得動靜,趙默成和蕭水生雙雙沖了進來,趙默成抱起茗華放回床上,扔給她一個大白饅頭,“先吃東西!”


    “她剛醒,怎吃得下,我去端碗粥來。”蕭水生轉身出去端了兩碗粥進來。


    茗華大口大口地和著眼淚吞進了肚中,看她喝完,趙默成一把抱起茗華疾步奔向後殿。蕭水生無聲地立在原地,看他們離去。


    守在門口的仇忠,看到趙默成懷中的茗華,默默推開了門。


    趙默成進去放茗華在仇勝穀的床邊後,也靜靜地退了出去,和仇忠一起守在門邊。


    茗華看著仇勝穀虛浮的眼,蒼白的臉,多想叫上一聲穀爺,多想他再給自己出上些難題,喉嚨卻幹澀無聲,默然淚下。


    茗華輕輕抬起手想握住那雙修長的手,腦中全是修長的指節颯然執扇的模樣。


    溫熱的淚驚醒了冰冷的手,纖細白長的指抹去汩汩而出的淚,順勢托緊了半張小臉兒。


    “羽哥不哭,我沒事。”聲音依舊沉穩隻是再無力氣,無血色的唇角分明是在笑著。


    茗華雙手緊緊抓著仇勝穀的手,哭得更狠了。


    “我問過了,你的毒已解,隻是啞毒未除,三日自可痊癒,想來再有不到半日,便能再聽你喚一聲‘穀爺’了。”仇勝穀眼望茗華,瘦了一圈還哭得髒兮兮的皺巴小臉兒,多麽想一直捧在手心裏,就這麽看著。


    “穀爺!穀爺!”茗華在心裏大喊著,如果現在能出聲,別說一聲“穀爺”了,就是千聲萬聲也叫得滿心歡暢啊!


    “我已知曉你和默成的事兒了,我很歡喜。”仇勝穀唇角上揚,聲音柔柔的,最後的“歡喜”兩字飛出唇邊時洋溢著喜悅。


    “我很小人是麽?”


    茗華拚命地搖頭。指了指仇勝穀,用手比了個大,又指了指自己,比了個小。


    仇勝穀笑出了聲,牽動了傷口,劇烈咳嗽了起來。


    門外仇忠即要推門進來,被趙默成一手攔下。


    茗華起身倒了杯水,輕輕扶起仇勝穀飲下。


    仇勝穀順勢靠在茗華肩頭,“讓我這樣坐一會兒可好?”如孩童般呢喃。


    茗華渾身僵硬地靠在床柱上,調整好姿勢好讓仇勝穀靠得更舒服些,卻從他後領口處看到了他背後的那一片殷紅。


    想起那跪了一地的醫者,不是說半條命嗎?這明明就是多半條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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