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出嫁的日子,無視喜娘哭嫁的合理要求,茗華自己遮上蓋頭歡天喜地地上了花轎。


    跟的是小斐和兩個繡娘,以及聊勝於無的嫁妝。


    鑼鼓喧天地進了將軍府,拜完天地進了洞房,鬧新的人們嘰嘰喳喳聚在身邊要新郎官兒掀蓋頭。


    蓋頭被秤桿慢慢挑起……茗華的小心肝兒開始不安分了,透進來的身影是那麽俊拔穩健。腦中滿是趙雲將軍的瀟灑俊逸,威武灑脫。


    快點兒,掀起了我滴蓋頭來,讓我來看看你滴臉……茗華忍不住小激動了。都說人以群分,吳王的結拜弟兄應該也不差,好期待……


    待蓋頭掀開,茗華的頭嗡地一下,和耳邊的道賀聲響成了一片。


    “恭賀將軍喜得美嬌娘”、“願大人百年好合,早得貴子”、“如花美眷,佳偶天成”……


    佳你個大頭的偶!茗華已經徹底傻了!


    ——張飛啊!


    正是在馬場救了她的張飛本人!


    他是將軍?他不是個養馬的嗎?


    他怎麽會姓趙呢?明明該姓張啊!哪有趙雲趙子龍半分樣子!


    茗華隻看到滿眼的濃密的絡腮鬍,其間晶亮的是兩顆滿溢著憤怒的眼睛!


    沒錯,就是憤怒。


    茗華瑟縮了,他一定怪自己騙了他,要怎麽解釋自己說是藺家七小姐的事?


    原來他讓幫忙就是嫁給他啊,這忙幫的有點大吧……恩將仇報啊!


    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鬧新的人們識趣地尾隨興致不佳的新郎而去。


    人群散盡,新房裏隻剩下茗華和小斐二人。


    “關門。”茗華木然道,眼前隻剩那雙出離憤怒的眼睛。


    小斐輕手輕腳地掩門回身,“小姐,啊不,夫人,別這樣!”小斐死死抱住茗華往床柱上撞的頭。


    其實茗華也沒有真的使勁兒撞,主要是頭上的零碎兒們太沉了,而且著實硌得慌,恐怕這些東西唯一的作用就是跑路時當掉換銀子花了。


    對,想辦法跑路!茗華趴門fèng兒上朝外看了看。


    “小斐,我們逃出去。”


    “夫人,這裏可是將軍府啊,護衛比藺府多多了,再說今天大喜的日子,人來人往的,怎麽逃?”


    也是,茗華除了藺府和現在這間屋子,還沒有到過任何地方,既不知何朝何代天南海北,也一無技能二無特長,真逃出去了生存都是問題,又不能去投奔六姐,估計最佳收容場所就是青樓了。


    “那就……”茗華開始翻箱倒櫃,摸出把剪刀抱在胸前,“隻有一死了。”


    死了更好,沒準兒再穿成個皇帝呢!反正這一世已經是賺的了,光腳不怕穿鞋。


    “夫人啊,好死不如賴活著啊。”小斐這回死死地攥住了茗華握剪刀的手,順帶著把茗華摁到了椅子上。


    這丫頭手勁兒怎麽這麽大呢?還是這具千金小姐的身體太過柔弱了?自己的這把小氣力連小斐都對付不了,一會兒如何是那“張飛”的對手呢?


    有了!


    “小斐,你說當將軍夫人好不好?”


    小斐見茗華不尋死了,一把奪過剪刀,趕緊馬屁拍起來,“當然好啊!多少人搶破頭都當不上呢!”


    “那你想不想當?”茗華挖坑完畢,準備埋人。


    “我?”小斐完全沒有即將被埋的危機意識。


    “對!就是你!咱倆換換衣服,從今往後你就是藺茗華,我來伺候你,當牛做馬,認打認罰!”


    小斐直接“撲通”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夫人饒命!”小斐磕頭如搗蒜,就差拿剪刀對準自己明誌了。


    門外喜娘突然唱到,“老爺到——”


    這麽快?完了完了,現在就是自殺都來不及了,“張飛”來得太快了!


    茗華忙正襟危坐,小斐還緊緊攥著剪刀跪在地上沒反應過來。


    “都下去吧。”“張飛”一進屋就發話,看都沒看畫麵怪異的主僕二人。


    茗華眼巴巴看著小斐站起身,帶著她最後的希望出了新房。


    “歇了吧。”“張飛”還是沒看茗華一眼,就自顧自脫了喜服躺上了床。


    這是……是幾個意思?


    茗華在椅子上呆坐了兩盞茶的功夫,確定“張飛”並沒有質問自己的身份問題,因為,他,居然,真的,睡著了!


    折騰了一天,此刻鬆懈了下來,茗華也是真累了,左右小斐帶走了唯一的兵器,也無他法可想,茗華爬到了外間的榻上,和衣而臥。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踢自己的腳,茗華瞬間驚醒!


    “把桌上的東西收好,去床上把吉服脫掉。”“張飛”吩咐完就出了屋。


    茗華看到桌上多了兩頁紙,一大一小。


    大紙上都是字,小紙上全是畫。


    先看畫……壹仟!難道是傳說中的銀票?!將軍果然土豪!哈哈,這輩子居然一不小心傍了個大款!要不……看在銀票的麵子上,先勉為其難從事一段時間將軍夫人這個高危職業?多攢點錢再休掉將軍闖江湖去!


    再看字……漂亮!筆力雄勁,鐵畫銀鉤,可……這怎麽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粘在一起的啊?就像從字帖上扣下來的一樣。


    而且,這都寫的什麽啊?虧茗華上一世還業餘愛好書法呢,認得的繁體字可不算少,可放在這兒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不光是字不夠看的,居然連認都認不全,更別提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這繁體也太“繁”了吧!好像有茗華,還有趙什麽成,其他的……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寫的什麽鬼?!


    反正……客隨主便,聽話沒錯吧,“張飛”讓收好就收好,至於脫衣服……現在天已微明,看他上一次救自己的表現,應該不會怎樣吧?


    茗華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音,慌忙手腳並用地上了床,一把扯落床幔,緊緊攥住了衣領。


    “夫人,請把喜帕交與老奴。”原來是喜娘來收落紅帕子了。


    茗華想這上哪兒給你弄啊?正在想怎麽應付一下,赫然看到枕頭邊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方白帕,在一堆刺眼的紅色中格外醒目。雖不曾用過,好歹就它了!便一把從床幔中fèng塞了出去。


    “恭祝老爺,子孫綿長。”喜娘道賀後下去了,原來“張飛”就跟在旁邊。


    “休書收好了?莫要示予他人。做好交辦之事,我自會許你想要的生活。”這次是“張飛”的聲音,音落即走。


    休——書——!


    什麽鬼?為什麽我的新婚之夜得到的是一紙休書?就憑你“張飛”還好意思休妻?要休也是我休你啊!


    茗華瞬間淩亂了。


    交辦之事?那張休書上到底寫了些什麽?有什麽話不明說非要用寫的?也對,他一定認為自己飽讀詩書,怎麽也想不到娶回來個“文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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