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滿腦子裏隻是浮現陸羽剛才的眼神,那種閃躲,暴戾的眼神,好熟悉,仿佛陸羽知道最親愛的媽媽再次結婚時,流露出來的眼神,閃躲,拒避,隱藏著深深的黯然。


    那是一種了無生機的黯然。


    一向大大咧咧的鄭穎風心忽地一揪:“難道他也喜歡陸曼兒!”


    正在思緒漂浮之際,陸羽打電話來:“八戒你在哪,我陪你去陸曼兒家,你一個人對付不了兩個妖女的。”


    鄭穎風心情瞬間好起來,覺得藍天白雲,風情氣慡,自言自語:“也許我多心了。”隨即對著電話報告了自己的方位,不一會兒就見陸羽迎著他遙遙走來,也不需要道歉,兩個人拍了拍肩膀,微微一笑,安靜走到小區門口去打車。


    鄭穎風上樓梯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腿在抖,於是故做輕鬆的回頭對陸羽說:“真過分,居然不開電梯。”


    陸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覺得爬三樓乘電梯羞恥了點嗎?”說著三步兩步跨到鄭穎風前麵去了。


    鄭穎風看著陸羽的背影愣了愣,笑道:“靠,整天一副冰山臉,還真有利於偽裝。”


    磨磨蹭蹭半天,鄭穎風終於按了門鈴。開門的居然是陸曼兒。他頓時覺得心跳無限提速,臉上無數條微細血管同時暴裂,熱的絕對可以煎熟一隻雞蛋,該死的陸羽依舊是亙古未變的一副表情,靠在牆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根本不打算出口相助。


    “你……好,我是來找好好的。”鄭穎風看著夢中情人強做鎮定的說。(我是來找你!他在心裏大聲呼喊。)


    “好好她在洗澡……”曼兒還沒說完,這時好好的魔音暫停,披著浴袍走出來問:“老姐,我洗好了,有人來了嗎?”


    “啊!豬頭風,閉上眼不許看啊!”好好閉上眼睛大叫。叫聲非常高亢。足以穿雲裂石。


    “oo!mydog!”衝擊波一波比一波強烈,鄭穎風還未從見到陸曼兒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又見到李好好美人出浴的香艷鏡頭:濕漉漉的長髮,微露的香肩,筆直修長的腿,還有光滑線條優美的背部。他閉上眼,但未能停止想像,甚至在腦海中完整的回味了一遍剛才的鏡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罪過啊罪過。”他在心裏默念。


    相反,陸曼兒非常鎮定,可以說麵無表情,不過細心的話,可以發現她眼中捉狹的表情,她淡淡地對李好好說:“鬼叫什麽呀!你叫的時間,足夠穿好衣服,再回來叫一遍了。”一言驚醒夢中人,李好好蹭蹭蹭跑回房間穿衣服。


    “進來坐吧。”陸曼兒招呼對站在門外發花癡的鄭穎風笑道。


    “哦!”鄭穎風受寵若驚的看著陸曼兒的笑臉,心想:“哇塞,今天真是福星高照啊。”


    “八戒,你剛才想說的應該是mygod!而不是mydog吧。”一直沒開腔的陸羽冷不丁的來了這麽一句。


    啊砰!鄭穎風聞言就差沒做出個漫畫中的表情倒地不起了,心裏恨的咬牙切齒:“死沒義氣傢夥,沒事拆我台,555……我真是交友不慎。”


    陸曼兒回想起剛才鄭穎風的話,更重要陸羽突然迸發的冷幽默讓她忍俊不禁,於是笑得春光明媚。


    其實此時陸羽應該立刻在鄭穎風身邊拋灑花瓣或者細雪,並且從頭頂打一束純淨的白光到花癡的臉上,還要在他背後堆起如山如海的九十九萬朵玫瑰。


    非如此,不足以襯托鄭穎風這一刻的心靈悸動。


    李好好換好衣服以後,發現自家的客廳裏突然多出了一位仁兄。而這位仁兄正是自己的朝思暮想的陸羽時,我們完全可以參照一下方才的鄭穎風的反應想像一下她的表現,當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剛才你不是也……”一瞬間李好好連死的心都有,害羞到了極點的她反而勇氣大增,對著陸羽大叫,要是平時,她看見陸羽,就會溫馴無比,聲若蠅哼。


    “我什麽也沒看見。”陸羽若無其事的看著她,頗有點失望的口氣,指了指鄭穎風,“我被他擋在後麵,你要找人負責就找他。”


    “啊!”兩道堪比x光的目光she向陸羽,陸羽毫不在意的聳聳肩,走到陽台上看著外麵發呆。留下鄭穎風和李好好麵麵相覷。


    陸曼兒看著陸羽嫻熟的玩弄著鄭穎風和李好好的情緒,微微一笑。走進房間裏拿了包,說:“我出去有事,你們自己在家玩。”


    鄭穎風和李好好聞言大驚。李好好著急地叫出來:“老姐,小風特意做了糖醋排骨,我叫他過來吃飯的。”


    “我胃不舒服,不吃了。陸曼兒邊穿鞋邊說。


    陸羽走過來套上鞋,對陸曼兒說:“我正好也要走了,你坐我的車。”


    “啊?”陸曼兒微微驚愕的抬頭,她看見一張英俊的臉。一雙冷漠平靜的眼睛。這個男孩對她說:“你坐我的車。”語氣淡定自然,毫無做作。


    她微微一笑說:“好的。”


    直到他們走了好一會兒,屋子裏的兩個人才回過神來。


    李好好看著糖醋排骨目光呆滯:“他們就這麽走了?有沒搞錯?”


    鄭穎風同樣目光呆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陸羽主動邀女生坐他的車,這小子有貓膩。”


    慢慢地,安靜的的屋子裏響起了哭聲,寂寞而無助的李好好終於爬在鄭穎風身上放聲大哭。溫熱的眼淚濡濕了鄭穎風的的胸口,他覺得李好好的眼淚慢慢的流進了他心裏,漸漸地匯成了一條河。他的心酸楚的漲痛著,說不清是因為陸曼兒的冷漠,陸羽的善變,還是李好好輕聲的哭泣。


    他像安撫趙琳一樣撫摸著她的長髮,眼前安慰這個傷心的女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於是他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竭力用一種平靜無謂的口氣微笑著說:“不要緊啊,我們自己來吃我密製的——鄭氏”愛心糖醋排骨吧。“


    李好好停止了哭泣,不知道為什麽,她伏在鄭穎風的懷裏,好象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痛,他的強顏歡笑。這個男孩他有著陽光一樣的微笑,海一樣寬闊的胸襟,但是他也是個普通的男生,他也會心痛,但是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女生麵前流淚。


    突然,李好好覺得自己的痛苦幾乎微不足道,而鄭穎風才是真正需要安慰的人。


    “真好吃啊!”李好好賣力地表揚鄭穎風,嘴角粘滿了糖汁。


    “小孩子,鄭穎風看著她微笑,和趙琳一樣,吃東西粘的滿嘴都是。”他不自覺的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汁。他的手突然顫了一下,頓在空中。他碰到李好好柔嫩光滑的臉蛋,心悸不已。


    鄭穎風的手,李好好的嘴,四目相對。這個瞬間,所有的一切頓住,包括兩個人的心跳,眼睛裏隻看得到彼此。


    “太曖昧了!”兩個人臉一紅,異口同聲的大叫。


    “我走了。我走了。”鄭穎風落荒而逃。


    “再見,再見。”李好好站在餐廳裏手足無措的說。


    如果剛才,我吻了她會怎樣?


    如果剛才,他吻了我會怎樣?


    這一天,在城市的兩處,有兩個心神不定的人不約而同的想著同一個問題,內心對方才未發生的事情竟有著朦朧的期待,隱隱的失落。


    陸羽騎車帶著陸曼兒去了衡山路,十一月的上海,天氣清寒,稀薄的陽光裹著秋風照在人身上,有冷談的溫暖。陸羽感覺到曼兒的手輕輕的圈住自己的腰,她的髮絲在他脖子間縈繞,想到自己最愛的女孩坐在背後,於是心情飄柔,他突然間體會到《簡單愛》的感覺:“我想帶你騎單車,我想和你看棒球,想這樣沒擔憂唱著歌一直走……”


    真的,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真的,我們隻想簡簡單單愛。


    那是一條最適合散步的街,他和她,需要安靜的環境,因為彼此有些話要說。但是兩個人一直慢慢的走著。沒有人開口,畢竟他們之間還是陌生的。走了很長的路,陸羽發現陸曼兒一直跟隨自己的影子,然後輕輕的踩上去,臉上浮現天真甜美的笑容。


    “你喜歡玩這樣的遊戲?”陸羽微微有些驚訝。


    “很喜歡,難道你也喜歡嗎?”陸曼兒抬起頭反問。她美麗的眼睛像吉普賽女郎手中的迷幻黑水晶,具有媚惑人心的力量。


    “我小時候,經常和八戒一起玩這個遊戲,他背著我,我背著他,兩個人的影子重合,搖搖晃晃,興奮莫名的尖叫,在空寂的長街,樹葉飄飄灑灑的落下,似被驚動。”麵對那雙媚惑的眼睛,陸羽袒露了兒時私事。


    “是為了覺得彼此不再孤單,尋找心靈的安穩。”陸曼兒說。


    陸羽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灼灼的眼神盯住陸曼兒,他的心中所想被人一語道破,不但不怒,反而更為欣賞陸曼兒的靈慧,不由的點頭微笑:“你說的非常對。”


    陸曼兒突然伸手點了點陸羽的鼻子,看著他笑道:“你是一隻小狐狸。”


    陸羽愣了一下,跟著笑起來:“彼此彼此。”


    兩個人相對著大笑起來。好半天,曼兒才忍住笑說:“我是故意不告訴好好鄭穎風站在門口。”


    陸羽看著眼前狡黠的像一隻狐狸般的女孩,笑意深濃:“如果那時候,陸曼兒開口提醒李好好一聲,想必她就不會冒冒失失的衝出來春光乍泄了。”


    陸羽笑著:“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給他們製造機會才溜出來的,所以我也不做飛利浦電燈泡,跟著開溜。”


    陸曼兒看著陸羽,抬手輕輕劃著名他的臉,清晰冷漠的輪廓,幽幽讚嘆:“知道嗎,你的笑容非常漂亮,漂亮到令人目眩,呼吸停頓。”


    陸羽突然很有種被人調戲的感覺,這樣被一個妖女調戲著,哭笑不得。但他覺得前所未有快樂和輕鬆,麵對著她,他原以為早被遺忘的笑的感覺,又自然的回來了,笑不再勉強,而是像呼吸一樣自然的事。


    “你調戲我啊!”陸羽笑著作勢要打她。陸曼兒咯咯笑著跑遠了。兩人在漫天落葉裏嬉戲追逐,在外人看來是非常賞心悅目的一對。


    陸曼兒突然不笑了,遠遠地站住,陸羽也停下來,沒有追上去。


    “你是不是喜歡我呀?”陸曼兒問,她叫的很大聲,神態自若。清亮聲音在空曠的長街上飄蕩。


    沒有沉默,陸羽大聲回答:“是呀,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他看著一片從天空飄落的葉子,伸手接住手掌一般寬大的葉子。然後輕輕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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