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上桌後,都熱鬧地吃開了。正吃著,有幾個人打著燈籠來到了門前,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年輕婦人手裏搖著一柄繡貓撲蝶絹麵團扇,穿秋香色百褶長裙,表情略顯高冷。她也不招呼誰,徑直邁進了院子,冷冷地看著院中吃得正熱鬧的一桌子人,片刻後才開口道:“吃得夠熱鬧啊!”


    草微聽得這聲音兒有點耳熟,放下筷子起身一看,原來是她大伯的女兒,她的堂姐竇月微。


    竇月微三年前就嫁離這兒不遠的香河集上去了。她夫家在集上開了個賭坊,日子過得也算殷實。隻是這門行當不穩當,出事是早晚的。大概半年前,她男人被仇家尋仇,幾刀砍死了,她也落得守了寡。因為在夫家待不住,又自個跑回娘家了。聽說她一回來,撩撥了村裏村外無數燥熱之心。


    “你來做麽子?”草微上前問道。


    “來瞧瞧你唄!”竇月微慵懶的表情裏透著濃濃的鄙色,搖著團扇走近草微道,“我出門了小半個月,沒想到你居然連家都成了。你說我這做堂姐的能不來瞧瞧嗎?來來來,讓我瞧瞧那位高大英武,拳頭硬得跟石頭似的妹夫在哪兒呢?”


    “你有麽子事兒就直說吧。”草微冷冷道。


    “嗬!”竇月微輕聳了聳肩,用她那雙描過眉粉的雙眸打量著草微,“脾氣漸長了啊!這有男人跟沒男人果然是不一樣了啊!以前那個慫包竇草微上哪兒去了?我眼前站著的這個還是我那動不動就哭鼻子,做事毛毛躁躁,總挨奶奶揍的堂妹嗎?呀呀,那句話是咋說的呢?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吶!草微,你真是不一樣了呢!”


    “你要是來說這些有的沒的,那就請回!”


    “等等!”竇月微叫住了草微。


    “那就說吧。”


    一抹陰冷的淺笑從竇月微那深紅色的薄唇之間溜了出來,隻見她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紙,緩緩展開遞到了草微眼前,眼含諷色道:“認字嗎?認得這張紙是誰欠下的嗎?就算你不認得其他,你自個爹的名字你應該是認識的吧?”


    草微眉心一皺,眼中充滿疑惑地看著這張紙:“欠條?”


    “沒錯!就是欠條!”竇月微笑吟吟地收回了那張紙道,“這是一張四叔親手簽下的欠條,白紙黑字,寫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容抵賴。”


    第四十七章 抵債


    >  “我爹咋會欠你錢?”


    “錯,不是欠我錢,是欠我前公公的錢。你爹在我前公公家的賭坊裏賭錢輸了,問我前公公借錢翻本兒,我前公公看在他是我親叔叔的份上就借了一筆銀子給他,這才有了這張欠條。”


    “我爹咋會去賭錢?”竇草微深感不解。


    “對啊!”俞本富上前幾步道,“竇四叔咋會去賭錢?竇四叔不會賭錢呢!”


    竇月微丟了俞本富一個白眼:“你曉得個屁!我四叔在集上都幹了些麽子你全都曉得麽?那些男人一到了集上,見著賭坊跟漂亮的姐兒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你親眼見過麽?我四叔不但會賭,還是個高手呢!隻是你們這些人不曉得罷了!”


    俞本富還是搖頭道:“我不信,我不信四叔會去賭錢。”


    “信不信隨你!但這欠條是白紙黑字地寫清楚了的,而且上麵的簽名和手印也是他的。另外,欠條上還有兩個中人,一個是集上開酒館的楊老闆,另一個是集上的宋裏長。這兩人都可以作證!就算最後要鬧到衙門,我也不會輸給你們!”竇月微麵含冷色道。


    草微有點懵了,這事兒在原主的記憶力是一點痕跡都沒有,是壓根兒就沒這事兒還是原主根本就不知情?


    阿獵走上了前來,伸手從竇月微手裏將那張欠條扯了過去。竇月微目光幽幽地打量著阿獵,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哦……這就是我那位新妹夫啊!長得……確實也挺不錯的,人高馬大,比白木爺爺家那頭牛還壯點呢。看清楚了嗎,妹夫?認字嗎?不認字,姐姐可以幫你念念。”


    阿獵垂眸默默地看了一遍,隨後拋還給了竇月微:“拿著滾。”


    竇月微那兩條又細又長的眉毛微微一豎:“你說麽子呢?你讓我滾?不還錢就想讓我走,門兒都沒有!本金十兩,利息三兩,你們攏共得給我十三兩!”


    “沒錢。”阿獵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沒錢?沒錢也得還!父債女償,天經地義!你要是不想我鬧到衙門去,就最好趕緊把錢還了!”


    “我們一時之間哪裏湊得出那麽多?”草微接過話說道。


    “沒有?沒有也好辦,”竇月微拿團扇指了指草微身後的屋子道,“就拿這個破院子來抵債吧!雖然我是很看不起這破院子的,可有麽子法子呢?你們窮得叮噹響,是一文錢都拿不出來,隻有這院子還值幾個錢了,也隻能拿這來當了。今晚我就讓你們先住著,明兒一早我就來收院子。你們要不肯挪窩,那咱們就是衙門裏見!”


    竇月微沉哼了一聲,使勁搖了搖手裏的團扇,扭著柳腰走了。與她一道來的幾個竇家人也沖草微恨了兩眼,趾高氣昂地走了。


    那撥人走後,小院剛有的熱鬧全沒了。丁氏直搖頭道:“這個竇月微真不叫人省心啊!她擺明了是想攆你們走,為她爹娘出口氣呢!要說老四會賭錢,我是絕對不會信的。老四怕連色子的數都認不完呢!本富他爹,你說呢?”


    第四十八章 溜了


    >  俞本富的父親俞大滿也在。他一直沒說話,眉間攢著一股愁,好像在憂心著什麽。丁氏再問了他一遍後,他才回過神來道:“明兒你們先穩住那竇月微,我去集上問問宋老闆是咋回事。不過……我想這事兒大概是真的。”


    草微略感驚訝道:“您咋會這樣說?”


    俞大滿道:“你大概不曉得,那楊老闆與我和你爹都是很要好的。我們仨是穿開襠褲就一路玩了。倘若這事兒真是他做的中人,隻怕是真的。”


    “可我爹向來是不賭的啊!”


    “我也有些想不明白,所以明兒一早我就去集上問個清楚。倘若是真的,你和阿獵就要早做準備了。竇月微那丫頭可不是盞省油的燈,鬧急了,她說不定真把你告衙門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草微點點頭:“我明白,那就有勞大滿叔了。”


    晚飯過後,草微收拾了灶房,回到了阿獵那間屋子。因為她那間房仍舊被她娘用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鎖著。


    “十三兩銀子……在這種地方,咋可能一下湊足這麽多銀子?就算打劫了全村都未必湊得夠啊!”草微緊皺著眉頭,坐在牆角處那張竹蓆上自言自語著。


    草微這話並不是誇張。這地方去年才遭過災荒,今年上半年又遭了兵災,家裏很多東西都被那夥自稱鷹王舊部的人劫掠去了,當時還死了十幾個村民,弄得一片悽慘。所以,能拿出十個月牙錢出來的人家已經算富有的了。竇月微忽然要十三兩,草微真的是愁上了。


    但她也很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在原主的記憶中,父親竇誠是個跟賭字一點邊都不沾的人,怎麽可能去竇月微前公公的賭坊賭錢,還欠下這麽一筆巨債呢?竇月微之前不拿出來,偏偏這個時候拿出來,總讓人覺得是別有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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