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妄燼舌尖在腮上滑了下,勾唇笑著,眸中流出危險的意味。


    瞧著令人頭皮發麻。


    傅臨淵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了解他的敵人。


    露出這樣的眼神,意味著傅妄燼真的動了殺機。


    柳伯卻顯得十分鎮定,眼中甚至閃過不屑。


    他一邊把傅臨淵扶上輪椅,一邊衝傅妄燼冷冷說道,


    “二少爺,我是條狗,這沒錯。不過……卻也不是野狗,我有主子。”


    傅妄燼聞言樂了,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折疊刀。


    “大哥,人總得為自己的錯誤買單,你懂這個道理。”


    “不過,我今天心情不錯——殺人就算了,宰了你這條狗,就當給我個交代了。”


    傅臨淵死死盯著他的臉。


    “二弟,這是老宅。爺爺還在裏頭,還有這麽多親朋好友在這兒。”


    他緩緩啟唇,


    “你就別開玩笑了,讓人聽去了,容易多心。”


    傅妄燼突兀地笑了,“嗬,大哥,等你死了,弟弟我一定把你的皮扒下來,套在草人上、掛戲班子裏,讓你唱戲唱個夠——”


    “二少爺!”柳伯怒目圓睜,“請您慎言!”


    話音未落,冰冷的刀尖就塞進了他的嘴裏,還惡劣地搗了一圈。


    柳伯猝不及防地吐出口血,伴著鮮血,還有一小塊肉。


    是舌尖。


    “大哥,狗要是亂叫,就該把舌頭割掉。”


    傅妄燼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臉色慘白的傅臨淵,刀尖還留在柳伯嘴裏。


    痛楚讓柳伯額上滲出細汗,但眼神依然不屈地瞪著傅妄燼。


    “喲,還敢瞪我?”


    傅妄燼眯了眯眼,驀然抽刀就要剜出柳伯的眼睛。


    “二弟!”


    傅臨淵急叫一聲,眼神竟有些哀求,


    “狗不懂事,都是主人的錯。”


    “他是我的屬下,是我沒管教好他。”


    “你……怨我就是,放過他吧。”


    再這麽下去,柳伯一定會死在傅家老宅門口的。


    傅妄燼是個瘋子……他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收手。


    柳伯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少爺。


    舌頭的劇痛,讓他說話都說不利索。


    “少……少爺,不要為了屬下、求他……”


    比起嘴裏的痛,柳伯更覺得心痛。


    大少爺……多麽高傲,他從來就沒服氣過傅妄燼。


    可是現在……卻隻能為了一個奴才,卑躬屈膝地求他的敵人。


    柳伯寧可死,也不願意看見這一幕。


    “住嘴!”


    傅臨淵紅了眼睛,厲聲嗬斥著柳伯。


    轉向傅妄燼時,他的表情又變得卑微無比。


    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尊從。


    “二弟,放過他吧。”


    傅臨淵垂下眸子,真真切切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冤有頭,債有主……”


    傅妄燼將沾著血的刀刃在他臉上蹭了蹭,重新裝了回去。


    “大哥,你知道,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傅臨淵臉上沾了血跡,他咬了咬牙,一語不發。


    “除非……你有足夠的籌碼,跟我交換。”


    ……


    傅妄燼出現時,幾乎所有來吊唁的人都作鳥獸散。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尊煞神,傅臨淵長長地舒了口氣,一隻手按在心髒處。


    “少爺,我已經通知了醫生。”


    柳伯一說話,嘴裏就出血。


    他的舌尖被切掉了一點肉,說話跟平常有點不一樣。


    “柳伯,推我進去吧。”


    傅臨淵低低地說道,


    “我們……都低估二弟了。”


    “少爺……”


    柳伯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心痛無比,


    “屬下看不得您這樣。屬下不過是一條狗而已,怎麽值得您……”


    “是屬下辦事不力,他要殺屬下,讓他動手就是。您……何必要求情。”


    傅臨淵垂著腦袋,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開口。


    “柳伯……從前,我也隻當你是奴。”


    “可今天,迎著二弟的刀,我突然明白……我根本就不能失去你。”


    “這個地方,人比鬼還要醜惡。”


    “除了你,我誰都不能信任和倚靠。”


    一陣大風吹過,將地上黃白的紙錢吹得七零八落。


    傅臨淵身子本來就弱,又受到了一記重擊打,不由得咳嗽起來。


    他一咳嗽,胸口剛剛被踹的地方,痛得厲害。


    竟然又吐出口血來。


    “少爺,我推您回去。”


    柳伯連忙推著他往回走。


    “先把身子養好……未來的路還長呢。”


    傅臨淵自嘲地笑笑,抬手拍了拍柳伯扶著輪椅的手。


    “柳伯,日後的路,咱們就這樣,慢慢扶著走吧。”


    柳伯眼窩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剛剛刀尖在嘴裏,他也近乎麵不改色。


    “少爺,機會……日後多得是。”


    柳伯含糊地安慰著傅臨淵,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我懂。”


    傅臨淵輕輕歎氣,


    “柳伯,我想去養養病……也想歇一歇。”


    “屬下會安排。”


    柳伯推著傅臨淵往老宅裏走,迎麵走來一個穿著黑旗袍的少女。


    看見傅臨淵和柳伯唇邊臉上都有血跡,少女起先一愣,


    “大哥,柳伯……你們……”


    傅臨淵溫和地笑了笑,“知鳶,你從哪兒來?”


    傅知鳶慎重地回答道,“我從爺爺那裏來。二哥……二哥還沒死的事,爺爺已經知道了。”


    “嗬,那就好。”


    傅臨淵笑笑,


    “我正不知該如何跟他老人家說呢。他知道了也好。”


    “二哥……他沒進門又走了?”


    傅知鳶疑惑地眨眼睛。


    “嗯。”傅臨淵點點頭,“知鳶,我受了點傷,打算去養一養。你幫我跟爺爺通報一聲吧。”


    “好。那大哥你當心身體。”


    傅知鳶乖巧頷首,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罷了。”


    傅臨淵又忍不住重重咳了兩聲,勉強擠出一抹笑,


    “喪儀這麽多事,你忙了幾天也累了。隻不過……我們都被二弟耍得團團轉。”


    “二哥沒出事就好。”


    傅知鳶無奈歎氣,


    “大哥,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千萬保重。”


    說罷,便快步走開了。


    柳伯忍著舌尖的痛,“大少爺,知鳶小姐跟歆瑤小姐。雖說出自一家,秉性卻全然不同。”


    “是啊。”傅臨淵眼底幽深,“知鳶……能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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