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來說,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


    言卿和顧清焰到底是小姑娘。


    就算顧清焰看起來很不好惹,母子倆也沒把她們放在眼裏。


    鄧淮一現身,還給了那個男人一飛踹,母子倆登時消音,也不敢蠻不講理地胡鬧了。


    畢竟,他是真的會動手。


    “言小姐,這裏的事就交給我吧。”


    轉過身,鄧淮又恢複了恭敬和善的表情,


    “您去咖啡廳坐會兒?等處理好了,我給您打電話。”


    顧清焰點點頭,正要帶著言卿離開,後者卻不管不顧地越過老太太和她兒子,衝進了房子裏。


    “哎——”


    她的動作太突然,顧清焰都沒拉住她。


    言卿站在昔日的家裏,環顧四周。


    周遭的環境落在她眼裏,言卿心裏不由得升騰起一股怒火,血液噌蹭地往腦袋上湧,太陽穴突突地跳。


    或許是血壓飆得太高,言卿甚至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差點給氣暈過去。


    這還是她家嗎?


    原本幹淨整潔的門口,堆疊著半米高的紙箱,應該是撿回來打算賣掉的。


    溫馨優雅的客廳也是雜亂無章。


    布藝沙發上堆著臭襪子和髒衣服,茶幾也不再幹淨明亮,玻璃台麵上濺上了油漬,和灰塵一起,形成了一片片灰褐色的汙漬。


    漂亮的地毯也變得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那盆被遺忘在牆角的綠植,原本蔥鬱的葉子如今已變得枯黃,生機勃勃的樣子早已不複存在,隻剩下一副凋零衰敗的模樣。


    空氣中彌散著腐朽和油膩的氣味。


    就連哥哥的鋼琴……


    琴蓋沒有蓋,上麵放著幾個空掉的酒瓶。


    潔白的琴鍵沾了不知道什麽液體,從縫隙間滲了下去。


    雖然已經幹了,摸上去還是黏糊糊的。


    根本沒法清潔。


    好好的鋼琴,基本上是廢了。


    牆麵上,還有小孩用蠟筆畫下的,亂七八糟的塗鴉。


    言卿的指甲不知不覺間已經嵌入掌心,關節因為過分用力而發白。


    深深吸了幾口氣,眼眶突然酸了,淚珠也掉了下來。


    她不忍去看,臥室和廚房,被糟蹋成了什麽樣。


    曾經,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


    幸福的回憶湧上心頭,可眼前的景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都不存在了。


    親人也好,家也好,都回不來了。


    言卿心痛不已,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顧清焰一進門,很快就明白她為何而哭。


    “大小姐,咱們先走吧。”


    她抱住言卿勸慰道,


    “等鄧淮把這些處理好,咱們倆把屋子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就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言卿擦幹眼淚,點了點頭,跟著顧清焰走出了房間。


    似乎是聽到了聲響動靜,鄰居門突然開了。


    “言卿?”


    一個儒雅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探出了半個身子,表情微微有些驚訝,


    “你回來了?”


    言卿一愣,又見故人,她的心情複雜無比。


    “梁伯伯?”


    梁俞年點點頭,“你們來我家坐坐吧。”


    言卿和顧清焰對視一眼,兩人走進了梁俞年家裏。


    門被關上,梁俞年一邊彎腰找拖鞋,一邊對言卿說道。


    “你家出事之後,這個老太太,跟她兒子兒媳,還有個小孫子,就搬了進來。”


    “家具還好,畢竟還要用。隻是你爸爸媽媽的很多東西,都被當成廢紙賣了。”


    “哦,還有個保險箱。他們打不開,也打算當廢鐵賣。”


    梁俞年頓了頓,起身扶了扶眼鏡。


    “我實在看不過去,就都買回來了。其中還有你的小提琴。”


    他領著言卿兩人走到一間閑置的臥室。


    “東西都在這裏。”


    言卿驚訝地看著整齊堆疊起來的紙質材料,還有一個小小的保險箱。


    梁俞年見狀隻是笑笑。


    “卿卿,你也知道,我妻子走得早,我是一個人把兒子帶大。他現在也出國了。”


    “我家有四個臥室,騰出一間來安放朋友的遺物,也無妨。”


    說罷,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抱歉地說道。


    “我得去開會了。卿卿,你們可以待在這兒。你家的東西,你看著處理吧。”


    囑咐完,梁俞年便換上皮鞋出門了。


    顧清焰目瞪口呆。


    “我說大小姐,他心也太大了吧。把咱倆放他家裏,也不怕丟東西?”


    “梁伯伯跟我爸關係也挺好。”


    言卿蹲下身子,開始翻看那些資料。


    “他們一起出國留學過,隻不過,他是教心理學的,還是個催眠大師。”


    “催眠?”


    顧清焰一下子好奇了起來,


    “他催眠過誰啊?到底有沒有那麽神?”


    “我爸曾經跟我說,據他估計,梁伯伯的智商可能高達160以上。”


    言卿回憶道,


    “因此,他可以輕鬆地催眠一個,智商沒他高的人。也就是說,隻要梁伯伯願意,他可以獲取任何一個,不如他聰明的人的、藏在心底的秘密。”


    “當然,前提是,他有進行催眠的環境。”


    顧清焰嘖嘖稱奇,“真是可怕的能力啊。如果你爸的猜測沒錯,那世界上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沒他聰明,那豈不是都能被他催眠?”


    “這簡直就是讀心的超能力啊。”


    “但是他並不喜歡催眠別人。”


    言卿聳了聳肩,


    “就算用,也都是公事公辦。比方說,請他去催眠個嫌疑犯,或者兼職一下側寫師之類的。”


    “太絕了。”顧清焰依舊覺得震撼,“跟這種人在一起,我會覺得很可怕。”


    “因為隻要他願意,我連一點秘密和隱私都沒有。”


    言卿認同地點點頭。


    “是啊,不止你這麽想。很多人都這麽認為。”


    “所以,梁伯伯人雖然很溫和,但他的朋友很少。大多數人都防著他,躲著他,生怕被他催眠。”


    “他本人似乎也不太在意。隻是跟我爸抱怨,他對別人的隱私壓根兒不感興趣,也不想了解他們藏在心底的惡意……


    “世界上的醜惡多得數都數不清,他才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清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畢,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道,


    “大小姐,你爸的智商會不會比這位梁老師還高?所以才敢跟他做朋友?”


    言卿沉吟片刻,“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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