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人的屋子裏比較暗,而且隻有外間燃著爐子,宋春臨一進去就發現裏麵的空氣比較悶,於是製止了身後人的關門動作。


    “裏麵空氣不好,門開著透透氣。”顧逢月吩咐了下去,那人便直接將房門大敞,自己則守在門口沒進去。


    外間沒有人,兩人走進裏間,發現裏間的空氣更悶,宋春臨皺著眉頭,走過去將窗戶給打開了,裏間的人看見他開窗,隻是有些不悅,但礙於對方身份高他們一頭,隻得按下心中不喜,沒有說話。


    宋春臨轉過身解釋:“燃著爐子的房間最好不要把門窗關死,否則人在這樣的屋子裏待久了,會因為吸入太多的煙氣而窒息死亡的。”


    屋裏的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雖然對這說法嗤之以鼻,但對方終歸是一片好意,因此再不喜,也非常禮貌的同宋春臨道謝。


    宋春臨不置可否,轉而看向屋子裏麵被綁在椅子上的人,顧逢月走上前,那人蓬頭垢麵,嘴裏塞著口枷,手腳都被特製的鐵環緊緊扣死在椅子上,許是冷的,這人皮膚青紫,手關節處卻紅腫得像蘿卜一樣。


    宋春臨的精神力在此人身上遊走一圈,發現這人似乎是一心求死,身上半點生機也無,若是他們再晚來幾天,這人估計真的活不了了。


    “喂他點水,別真的死了。”顧逢月朝宋春臨道。


    身後一直守著的人此時出聲了:“他不喝水,一拿下口枷就會咬舌,我們都是直接拿喂藥用的勺子灌進去的。”


    宋春臨不知道喂藥的勺子是啥樣,於是讓那人拿來,結果見那人拿了一個長長的彎曲的漏鬥。


    漏鬥不大,但尾巴很長,剛好能塞進人的喉嚨裏麵,這是專門給喂不進藥的人準備的,眼下這個人嘴裏塞著口枷,嘴巴合不攏,也咬不到舌頭,漏鬥的尾巴更是隻能塞進去一小截。


    不過一小截也夠用了,這些人平日裏就給他喂點米湯喝,餓不死就成。


    宋春臨讓人把漏鬥塞進去,然後他就掏出了自己的水袋,朝著那漏鬥倒了一點進去。


    看守的人見他隻倒了不到一口的量,嘴角止不住的抽搐,看來他想多了,這小孩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心善的主兒。


    宋春臨確實不是個心善的主兒,他的善良具體還得看對象,比如眼前這個,宋春臨給他喂的靈泉水隻有一口,恰恰能吊住他一口氣,讓他死不成罷了。


    靈泉水下肚,那人明顯感覺到有些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


    宋春臨站在他麵前,朝他笑了笑,精神力暗示已經在無聲無息間印在他的腦海裏,宋春臨示意那人解開束縛,那個禁軍下意識看向顧逢月,顧逢月也朝他點點頭。


    “解開吧,他現在死不了。”


    禁軍心裏還帶著點狐疑,但對顧逢月的命令不敢違抗,於是麻溜地將人給解綁了,然後他便看見驚奇的一幕。


    之前一放開就尋死覓活的人,這回居然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別說尋死了,便是多餘的動作也沒有。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禁軍心下納悶,但表麵卻什麽也沒問,隻眼神一直在三個人身上輪番停留。


    顧逢月帶著宋春臨後退一步,這才開口審問。


    “聽說你是安南貴族,怎麽安南是沒有人可用了,還派個貴族過來?”


    對方冷哼一聲,他現在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似乎沒那麽想死了,隻是對於宋春臨的詢問,有些不屑一顧。


    “你們漢人詭計多端,我不同你們說話。”


    嘿,還詭計多端,宋春臨直接翻了一個白眼。


    “你們這次派來的人都被我們給抓住了,哈哈哈,沒想到吧,你要是老實交代呢,我們就給你留條小命,讓你那個誰來著?”


    “叔父。”


    “哦哦,叔父,拿錢贖人。”


    “你們漢人不守信,我不信你。”


    “不是,你是被誰騙了,就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誰告訴你我不守信的,你才不守信呢,你個小偷還想跟我們談誠信?”


    見宋春臨罵他小偷,那人漲紅了臉反駁:“什麽小偷,不過弄了你們點糧種罷了,你們這邊的糧種這麽金貴,還不準我們買賣嗎?”


    “金貴,可金貴了呢,畝產達上千斤的糧種,可不金貴嗎?你們那邊我想想,唉,不會還是以捕魚為主食吧?”


    這話似乎戳到了他的痛處,對方一躍而起,正欲抓向宋春臨,又被顧逢月眼疾手快的一腳踹翻在地,久久沒有緩過來。


    站著的三人冷眼旁觀,並沒有扶他起來的意思,等他自己緩過來了,才撫著方才被踹到的胸口,眼神怨毒的瞪著三人。


    “你們漢人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裏卻把救命的糧種藏著掖著,可憐我安南百姓,食不果腹,餓死病死,好不容易得到這一線生機,也要被你們奪走,我不甘心!你們漢人,就是我們安南的死敵,我叔父不會放過你們的!”


    周圍三人聽完頓時皺起了眉頭,顧逢月更是不讚同的搖了搖頭。


    “你們安南百姓食不果腹又不是我大景人所為,你說我們奪走你們的一線生機,此話更是可笑至極,這世上並不是誰可憐誰就有理的,你們的百姓沒有飯吃,就要來搶我們大景的糧種,現在還要倒打一耙,顛倒是非黑白,怎麽,你當強盜還有理了?”


    “嗬,強盜?你情我願的買賣,怎麽就是強盜了,不過是高產一些的種子罷了,怎麽他能賣,我們就不能買嗎?”


    宋春臨氣炸了:“屁的買賣,種子就我一家在種,你說說誰賣給你的?說不出來吧?還你情我願,我怎麽不知道銷贓還能被扭曲成正當買賣了。”


    “還有,你們國家的百姓沒有糧食吃,那就是你們國家的領導人無能,他不能帶領自己的子民過好日子,憑什麽還要把鍋甩到我們身上?再說了,你們分明知道那糧種關乎國運,現在偷走的,就是竊取國運,這罪過讓你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還死敵,你確定你們能真的能打得過我們大景的軍隊嗎?”


    “若說方才我還對你們的百姓抱有些許同情,但現在,我隻能說你們活該挨餓,有你這種不自量力的貴族去統治國家,他們擁有什麽樣的下場,那都是自找的。”


    地上的人被顧逢月跟宋春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堵得說不出話來。


    宋春臨甚至還在最後補了一刀:“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我說你們能不能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啊,別一出事就知道甩鍋,怪丟人的。”


    身後的禁軍表情凝重,心想以後一定不要招惹這兩位活祖宗,瞅這嘴皮子利索的,自己吵架肯定吵不贏,搞不好還會氣死自己,瞧地上這位,不就快要被氣得喘不上氣了嗎?


    但是過了一會,三人發現這人好像是真的喘不上氣了……


    “氣死了?”


    宋春臨不確定道,他同顧逢月對視一眼,宋春臨立刻操控異能,精神力化作一股尖銳的能量,直接刺向對方的精神海,在精神海裏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以後,宋春臨沒有直接摧毀對方的精神海,因為這個人還有用,他隻是把他的精神海捅了一個大洞。


    因為這個人沒有精神力,精神海的洞對他的影響不算大,也不會危及生命,但能夠讓他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簡單來說,就是瘋了。


    一個瘋子,即使被救回去了,也是棄子一枚,毫無威脅力。


    弄好一切以後,顧逢月跟那禁軍吩咐:“此人我們已經審問完了,你們小心看管,我們進城的時候曾遇見一隊收糧的商人,他們行跡可疑,應該是來救他的。”


    禁軍神色一凜,示意知道了,表示自己會加派人手,爭取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另一邊的街上,來救人的安南高手們還在街上遊蕩,他們跟一些小商販們看似是在話家常,實際上都是在收集信息。


    不得不說這些人的效率還算挺高的,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他們已經總結出他們要救的人並不在府衙大牢裏。


    “公子性子執拗,為了不被問出什麽,他定然會尋死,這些漢人估計也發現公子身份不簡單,輕易不會讓公子死掉。”


    “府衙周圍的民居不太可能,那一帶住著的基本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東南角這條街也不像,這裏是商賈居多,來來往往人多眼雜,不適合。”


    “西北角也不行,都是貧民窟,房子小不說還破,藏身此處容易被攻破。”


    “那便隻剩這裏,坪洲府靠東北角的這一帶,這裏的居民都是良民,家裏小有資產,屋舍不大,但都很堅固,而且這邊的街道似乎更四通八達一些,隻要選好位置,進可攻,退可守,那咱們的勝算便少了幾成。”


    為首的人一臉沉思,過了許久,才緩緩指著東北角這一帶的民居:“就這裏,這裏應當是最適合藏身的地方,漢人不是都說大隱隱於市嗎?你們看這條街,是不是可以直接到府衙的後門。”


    幾人湊過去一看,還真是。


    “那便是這裏了,民居不好打聽消息,我等需要小心行事。”


    “明白。”


    宋春臨還不知道這些人已經確定了藏人的範圍,他跟顧逢月辦完了事情,正牽著手在大街上溜達,兩人辦事速度比想象的要快一些,所以打算找個小飯館吃個午飯便往回趕了。


    坪洲府的百姓看起來確實很喜歡土豆紅薯,兩人隨意找的一見看上去幹淨的小飯館,招牌菜居然是土豆燉肉。


    “嘿,這土豆在咱這邊可是遍地開花啊,產量還高,全當糧食吃也吃不完,這不,好多人琢磨著當菜吃,客官您問的這個土豆燉肉是這邊最常見的做法了,客官您來上一份不?”


    顧逢月聽他介紹的頭頭是道,於是讓小二看著上一份。


    “一份土豆燉肉,來個素菜再加個湯,有米飯嗎?我家這位弟弟不愛吃餅子。”


    “有的、有的,湯的話您看雞蛋蘿卜湯行嗎?廚房今天買到了特別新鮮的蘿卜,可甜了。”


    顧逢月覺得還行,小二便風風火火去廚下點菜去了,宋春臨轉著小腦袋到處看了一下,發現土豆燉肉果然是這邊的招牌菜,幾乎每桌都點了一份,那大塊的肉跟土豆燉在一起,店家似乎還往裏放了自己特製的醬料,不光色澤誘人,空氣裏的味道更是讓人聞到了便食指大動。


    正是午飯的時間,小飯館裏熱鬧得很,不多時就坐滿了人,安南的一行人來到的時候就被直接領著去樓上包廂去了。


    宋春臨這才發現這小飯館居然還有二樓,而更神奇的是,那些安南來的人居然也在同一家飯館用飯。


    宋春臨朝著顧逢月眨眨眼睛:“巧了這不是。”


    顧逢月沒多說什麽,隻是等飯菜上來以後,殷勤地替宋春臨布菜。


    “嚐嚐,看看跟嬸子做的有什麽不一樣。”顧逢月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放進宋春臨碗裏,那肉濃油赤醬的顏色,五花三層選得非常好,燉煮的時間也夠久,咬一口肥肉就跟果凍似的,吸溜一下就進去了。


    “唔,這個醬好吃,豬五花肥而不膩,好吃。”


    低頭再吃一口燉得綿軟的土豆,土豆吸飽了肉的香味,都不用他嚼,嘴巴一抿就在嘴裏化成了泥,細膩的土豆泥裏也透著絲絲醬香,比肉都好吃。


    顧逢月笑著替他盛了一碗湯,雞蛋煎得兩麵金黃,蘿卜絲切得很細,湯被煮成奶白色,裏麵放了切碎的芫荽,這賣相就挺有食欲的。


    “這個季節的蘿卜就是最好吃的,你嚐嚐。”


    “好喝。”宋春臨喝了一口湯,湯頭很鮮甜,這個年代明明沒有味精,但聰明的勞動人民卻很懂得怎樣使用簡單的材料,製造出鮮美的味道。


    桌上唯一的一碟素菜是炒菘菜,也就是清炒大白菜,跟蘿卜一樣,這個季節的白菜也正是好吃的時候,尤其最近剛剛才下過雪,被雪打過的白菜更好吃了,宋春臨連著夾了好幾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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