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伯母也顧不得合理不合理了,她快步上前,喊住了宋大莊,一個勁兒說錯了錯了,不是那邊。


    宋大莊等人不熟悉路線,但隨行的宋春臨認識啊,他拉著老爹跟老哥,讓他們別停下,沒走錯。


    二兒子都這麽說了,那肯定就是沒走錯,於是宋大莊他們頭也沒回,直接往周寧家走去,任憑周大伯母怎麽喊都不理會。


    見他們一行人在周寧家門口停下來,周大伯母臉色頓時黑了,此時此刻她哪裏還能看不出來,這宋家是去給周寧下聘的。


    為了給周寧提親,宋大莊特意去京城請了官媒過來,這位官媒還是看在侯府的麵子上才出來的,要不然根本不會接這麽急的單子。


    王嬸子是昨晚上帶著周寧回來的,誰也沒告訴,就連周大伯母也不知道周寧回來,現在見到他好好的出來開門,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呸,一個低賤的小娼婦,憑他也配!”周大伯母狠狠瞪了宋大莊他們一眼,她眼珠子轉了轉,覺得不能就這麽放過周寧,於是又趕忙去將自己男人給找回來,她得讓周大伯父過來給她撐腰,周寧隻配嫁給馮家,他不能跟宋家定親。


    媒人在前麵開路,宋大莊帶著兒子將車上的聘禮全都搬下來,除了聘金二十兩外,還有一整套純金首飾,打開匣子的時候,金燦燦的光芒差點閃瞎了眾人的眼睛。


    有了銀子跟金首飾,大紅色的妝花緞麵都黯然失色了幾分。


    周寧父母在世時就已經跟周爺爺周奶奶分了家,是以王嬸子端坐主位上,接過了媒人遞過來的紅布包裹,裏麵放著周寧跟宋春生的生辰八字,以及兩人定下的婚期。


    婚期一共有三個,在宋大莊準備的時候,王嬸子也沒閑著,她也去找人看了日子,把兩家看好的日子放一起,跟宋大莊商量著,選定了其中一個,在立春之後,二月初八。


    選好了日子,王嬸子把紅布重新包裹好,從宋大莊送來的聘禮裏麵,一樣拿了一件出來,輪到聘禮的時候,她看著那整整齊齊二十錠銀子,眼眶有些發熱,尋常莊戶人家娶媳婦十兩八兩頂天了,沒想到宋家竟然直接給了二十兩,她伸手拿出其中一錠,重新用紅紙包裹起來,算是給男方的回禮。


    一起回禮的還有周寧做的鞋子,因為時間太趕,除了宋春生的鞋子,其餘都是他們去鎮上買的,為了給宋春生做鞋子,周寧都熬紅了眼睛。


    媒人笑眯眯的替宋家接過周家的回禮,自此,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了。


    而周大伯母走到半路,就碰見了急匆匆往回趕的周大伯父。


    “當家的,你可算回來了,那宋家人過來,給周寧那小賤人下聘來了!”


    “什麽?不是給我們家大丫頭的?”周大伯父跟周大伯母一樣傻了眼,他可是聽說宋家往自家這邊走來了,路上還有人告訴他宋家進村時打聽了周家在哪裏,所以大家本能的以為宋家是來給他們家大丫頭提親的。


    “你可是看清楚了,真是來給周寧下聘的?”


    “我看得真真切切,你不是說周寧要給馮家那啥嗎?他要是被宋家給定下了,那咱們拿什麽跟馮家交代呀?”


    周大伯母急得團團轉,周大伯父反而冷靜一些,他帶著老婆一路殺到周寧家,在周圍眾人的恭賀聲中,厲聲喊道:“我不同意!”


    熱絡的氛圍陡然一僵,四周圍著看熱鬧的村民皆是一愣,他們仿佛這時才想起,關於周寧近日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語。


    有人竊竊私語:“這周寧不是說同鎮上的馮家大郎兩情相悅嗎?怎地今天居然是宋家來下聘?”


    “對啊,我還聽說他同馮家大郎已經…那啥了。”那人雙手比劃了一個姿勢,周圍的人齊齊露出八卦的神色。


    “那寧哥兒都這樣了,宋家竟然還願意求娶?”


    一個老奶奶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是周寧的鄰居,自幼看著周寧長大,周寧是什麽樣的人她能不知道嗎?現在聽著眾人詆毀中傷寧哥兒,便忍不住對著那些長舌婦啐道:“放屁,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謠言罷了,你們也算是從小看著寧哥兒長大的,怎麽說話做事都不帶腦子,聽風就是雨,人家說屎是香的你們也去吃嗎?”


    幾人被劈頭蓋臉這麽一頓痛批,全都訕訕的不敢再吱聲。


    周大伯父冷哼一聲,他上前一步,對著宋大莊行了一個禮,被宋大莊皺著眉躲開了。


    周大伯父見目的沒達成,臉色更沉了一些,他指著周寧開口道:“恕我直言,這寧哥兒私德有虧,怕是不能做你宋家媳婦,還請老哥收回成命。”


    他此話一出,讓一直陪著周寧的王嬸子直接跳了起來,她氣得抄起手邊的笤帚就往周大伯父身上招呼。


    “你個缺心眼的混賬東西,我就沒見過這麽喜歡編排自己侄子的,你少在那邊裝道貌岸然,寧哥兒的這些謠言,你敢說不是你這個缺德玩意傳出去的嗎?你敢對天發誓,這事跟你半點關係也沒有嗎?”


    周大伯父被王嬸子一通打,哎呦哎呦的躲著,嘴裏卻還狡辯:“他做出那樣丟人的事情,還需要我說?十裏八鄉都傳遍了,不就是個不自愛的破鞋嗎?值得你們花這麽大本錢娶回去?”


    周寧氣得咬緊了下唇,宋春生跟宋春臨都有些擔憂的看著他,隻見他的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隻要一陣風就能吹倒。


    宋春臨見狀趕緊上去扶著未來大嫂,對著還在造謠的周大伯父怒目而視。


    “那位什麽大伯父的人,你說了這麽多,可有證據能夠證明我大嫂真的與那馮家大郎相識?”


    周大伯父見隻是一個小娃娃出頭,心裏對宋家更是不屑一顧。


    “你們宋家是沒有人了嗎?竟然要你一個奶娃娃出來說話。”


    宋春臨對他話語裏的輕視毫不在意:“跟你說話,我就足夠了,你想跟我爹我哥說話,還不夠格。”


    “你!”周大伯父氣急敗壞,他伸長手臂就想朝這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臉上扇去,隻是手揮舞到一半,停在了半空,隻見宋春生冷著臉抓住了他行凶的手。


    宋春臨更是得意:“哼,軟腳蝦,還想打人,王嬸子沒說錯,你不僅缺心眼,還缺德!”


    宋家來他們的村子求娶他們村的哥兒,等同是貴客,而周大伯父不僅造侄子的謠,還想掌摑貴客,哪怕是之前對周寧名聲存疑的村民,此刻也是對周大伯父心生怨懟起來。


    宋春臨見狀更是上前一步:“你說我大嫂私德有虧,那你舉個例子,我大嫂是做了什麽事情,私德有虧?”


    不等周大伯父回答,宋春臨又繼續道:“我大嫂勤勤懇懇,本本分分做人,他素日除了下地幹活,就隻待在家裏做女工,做好了就讓別人替他拿去鎮上賣了換錢補貼家用,你說說,他一個連鎮上都不去的人,要怎麽同鎮上的馮家大郎兩情相悅?那馮家大郎是在夢裏見的我大嫂嗎?”


    “再說了,你說他們都已經兩情相悅了,那馮家為何一直不來提親?還是提過親,但不是跟我大嫂提的,而是同你們提的?”


    宋春臨這麽一說,旁邊的村民也生了疑心。


    “對啊,不都說都有身子了嗎?我瞧著那寧哥兒可不像有身子的樣子啊。”


    “都有了身子還不來提親,那馮家能讓自己骨肉流落在外啊?”


    “說不準,也許人家就是玩玩而已呢。”


    “真玩玩還會傳得人盡皆知嗎?”


    “那可是他親大伯說的,能有假嗎?”


    “親大伯又如何,當年人家爹娘一死,他們就帶人上門要收走寧哥兒家的房子田地,這種大伯父,又怎麽可能真心待侄子好。”


    周大伯父被宋春臨一連串的提問問得一噎,他當然不能告訴宋春臨,那馮家確實沒打算提親,他們想的是讓傳言成真,到時候周寧就算不願意,也隻能硬著頭皮去馮家,馮家也沒打算給周寧聘禮啥的,準備隨便給點東西打發他就行。


    至於周大伯父跟周二伯父,兩人的好處費自然不少,現在都在家裏藏著呢。


    不過這些秘密不足為外人道,周大伯父隻能梗著脖子嘴硬:“周寧跟馮家大郎的事情自然是真的,大家都這麽說了,還能有假嗎?我勸小孩你看人莫要隻看表麵,知人知麵可不知心呢。”


    宋春臨可不吃他這一套:“我呸,誰提出誰舉證,你說他們有私情,你親眼見到了嗎?你也見到了嗎?你呢?你沒見到啊,你沒見到你瞎起什麽哄,你們什麽都沒看見,就認準是我大嫂私德有虧,天上的神仙也沒有你們這麽會斷案啊,上下嘴皮子這麽一碰,這罪名就被你們安上了,你們可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村民們不知道青天大老爺是什麽意思,但結合他說的話來聽,似乎不是什麽好東西,因此一個個臉上都很尷尬。


    周大伯父還想狡辯,他說自己確實親眼見過周寧跟馮家大郎私會,但緊接著又被宋春臨追問。


    “何時何地,你是怎麽看見他們一起私會的,當時他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穿什麽顏色的衣服,你可還記得?”


    周大伯父怎麽可能記得,本來就是胡謅的,因此還在嘴硬:“我忘了,我當時嚇壞了,隻看見他們抱在一起來著。”


    此時周寧終於忍不住了,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把一杯冷茶狠狠潑在周大伯父臉上。


    “伯父,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一聲伯父,我自問這些年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今日,便當著我父母牌位的麵,好好說說,我當初,是怎樣跟那馮家大郎勾搭成奸的,正好我對此事毫無印象,也讓我好好聽聽,我是不是在夢裏做了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


    見周寧抬出早逝的父母,周大伯父罕見的心虛了,他這些年苛待侄子,虧心事情做得多了,就越發的懼怕鬼神,麵對著周寧父母的牌位,竟然不敢抬頭直視。


    眾人見他這般模樣,越發覺得是周大伯父造謠,為的就是讓周寧嫁給馮家大郎,腦袋聰明的人也從中嗅到一些端倪。


    如果馮家的這門親事真的那麽好,那為何不能大大方方的上門提親,反而搞這些下三濫的小動作呢?


    想到馮家交代的事情,周大伯父一咬牙,態度強硬的說:“總而言之,隻要我還是你的長輩,寧哥兒,你同宋家的這門婚事,我不答應!還請宋大哥帶著你們家的東西回去吧。”


    見慣大風大浪的官媒笑盈盈走過來打圓場,他輕輕拍了拍周寧的肩膀,示意他放鬆,一切交給他。


    “這位是寧哥兒大伯父吧,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周宋兩家的婚事已經定下了,雙方互換了庚帖,合八字,定了婚期,改是改不了的,不如到時候一起來喝杯喜酒嘛。”媒人臉上帶著笑容,但那笑容不達眼底,這年頭什麽極品親戚都見過了,周大伯父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當真稀奇。


    周大伯父自然不敢應聲,要他去喝周寧跟宋春生的喜酒,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他轉念一想,如果宋家執意要娶周家的哥兒女娘,那換一個人不是也可以嗎?


    周大伯父瞬間又換了一副嘴臉:“宋大哥,這寧哥兒是個孤兒,克父克母,娶回去可不吉利,而且如今他名聲已毀,依我看,不如你們換一個周家人當兒媳如何?”


    這般荒唐的言論一出,全場寂靜,就連官媒都目瞪口呆。


    這周大伯父是失心瘋了不成,不攪黃了自家侄子的婚事不罷休。


    宋春臨在內心瘋狂吐槽這個大伯父癡心妄想,他當他們周家人是什麽香餑餑不成嗎?他們宋家要娶的明明是周寧這個人,跟周家有幾毛錢關係啊?


    周大伯母也適時跳出來道:“是啊是啊,反正都是周家人,不是周寧也可以吧?要不把人換成我們家大丫,我家大丫可是十裏八鄉聞名的大美人,宋家大郎你娶回去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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