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的距離,隔壁小樹叢後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應該就跟即時的戲碼一樣清晰。但他對此毫無興趣,漠不關心。女性被打劫遭遇危險這種事與他無關,歹徒被反殺下場悽慘也絲毫調動不了他的興趣。他就這麽木然又頹廢地坐在那,像攤死水一樣了無生趣又不知在等待不可能發生的什麽奇蹟。


    然後他看到俞雅。俞雅看到他。


    彗星撞地球不至於,幹柴遇烈火也談不上——但總歸是,好像黑夜踽踽獨行的一段路上,忽然就有了光亮。


    事實上俄羅斯帥哥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不但有高緯度民族所通見的深邃輪廓與淺色毛髮,高大挺拔充滿冰雪一般的氣質,而且俄羅斯人更多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蒼白與整個民族根子裏的肆意與陰鬱——初遇時的伊萬正是在一個人最年青最光華的時間段,陰沉到甚至是頹廢的美,俊美又落寞,憂鬱又厭世,裹著濃重的深色大衣,仿佛白樺林一樣望不到盡頭。


    俞雅聞到他身上很重的血腥味。


    有老舊的已然斑斑凝結的腥味,又有新鮮的從還暴露的傷口中流出的血液,隻是被這個人的容貌與氣質所震懾的大腦,遮蔽了她思維裏的一切判斷能力——她要到離開拉斯維加斯,在之後日子裏對這段記憶無數次回顧與咀嚼,才隱約懷疑,初遇時也許他剛殺過人。


    當然,當時還年輕放肆張狂得沒邊的俞雅決計想不到接下去這段黑歷史會有多慘痛。


    她在拉斯維加斯的旅程有了個伴。伊萬在俄羅斯是個很普通的名字,大概就是在大街上叫一聲就會有十來個男人回頭的那種。她也不擔心這是個假名,畢竟她自己就沒給真名。萍水相逢一見鍾情的事兒,本就是在玩兒,哪還顧得上查戶口。


    兩人瘋瘋癲癲喝酒泡吧看巨星秀,痛痛快快賭場廝殺被趕出門。俞雅賭博擅長心理戰,基本沒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住心思,對她來說,開賭的刺激還不如抓老千的樂趣。伊萬就是所有賭場都深惡痛絕的那種算牌師了。就是那種智商超群、數學能力登峰造極又像是被上帝親吻過一般擁有絕佳運氣的人,二十一點鮮少失手獨孤求敗。


    這兩個組合,跟比鬥似的,毫不斂手,夜以繼日一天就橫掃賭城,在每個賭場賺夠一千萬才撤,因為懶得換裝扮,賭場互相通了個氣,才跑到第四個就已經被賭場聯手列入不受歡迎客戶。不過賺到的錢也足夠這兩人在賭城過上頂級富豪的日子——甚至因為揮霍的手筆太大了,同時絲毫沒有將錢帶走的架勢,很有在拉斯維加斯得到的錢也在拉斯維加斯用完的打算,所以並未引起賭場及其背後黑勢力的反彈——甚至當她們清醒的第二天,聞風而動的頂級服務團隊已經不請自來昂首挺胸在旅館門口排隊等待。


    像這樣豪爽的客人——當然沒有人會去追究其身份證件的真假。


    錢的魅力是無窮盡的。


    想吃什麽當即有人捕撈想用什麽當即有人採購當天空運過來,這還是最低級的,最頂尖的脫-衣舞秀包下全場就等你觀看,你感興趣的明星能專門跑到你麵前讓你圍觀並配合你握手拍照,你的任何念頭都有團隊在絞盡腦汁為你實現,就算你想上天,都有人認真研究是否能買到上太空的名額……因而當這倆喝得爛醉如泥從酒吧出來,一拍即合想要結婚,也很快就有人準備好了一切,甚至馬上約好牧師直接將瘋瘋癲癲的兩人送進教堂宣誓。


    俞雅不知道伊萬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跟人進行了結婚宣誓是怎麽個感受,反正第二天下午她從酒店婚禮主題套房醒來的瞬間,就被巨大的羞恥感所包圍了。


    理智回攏,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太過火了的俞雅,完全不知道如何麵對同一張床上的男人,饒是她都做不出除了逃避之外的其餘選擇,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趁人沒醒直接溜了——如果說落荒而逃也是可以的。總之,避難一樣離開拉斯維加斯的俞雅將在這個城市發生的一切都果斷封存進腦海,填了黑歷史的標籤踹到記憶的角落,指望著再也不回想起來。


    而現在,黑歷史本尊竟然又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


    俞雅睜開眼睛,堅強地麵對自己人生中這個僅次於親爹的噩夢。


    房間中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多人。辦公桌後一椅一人,對麵同樣一椅一人,兩人周身零零散散各式姿態站了兩三人。


    看著就是大佬模樣的伊萬仍舊是十幾年前相差無幾的顏貌——相差無幾指的是五官的模樣,在看到這個男人之前,俞雅也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人跟自己一樣,顏值會隨年齡增加,或者說越老越有味道——仿佛時光不是殺豬刀,而是美顏神器,叫人的魅力在厚重的年輪中不是衰退,而是更為醇香,更加難以抵擋。


    今年三十四的俞雅回想起十六年前自己十八歲時的青澀光陰,感受到的不是輕鬆愉悅,而是汗涔涔與心惴惴。


    拉斯維加斯的教堂無處不在,在這裏結婚,做完登記隨便找個有資格的牧師宣誓,再進行認證就可以拿到結婚證書。當然,這證書還得經過各自國籍的領事館認證才能在本國合法化——這一步倒是沒做的。換句話說,當時連身份都是偽造的,更別提什麽法律效力了。


    於是十六年未見,猛然的這麽一個撞麵,眼前這個男人開口竟然是用“妻子”作為代指,還沒一點調侃的意思——看他神情甚至是無比莊重甚至嚴肅地認可這件事。然而俞雅絲毫沒有感動,反而是濃濃的荒謬與無言……還有點想要給跪的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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