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禮。”他這麽緩緩而堅定地說道,“向您報恩的謝禮。”


    俞雅有一瞬間是懵的。每個字她都認得,但組合在一起就叫她很費解了。她捏著那資料茫然了片刻,隨後慢慢地蹙起了眉:“什麽意思?”


    丁季棠說:“我想將它們贈予您……”


    “等等!”俞雅多少年沒作出打斷別人話這樣的冒失舉動了,就算老哥哥們在她耳邊煩躁多年她也能保持淡定的心態,聽著二三十年不變的話語,但這會兒她真覺得一切都很荒謬,事實上她沒跳起來已經是足夠的涵養了,“我剛才沒聽清,這是什麽的謝禮?以及——‘謝禮’?”


    “您……救過我兩次。”丁季棠說了一句便停下來,看了她片刻,大概覺得這是很複雜的兩個問題,一時想不到該怎麽訴說,於是沉默一下後,走到茶幾旁邊另一把椅子邊坐下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婁昭蹦蹦跳跳跑來叫俞雅回家吃午飯。


    結果看到蹲在門廊前的戴星。娃娃臉的年輕人嘴上叼了支煙在無聊地數螞蟻玩——這種意外熟悉的姿態陡然叫她產生幾分親切感,俞朝辭無聊的時候也總喜歡這麽玩。


    “是在下棋嗎?”婁昭指指上頭。盯著棋盤很容易忘記時間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說是去隔壁道個謝的,結果就一去不返了,都到午時飯點了也不見人,隻好過來找。


    “不,在書房談話。”戴星懶洋洋開口,掀起眼皮看了眼她,把煙在地上摁熄,然後隨手扒拉開身邊一叢蔥蘭,將菸蒂悄悄塞進去,撥好葉子遮住。


    將這一連串動作盡收眼底的婁昭滿腦袋黑線,但聽到他的話又覺得挺奇妙:“書房?哎呀,有什麽嚴肅的話題?”


    戴星一本正經道:“嗯,挺嚴肅的。”他不笑的時候臉龐非常俊秀,但是懶散的姿態又叫他看上去又有些吊兒郎當,“反正我不敢去打擾……嗯,再等等吧。”虛拍一下身側的空位。


    然後俞朝辭眼看著兩個人都去了隔壁沒回來,桌上拜訪的飯菜都要涼了,一怒起身找過來叫人回去吃飯,看到兩個人在屋簷下排排蹲。


    書房中,氣氛確實有些凝重。


    俞雅一個勁兒地盯著丁季棠看,目不轉睛,很是懷疑人生。


    頭皮發麻,思維混亂,在聽敘述的時候手臂上甚至有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冒出來,也不是冷,就是覺得難以置信——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曾對一個人產生過如此大的影響啊!


    中緬邊界的小城,那時的死裏逃生促成了後來縱橫東南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暗勢力無冕之王出現。南方貪官紮堆受賄成風的省市,彼時的幸運留存促成了後來他對這個國家的善意,甚至叫他在痛失繼承人之後還會選擇停留在這裏等待終老。後來——後來又在這裏,再次遇見她。有何等的幸運,竟然成為鄰居。


    除了年少時被迫偷渡逃亡的命運,一生中最重大的轉折都是源於她……俞雅怎麽都想不到,自己與丁季棠還會有這樣的淵源!


    他可是丁季棠啊!


    “我這一生,能散的已經散了,能捐的也都捐了,留下來的……等我死後,那些就都給戴星。欠婁昭的,我也準備好了。隻有這些東西,攢了三十多年……”丁季棠輕輕道,“全是想贈予您的。”


    俞雅坐在那裏,因為太過震驚,說出的話語都帶著幹澀拖遝的語速:“所以呢?”


    說實在的,她既為這個人驚心動魄的人生歷程感到驚嘆,又覺得那些波瀾壯闊的故事情節很是不同尋常,但原諒她,她從未意識到自己也曾介入到這段人生,也並未有任何的代入感,所以在清晰觸摸到這個人發自內心的尊崇與感謝時,她甚至會因此而生出些微的愧疚之心:“抱歉,我並不覺得我該接受。”


    她很理智地說道:“或許我確實曾無意地幫助過你,但那並非是出於我的意願,你能活下來全是你的幸運與努力,而不是由於我,所以這恩情原本就不成立。而且這些……你懂它們的價值的,就算我真幫過你兩次,我也不認為我就能心安理得接受這些。”


    俞雅平復下心情,慢慢地笑了下:“丁先生,我能懂你多年來的執念……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再好好地思考一下——對它們是不是有更好的處置方法。”


    丁季棠很長時間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注視著她,長久而平和地凝望著她,他的眼瞳依舊黑亮,深邃而漆黑,仿佛沉澱著很多時光的深海,然後是嘆息一般的口吻:“不,它們就是屬於您的。”


    俞雅在這樣的眼神與堅定的語氣中驀地似乎明白了什麽。這叫她怔忪許久。


    然後她猛地從椅子站了起來,有些躊躇地走動了兩步,眼神猶豫而驚疑,一時間思緒很是混亂,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站在這裏,還是該馬上調頭離開這裏……她直覺得自己會聽到某些猝不及防的話語,甚至本能地覺得這是會改變自己生活狀態的事物——或許應該馬上就走的,但不知為何,就是有種力量將她的腳步釘在這個位置,無法動彈,無法挪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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