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想著妖虎,盤算著自己現在擁有的能力。


    以自身如今的手段,就算是下山了也能混上一個“少俠”的名號,臉上不禁拂過一縷感歎之色。


    “師傅還是沒讓我下山的意思,也就是說......師傅他老人家覺得,我如今下山還不穩......”


    “現在的世道到底如何了......真期待下山的那一天啊。”


    李玄用一種渴望夾雜著懷念的目光,瞟向龍虎山下。


    他知道現在的俗世已經到了一個大變的關鍵,很快一眾名留青史的人物都會登場。


    說真的,李玄很想去見見他們......


    但老天師不讓他下山,李玄也就按捺住了下山的心思。


    拋開暗中隱藏的四隻妖虎不說,李玄覺得老天師還是能看出一些他隱藏實力的。


    因為墨家巨子在臨走前,曾送給他一個似城池一樣的小物件。


    李玄本以為那純粹是墨家之人雕刻出來的玩具,可他真的用自身之炁去研究之時,赫然發現那被他認為是小孩玩具的城池,既有可能是傳說中墨家的機關城!


    那全力擺開,如同天羅地網一樣的陣勢,及至如今,李玄也隻能操縱出一兩分的威力。


    墨家巨子,竟然把這等重寶送給自己,這由不得李玄不去多想一些。


    可思來想去,李玄都隻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墨家巨子看出了自己的非凡之處,想在自己身上下注。


    連墨家巨子都能有這種眼光,那老天師又如何不能有?


    想到這裏,李玄對於山下的世界有多危險,心裏又多了幾分揣測來......


    “師弟!師弟!李家老太爺來看你了!”


    就在此時,李玄身後傳來一道呼喊聲。


    ……


    清庭崩塌之後,李家官身不在。


    那茶鹽兩道的漕運,也名不正言不順,被各地竄起的軍閥給瓜分走了。


    對於李家沒了最重要的錢財進項,李玄一直以來都覺得是個好事。


    畢竟以李家如今的財富,早就能保住幾代人的生活。


    要是在清庭崩塌的情況下,還想占著茶鹽兩道漕運的話,遲早會被那些軍閥們給滅門。


    如今朝廷崩壞,當地的鄉紳可不會認為李家有資格繼續把持漕運。


    李家就算圈養的刀斧手再多,也不可能敵得過冰冷的洋槍大炮,早早把漕運商道交出去,反而是急流勇退之舉。


    再次見到李老太爺時,他顯得更蒼老了許多,滿頭白發連一簇烏黑都找不到。


    曾經挺拔貴氣的身子骨,如今也是馱著背,依靠拐杖蹣跚的走著。


    爬滿皺紋的臉上,不可避免的散發著一股頹廢之氣。


    一見到五歲的李玄,李老太爺那渾濁的眸子裏,透出幾絲亮光來。


    “乖孫啊,你......在這龍虎山中吃喝用度可還好?”


    “要是少了什麽的話,就派人往家裏遞個話,我馬上安排人給你送到山上來。”


    李玄終日在龍虎山上修行,一年到頭來都見不到李家人幾次。


    雖然李家已經是家道中落的時節,可對於李玄的待遇卻沒少半分,一遇到新奇的洋玩意,李老太爺都會花錢買下送上龍虎山來。


    這次,李老太爺手裏又是拿著一個火車的模型。


    李玄貌似在電視裏見過,好像還是末代皇帝同款的玩具。


    帶著一副考古探究的表情,李玄從李老太爺手裏接過那個火車玩具模型。


    又看了看李老太爺滿頭的白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爺爺,你要不也搬到龍虎山來住?”


    “山上靈氣豐厚,最適合養老了。你若常年住在龍虎山上,包管起碼活過一百歲。”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李老太爺時,對方麵色紅潤,完全就是李玄想象裏的鄉紳老爺樣子。


    一身和氣,就算年紀已經很大,但也沒有多少衰老之象。


    可如今,隻區區幾年過來......


    讓李玄有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李老太爺聽到親孫子的建議,含笑搖了搖頭。


    擺手道:“不成的......你爺爺我要是也呆在龍虎山上,那李家偌大的生意,就沒人去掌舵了。”


    說著又慈眉善目的撫了撫李玄的肩膀,“再說了,要是爺爺不在山下的話,又去哪裏給你找這些新奇的玩具去......”


    李玄默默抓著手中的火車玩具,微微低下頭來。


    論製造精美,這些工業製品就算再精密,也和墨家的那些傀儡沒得比。


    更遑論,如今墨家的重寶機關城,就在李玄手上。


    而且,李玄上輩子見過無數超出這個時代想象的高科技,對於這還處於工業初期的製品,實在沒太多的興趣。


    但李玄不會把這種“不感興趣”表現在臉上。


    他不能剝奪一個老人對於孫兒的慈愛。


    “爺爺,山下的那些生意要是太麻煩的話,能放棄一些就放棄一些吧。”


    “師傅說,如今的世道太亂,乾坤崩壞,綱常未立。”


    “之後,俗世還不知道要麵臨多大的浩劫......”


    李玄抬起頭,試圖轉彎抹角的給李老太爺一些指點。


    聽到李玄的話,李老太爺露出和煦的笑容。


    “孫兒啊,這世道......從古至今又有幾天好過,我們李家現在要是放棄的話,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撲上來......”


    “咳咳~這些啊,孫兒你不用去理會,你就在山上安心修道就好。”


    “等下次爺爺再碰上了什麽新奇物件,就給你帶上山來。”


    說完,李老太爺似乎想捏一捏李玄的臉頰,又考慮到如今的李玄已經有幾分修道高人的靈氣之象,轉而拍了拍李玄的肩膀。


    隨後轉身往來的方向走去。


    看著李老太爺略微佝僂的背影,李玄寂靜無聲。


    仿佛在看世界不斷輪回的一隅。


    王朝的崩塌,天道的重塑,兩者之間的光景,再悲慘不過......


    比起這世道的其他人來說,李家之人,已經算是足夠幸運了......


    ......


    時間如梭,歲月似影。


    又是一個春天,花開滿山之際。


    已經六歲的李玄,被叫到了玉皇殿,老天師張靜清麵前。


    雖然光陰似刀,歲歲催人老,但時間仿佛在老天師張靜清身上定格了。


    李玄睜開第一眼,見到的老天師是什麽樣子,如今的老天師,似乎還是那個樣子。


    白發白須,身軀魁梧,仿佛連胡須末梢都透露出一股鋒銳感,整個人就好像高山一樣在那裏立著。


    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李玄,老天師眼眸裏閃過幾縷讚許之色。


    “徒兒,如今你真炁精進,為師也是時候傳你一些殺伐剛猛的手段了。”


    一聽到老天師這話,李玄眼眸就亮了起來。


    雷法他是早就學過了的,本以為五雷正法就算放在龍虎山的諸多絕學裏,也是殺伐最重的那些術法了。


    可看老天師這意思,竟然還要傳他更猛的!


    “師傅,可是那種一出手,就能打得邪道異人血流成河的至強至聖之法!”


    李玄語氣中,充滿了激動。


    恨不得老天師馬上就能教他。


    反正那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曾間斷的《列子.天瑞》,已經帶給了他深若海淵的真炁。


    再多的術法手段,他也有那個底氣去用!


    以後出手就是各種殺道絕招,哪裏還有人攔得住自己?


    “孽徒!我們龍虎山是道家祖庭!豈能開口閉口就是殺伐之語?我們要講究正氣浩然!導人向善!”


    老天師眼眸一瞪,開口斥責道。


    李玄趕緊收斂了臉上的興奮,露出幾分受教之色。


    “弟子明白了,行天將手段,顯道祖心腸,以浩然正氣,肅朗朗乾坤!”


    老天師緩緩點頭。


    “就是這個理,凡事得無愧於心,莫忘師傅我的教誨,不能妄動殺戮之意。”


    說到最後,老天師邁步往宗門廣場走去。


    “徒兒,為師這次要傳你的殺招,名為二十四節氣驚神指。”


    “殺念一起,鬼神皆驚!”


    “你若學會此術,等下鬼魅從此近不了你身......”


    李玄趕緊跟上老天師的步伐,光是聽老天師的描述,李玄心裏就已經是滿滿的期待。


    ……


    李玄和老天師張靜清來到風高開闊之處後。


    隻見老天師緩緩向虛空之中伸出手掌,那隻手唯有食指是筆直的,似乎僅僅是想要觸摸著什麽。


    “徒兒,記住!”


    “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乃是於高山之顛悟天地之奧妙,融合二十四節氣而創!”


    話到此處,隻見老天師指尖一道無形的氣流湧出。


    刹那間,方才還春暖花開的廣場,如同度過了數個月的光景一般,凜凜的涼風鋪麵!


    李玄眼眸瞪到最大的程度!他分明看到這陣陣冷風當中,暗藏著一股鋒銳感!


    還不等他去細品,耳旁又傳來老天師高亢的聲音:


    “春去,秋來!大寒漫天!”


    霎時間,李玄感受到的那股冷風,急速往寒風的方向轉變。


    而風中的鋒銳感,也比先前的更加淩厲!


    “雪落成冰,遇暖而化!”


    隨著老天師緩緩開口,李玄剛剛那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覺,又漸漸恢複到先前的初春。


    打在臉上的,是該有的暖風。


    但李玄分明發現那股鋒銳感沒有絲毫消減,反而藏得更深了!


    老天師竟然在這眨眼間,緊緊依靠一根手指,就做到了改變天時之象!


    當老天師收回伸出的手指時,周遭藏著的那些鋒銳,才徹底消失不見。


    看到李玄一副呆立在當場的模樣,老天師很是滿意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徒兒,感受清楚了嗎?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便是將指化作暗器之道,達到殺人於無形的效果!”


    “天時的變化,也隻是隱藏殺機的一種手段!”


    “你需要做的,就是悟透一個‘藏’字!收斂你的殺意,不讓任何人察覺。待得殺心既起,天時隨心而動!”


    “乾坤,亦在一指之間。”


    李玄打起十二分精神聽著老天師的話,待得全部聽完後,小雞啄米一般猛點頭。


    “師尊,這術法好!適合徒兒!趕緊教我!”


    這種殺人於無形的招數,李玄實在是太喜歡了。


    哪像雷法一樣,隨便用用就頗大的動靜,一點也不夠穩健。


    要是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用出來,別人隻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見李玄熱情高漲,老天師也沒浪費時間。


    把二十四節氣驚神指的要領,通通傳授給了李玄。


    末了,看了看頭頂茫茫的天穹,緩緩出聲:


    “二十四節氣驚神指,是以天時變化而創,你要做的便是與自然融為一體,方能做到無影無形。”


    李玄一邊暗記著驚神指的運炁路線,一邊思慮著老天師說的這些要領。


    下一瞬,李玄抬頭看向老天師,實在是忍不住開口道:


    “師傅......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好像是一門暗殺的術法啊......你之前不是說浩然正氣嗎......”


    “這......這門術法,怎麽看都不夠惶惶大氣啊......”


    李玄覺得有些變扭,之前一聽老天師讓他收斂殺心,讓他肅清乾坤。


    他還以為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有多光偉正呢,還以為象征人族對抗天地。


    這一了解驚神指的具體情況後,怎麽看都是暗中陰人的手段,那身節氣的變動,也隻是讓出招更隱蔽罷了。


    這種術法,真和浩然正氣有半點關係?


    還是各中的深意自己還沒領會到?


    麵對自己關門弟子的疑惑,老天師又是瞪起了眼眸,就連那刀削一般的胡須也顫動了起來。


    “孽徒,愚鈍!你若不先把對手先打死,你又怎麽用浩然正氣去公布他的罪惡?”


    “這二十四節氣驚神指,殺伐一起,無影無形!等人被你打死了,你大可用浩然正氣大聲告訴他,死在二十四節氣驚神指下,他不冤枉!”


    李玄聞言,大感受教。


    眼眸不禁瞪圓的看向老天師,對龍虎山的教條又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這特麽算哪門子的浩然正氣......道家的浩然正氣和儒家的......完全就不是一個畫風啊......


    心裏雖然腹誹著,當李玄嘴上說出的話卻是截然不同。


    “弟子!明白!”


    這四個字,李玄說得鏗鏘有力。


    見李玄一副長了知識的模樣,老天師才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


    在李玄苦練驚神指時,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茅山派的九叔,來到了龍虎山。


    九叔那張臉,幾乎就是寫著“正氣”兩個字。


    當然,他的所作所為,也足夠對得起他那張臉。


    在整個茅山派中,九叔都算是為斬妖除魔貢獻最多的那個。


    自從有資格下山之後,九叔不是在斬妖除魔的過程裏,就是在斬妖除魔的路上。


    被九叔送去幽冥的厲鬼,消滅的作惡僵屍,不知凡幾。


    玉皇大殿中,九叔滿臉的恭敬之意,對老天師作輯感謝道:


    “上次,我師弟運送一具皇族屍僵去京城,途中遇驚雷而生變,全仗著龍虎山符篆才渡過難關。”


    “此事還多謝龍虎山出手搭救,老道特來還禮。”


    對於千鶴道長送皇族屍將去京城,而途中生變一事,老天師也是有所耳聞的。


    也知道是李玄的符篆逞威,才讓千鶴道長免於一場災禍。


    “如今天道崩壞,俗世鬼魅橫生,我龍虎山本就不該置身於世外,此事沒什麽好感謝的地方。”


    老天師擺了擺手。


    或許是因為現在世道的變換,讓老天師也感到了一股凝重。


    腐朽的清廷崩塌,從長遠來看,是命中的既定。


    但如今承載天命之人還未出現,俗世的混亂將會在這段時日裏攀登到巔峰的程度。


    老天師張靜清也無法預料,今後的俗世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段日子以來,山下的屍僵妖物,可有變多了?”


    老天師緩緩出聲道。


    九叔眉頭緊皺的點頭開口:


    “確有變多之象啊......往日數十年都不曾見過的飛僵,這個月中,我們已經遇見兩頭了......”


    “哎,也不知道這混亂的乾坤,何時才能定下去......”


    九叔重重的歎氣一聲,現在茅山上清派的弟子,已經幾乎全部下山了,連師長也出山了一大半。


    全都是為了應付各地冒出來的屍僵妖物。


    可饒是如此,九叔也有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九叔的話,讓老天師的眼神有了些變動。


    接下來,老天師說出的話,讓九叔,神情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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