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初生的幼虎本就魂魄微弱,李玄又經老天師授予都功籙,有了雷部的功德加持。


    如今操控這幼虎來,份外的得心應手,隻覺得幼虎如同他另一副軀體一般。


    但同時,李玄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幼虎的靈智尚在。


    隻是因為符篆所限,幼虎甘願把身體的操縱權交給李玄。


    李玄人在龍虎山的大殿裏安安靜靜的呆著,師兄們隻以為他是進入睡眠的狀態了。


    畢竟是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嗜睡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表麵上看去緊閉雙眼的李玄,實則已經分出心神附體於山林中的那頭幼虎身上。


    按照《列子.天瑞》的運功路線,以幼虎的身軀,吞吐天地靈氣。


    “說起來,這神奇的符篆是道家頂級修仙吐納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在獸類身上......”


    “要是這猛獸也能很人一樣鍛煉出炁的話,那該有多麽強大啊......”


    李玄發散著自己的思路。


    他才剛在這個世界睜眼,就是被猛虎叼在嘴裏的狀態。


    還真不清楚這個世界有沒有獸類可以成精的。


    但看那天老天師一怒,喚出遮天蔽日的雷祖法相出來。李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觀,已經拔高到了近乎修仙的層次。


    虎類相比起人來說,本就有近乎碾壓性的力量,和堅不可摧的筋骨皮毛。


    普通人在虎類麵前,完全就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試想一下,要是這隻幼虎能練炁呢。


    那將會成長到什麽地步去?


    李玄很期待,並按照想法付諸了行動。


    就這樣,一直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幼虎,靜悄悄躲在草叢裏趴著。


    淺色毛發下的胸口,有節奏的一浮一沉,眉心處的閃電符號,還在冒著淡淡的熒光。


    足足有一刻鍾後,幼虎睜開眼眸。一對眼珠子裏,極為人性化的出現了一種“有驚喜但不多”的情緒。


    “獸類果然和人不一樣啊......這練炁的路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以幼虎的身體暗運《列子.天瑞》許久,李玄發現這幼虎體內沒有半點炁的影子。


    倒是通體的血液如同全部被激活了一般。


    如果一開始的血液流動狀態是小溪,那運轉《列子.天瑞》時,血管裏血液的流速簡直宛若怒河。


    李玄能夠感受到這種狀態下的幼虎,力氣更足,脛骨也更強壯了。


    同時胃部的消化能力,似乎成倍的增加著。


    才暗運一刻鍾,腹部已經是咕咕叫的狀態了。


    “看來......以幼虎之軀行道家真法,隻能強壯體魄而不能真的練出炁來......”


    “嗯,這靈寵注定是要走肉身橫推的路子啊......也行,將就著用吧。”


    幼虎小嘴張了張,眼眸裏曝露出感歎的意味。


    如今的李玄,也實在是沒挑剔的餘地了。他自己都隻能在繈褓裏呆著,要是沒這幼虎靈寵的話,根本就不能影響外麵半點。


    就算擔心自己家族的情況,可憑他這才不到三個月大的年紀,也根本無法完整把自己的訴求傳達給師兄們。


    想要幫幫自己的本家,還真隻能靠這幼虎靈寵了。


    李玄操縱著幼虎,又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趴著,一對獸眸裏透出思索的光芒。


    “六個野茅山本師傅霸道的強殺,應該可以給異人界的那些宗門強大的震懾。”


    “但師傅就算手段再凶,隻怕也阻擋不了人心的貪欲......”


    “盯著我家的那些人,或許不會再出動異人弄出大動靜,但絕對會用陰謀算計一點點的搶奪我家的商道!”


    現在是什麽世道,朝廷馬上就要崩了,眼看著就要軍閥割據的亂世。


    如今錢比什麽都重要,而顯然自己本家掌握的那條漕運商道,就是有心人眼裏的肥肉。


    明著來搶,他們或許不敢了。


    但暗中一點點的蠶食......


    他們是絕對做得出來的!


    思慮到這裏,李玄也沒再往深處想下去了。他還得留著點力氣,給幼虎去捕食血肉充饑,以盡快讓這隻靈寵強大起來。


    幼虎捕食的事情,就不用李玄附體去做了。


    畢竟用幼虎的軀體運行了一遍《列子.天瑞》,再加上符篆的強化,這隻幼虎雖然也隻有幾個月大,一個該被大白鵝欺負的年紀,但其正麵廝殺能力已經比得上亞成年的老虎了。


    李玄神歸本體,讓幼虎按照本能去捕食血肉。


    而他自己則安安靜靜的呆在繈褓中,繼續按著《列子.天瑞》的功法路線,努力壯大著自身的後天之炁。


    ......


    龍虎山上的授籙大會還在繼續,道家旁宗的諸多掌教,都在旁觀著。


    隨著道家其他支脈的陸續到來,一些不屬於道家的達官顯貴們,漸漸被請離到了前山。


    對於這一點,這些達官顯貴們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畢竟授籙一事,是龍虎山正一派的內部事務。而他們隻是借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網,硬著頭皮蹭到龍虎山來的。


    其間,李軒轅的畫麵十足,顯得極為活躍和濃鬱的社交欲望。


    逢人便說:


    “老天師剛才抱著的是我侄子啊!那是我侄子!才兩個月大就被老天師認為是天生道子!”


    “現在更是還不能說話,就被老天師授籙了!”


    李軒轅臉上的表情,比當初他中兩榜進士時不知道要興奮了多少。


    兩榜進士說來也是不小的身份,但在這群達官顯貴中,也不算什麽事了。


    但族中出了一個被老天師評為“天生道子”的人,更是尚在繈褓就被老天師授籙了,這無不體現了老天師的關愛。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這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恭喜,恭喜。你們李家現在出了一個天生道子,有龍虎山照拂,以後起碼還能興旺幾十年啊。”


    能在這種時候蹭上龍虎山的,地位比李家也低不到哪裏去。


    麵對興奮狀態的李軒轅,他們不管心中是何想法,最起碼表麵上還是一副恭喜的樣子。


    當然,李軒轅要的也隻是這表麵上的恭喜。


    前一陣,他李家死了人,這事早就傳開了。這群達官顯貴們,哪個不知道是有人盯上了李家。


    甚至那盯上李家的人,還有可能就在他們中間!


    在李家深陷算計中時,李軒轅必須大肆宣揚他家出了“天生道子”的這個消息,以向眾人表示他李家還遠未衰弱下去。


    要想來他李家身上啃塊肉的,也得掂量自己夠不夠資格!


    李軒轅就這樣帶著激動和興奮混雜的表情,往旁人身邊不厭其煩的宣揚著......


    ……


    李軒轅估摸著自己已經宣傳得差不多時,整個人都收起了之前的那副興奮之態。


    眼眸當中,露出了深思之色。


    方才,他一邊向這群達官顯貴們,宣傳自己侄子被授籙的消息,一邊默默觀察著每一人的神色。


    試圖從他們的微表情中,看出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來。


    可惜......李軒轅一個可疑的人都沒看出來。


    他們有些人或因為李家傍上龍虎山而忌憚,有些或因為李家出了道子而嫉妒。


    但唯獨沒有那種神色大變的。


    “看來,直接對我李家動手的人,不在他們中間......”


    “也是......老天師剛剛發威,殺了六個野茅山道人,那幕後主使膽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上龍虎山......”


    李軒轅在靜處又掃了一眼那群達官顯貴後,收回靜默如水的目光。


    又抬頭,看向龍虎山內門的方向,臉上盡是一片期許之色。


    這次,他們李家麵臨的劫數,隻差那麽一丁點就擊垮這個傳承數百年的大家族了。


    那群異人出手,以淋漓的血腥,讓李家老太爺徹底看清自己多年圈養的刀斧手是怎樣的不堪一擊。


    要是龍虎山沒有出手的話,李軒轅可以預見到......族中的直係血脈,隻怕一個個都會死的不明不白。


    “幸好,天不絕我李家!我李家出了一個天生道子!”


    李軒轅深吸一口氣,向著龍虎山內門邁開腳步。


    準備去見一見,那個救了整個李家的小侄子。


    要不是有對方在,龍虎山又哪裏會管他們李家的身死存亡。李玄本就才出生幾個月,雖是李家的血脈,但彼此間的親情根本來不及去培養。


    如今李家運勢眼看著就牽於李玄一身,李軒轅這個做叔叔的,必須要抓緊時間和李玄親近親近。


    ......


    當然,想法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了。


    李軒轅剛走到龍虎山內門外麵,就被一個深藍色道袍的值守弟子給攔住了。


    “現在是我龍虎山的授籙大會,非我道家門徒,不得入內。”


    值守弟子生硬的說出這句話,絲毫沒有因李軒轅的身份而做任何讓步。


    “額,我侄子是老天師的關門弟子,他剛剛還授籙了,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他才兩個多月大,自出生之後,我這個做叔叔的都沒見過他幾麵......”


    李軒轅試圖通融一下,甚至默默從衣袖裏偷偷拿出了一塊銀錠出來,想讓龍虎山的值守弟子收下。


    豈料那值守弟子看都沒看李軒轅悄悄遞過來的銀錠,依舊像一塊門板一樣的堵在了李軒轅麵前。


    “不行!這是規矩,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隻要你不是我道家之人,都不能進去!”


    麵對值守弟子那張石塊一樣的臉,李軒轅沒辦法,隻能收回遞過去的銀子。


    又踮起腳尖,往龍虎山內門裏瞧了一眼。


    這最後一眼,沒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李軒轅也隻好作罷轉身離去。


    既然現在看不到李玄,李軒轅也沒在龍虎山多待。如今李家被人盯上了,幕後之人尚未找出,族中還是一片風雨飄搖的狀態。


    而李玄在龍虎山授籙,對於整個李家來說,無疑是足以掃清陰霾的好消息。


    李軒轅必須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帶回去。


    騎上快馬後,李軒轅一騎絕塵的向家中趕......


    ......


    李家在饒州紮根數百年,及至如今富貴依在。李老爺是四川鹽茶道,朝廷正四品的官員。


    宅邸自然是不小的,積累的財富也足夠數代人去肆意揮霍。


    若是前些年,這正四品官員的身份,足夠說得上是位高權重的。


    但這年頭,連朝廷什麽時候會沒,都說不清。這正四品官員的身份,也完全成了一個名頭擺設。


    以往萬人之上的官老爺,現在也說不上一言九鼎了。


    此時,李家傳承百年十進十出的院落裏,四處懸掛著白綾。


    隱隱傳出女眷的哭聲,以及帶著悲腔口吻的往生咒。


    哪怕是在府外,都能讓人感到一股蕭瑟氛圍。


    今天是李家長孫出殯的日子,哪怕暗中的敵寇未除盡,但生者已死,當李家長孫屍首煉成的傀儡被奪回來時,李老太爺還是決定將這些白事提上日程。


    李家發生的這些禍事,本就是瞞不住的......


    一方巨富的李家,突然召這麽多護院,以及李家長孫肺腑丟的滿院子都是,早就向周圍傳遞出一種恐怖的情緒。


    與一般的地主不同,李家在饒州的聲望一直算很是不錯。


    沒有欺男霸女的情況,每逢大災之時,李老太爺也會命人分發一些糧食。


    這或許就是幾代傳承的生存之道。


    可在百姓裏的好名聲,絲毫不能幫助李家抵禦災禍。


    當李家的白綾高高掛起時,周邊的村民在路過李府門前時,也不免默哀一陣。


    許多鄰人不禁感歎,李老太爺多好的一家子人啊。


    可偏偏他家裏那個天賦奇才的長孫,竟橫遭如此禍事。


    每每掠過李府門前後,鄰人也不禁暗暗議論:


    “哎,李家的長孫......可真是老天不長眼啊,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土匪,竟如此凶狠......”


    “這年頭,像李老太爺這種心善的富庶之家已經不多了,這該死的土匪,怎麽就盯上了李家?真是老天不長眼了。”


    “該死的不死......那土匪還偏偏要了李家長孫的命......”


    李家橫遭災禍一事,李老太爺對外宣稱的是遭了土匪,也免得讓其他人多想。


    百姓們自然也隻以為是有山上的土匪見李家富庶,餓極了搶到李家了。


    反正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各處冒出來的土匪山賊。


    百姓們議論的焦點在於,死得是李家長孫。


    隻因李家長孫在整個饒州府都是頗有名氣的那個。


    自幼一目十行,三歲識千字,五歲熟讀四書五經,七歲考取秀才,十七歲中舉。


    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在即,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高中個狀元回來光宗耀祖。


    可剛行完十八歲的冠禮,第二天便遭了這種橫禍。


    足夠他們與之歎息許久了......


    百姓們也沒在李府外議論太久,實在是府邸裏時不時傳來的女眷痛苦聲,讓他們也有一種情緒上的共鳴。


    也就跟著哀歎議論幾聲,便遠遠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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