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蒙昕不解道:“這是什麽?”


    溫閑庭道:“過完年就回來上班吧,放心……當高總的助理,不會虧待你的。”


    陸蒙昕之前便聽說了,溫閑庭有自己的住所,百來平米的複式小二層,房子距離高宅不過幾十米;公司還為他配了一輛專用車,四個圈的,到底是a開頭還是q開頭他也不記得了;最重要的是,作為高錦陽的秘書,他的薪酬不菲,每年有半個月的帶薪休假,這其中還不算年終獎以及分紅……


    這些都隻是道聽途說,陸蒙昕從來不認為作為一名助理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直到剛才那一刻,溫閑庭把這串鑰匙扔給了他……


    “當助理不能太寒磣了,這是公司給你的,拿著……”溫閑庭對他道:“過完年就搬過去,到時候事情一忙起來沒完,我勸你還是別太虧待自己了。”


    陸蒙昕前腳剛走,後腳高錦陽就從大樓裏出來。


    見到溫閑庭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高錦陽輕瞥了一個眼神,開門見山地問:“東西給他了?”


    溫閑庭得意洋洋的,“不辱使命。”


    兩人坐上車,溫閑庭回過頭,給他出主意:“老大,你真想泡那小子,這法子行不通的。”


    高錦陽要笑不笑地看著他,“這法子不行,你倒是說個可行的?”


    溫閑庭跟了他多年,知道高錦陽一旦想要染。指哪個小青年時,手段方法不過爾爾。


    時下溫閑庭笑嘻嘻地:“你要是真想早點拿下他,我倒不妨給你出個主意……”


    *


    陸蒙昕掰著手指頭算日子,距離過年隻剩下不到一周的時間。


    來到江城這麽些年,他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臨到過年,陸蒙昕卻反而心生怯意,對於那個名叫家的地方,他還是沒能學會麵對。


    陳飛見他發呆,抬手在他麵前揚了揚,問:“蒙哥,你沒事吧?怎麽喊你半天也沒反應?”


    陸蒙昕回過神看他,“哦……你有什麽事嗎?”


    “哦什麽呢,是你叫的我你忘了啊?”陳飛揮了揮手機,“你打電話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我以為你有什麽事呢,趕緊跑過來了……”


    陸蒙昕抹了一把臉,“沒事,不好意思啊……”他起身把人送出門。


    臨別前,陳飛又問他,“蒙哥,過完年你還回‘盛輝’幹嗎?”


    陸蒙昕想到之前溫閑庭對他說的那番話,以及兩人臨別之前,他問自己的那句“當一輩子狗仔,和發一筆橫財,你真得想好了嗎”。


    送走陳飛,陸蒙昕趕忙收拾自己的行李。


    之前陳飛已經幫他打點地差不多了,眼下隻要把行李搬上車就行了。


    陸蒙昕站在這間自己住了多年的地下室門口向內望去,心底有不舍,亦有不甘。


    思索許久,陸蒙昕重重地關上了門,將鑰匙放在房門外的門框上,像是徹底和過去的一整年道別似的,對著大門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陸蒙昕的老家住在距離江城幾十公裏外的一個小村莊,村子封閉落後,村內的青壯年們都尋了機會出遠門打工。


    陸蒙昕的父母早年因為感情不和已經離婚,陸父與嬌妻在這之後又生了一個兒子,比陸蒙昕小了一個輪迴,長得和陸父十分相像;陸母一直沒有再嫁,日子過得一貧如洗,麵對兒子隻覺得滿腹慚愧。


    小時候陸蒙昕會恨父母離婚的決定,後來長大了,懂事了,看多了勞燕分飛的情侶前一秒還如膠似漆,後一秒就能因為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大打出手,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當年父母的選擇——因為他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度過的。


    父母離異之後,老房子歸了他這個還未成年的兒子所有。直到陸蒙昕十八歲那年,他才正式擁有了房子的使用權。


    作為多年沒有感受到親情關愛的孩子,陸蒙昕一直把老房子當做是自己最後的倚靠,即便每年回家麵對的仍舊是四麵冷冰冰的牆壁,和一室的寂靜。


    快到年末時,陸蒙昕的堂哥陸蒙彬也回了老家。


    聽說堂哥在京城開了一間餐廳,生意如火如荼,賺得更是盆滿缽滿。


    陸蒙昕得知這個消息時,打從心底裏為堂哥高興。


    兩兄弟從小玩鬧到大,後來陸蒙昕父母離異,兩人有幾年沒聯繫,等到陸蒙昕大學畢業,堂哥陸蒙彬才得知了陸蒙昕的去處,兩人又聯絡上了。


    一年沒見麵,陸蒙彬對於這個堂弟自然是有一肚子話要嘮叨,見到麵的第一句話就是:“小昕,你怎麽又瘦了?”下一句話則是八卦,“在江城那麽多年,有沒有交到女朋友啊?”得不到陸蒙昕的正麵回答,索性開始聊起他的工作,“你說你……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當什麽狗仔啊!”他詢問陸蒙昕意見,“要不明年來京城發展吧,有你堂哥我罩著,看誰敢欺負你!”


    陸蒙昕訕訕地笑著,謝過了他的好意,隻道:“我、我已經不做狗仔了。”他說:“我現在是董事長助理的身份,嗯……副助……”


    陸蒙彬睜大眼睛,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不出來,行啊你……”


    “誒……工作做的不錯,什麽時候找個女朋友把終身大事定了就更好了。”陸蒙彬碎碎念道。


    陸蒙昕受不了堂哥的緊箍咒,他已經多年不受人管教,此時再聽到陸蒙彬的一番囉嗦,難免氣結,“我、我可沒說要結婚。”


    “說什麽傻話呢你!”陸蒙彬抬手朝著他的額頭給了個爆栗,“年紀輕輕,事業有成,不早點討個老婆,難不成……”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了。


    陸蒙昕過了片刻也反應過來堂哥的下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


    據說堂哥是個同。性。戀。


    這個消息在陸蒙昕剛成年的時候被人爆了出來,像是一顆□□徹底掀翻了這個古老落後的小村莊裏平靜的日子。


    他第一次知道“同。性。戀”這個詞,那是一個隱秘的、小心翼翼的、不為人知的可恥的詞語。


    陸蒙昕永遠也忘不了堂哥當時所遭受的苦痛。


    那年的十二月特別的冷,冬日裏雨雪紛飛,堂哥被村裏的一夥成年的男人扒光了衣服、五花大綁綁著送往山林深處。


    那麽冷的雪落在他的眼睛裏,凍出了熱淚。


    陸蒙昕想要上前阻攔他們的行徑,無奈卻被奶奶親自出麵阻止。


    她攔住了陸蒙昕的去路,手裏的拐杖鄭重其事地敲打在雪地上,擲地有聲,“小昕,這是你哥該的,他該的!”


    陸蒙昕直到現在都忘不了奶奶當時的眼神,臉上的神色不帶一絲情感,像是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人的下場。


    後來堂哥離開了村莊,去了大城市,奶奶也去世了,陸蒙昕隻覺得生命中對他無比重要的人都在一個個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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