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樓吃飯的時候,墨墨一邊吃飯一邊滿嘴跑花的問問題,從江水為什麽向一個方向流到塔為什麽上邊要比下邊小,再到旁邊的大叔是不是江湖人(我以前和他講過)。


    我扭頭看看,帶刀佩劍,滿麵虯髯,好像是個江湖人,但是看起來不太好說話。


    最後,墨墨突然安靜下來,半天沒有說話,直勾勾的盯著我身後。我順著他“靦腆”的目光看過去,眼球哆嗦了一下。果然是在一起呆過的,小孩子的直覺真強!


    隻一眼,我便迅速收回目光,盯著眼前的桌板拚命告訴自己:“這是幻覺!”同時後背抽筋似的疼起來!


    那人走過來,抱起墨墨,湊在我的耳邊問:“娘子,好久不見了。”


    勉強扭過頭,是一張大大的笑臉,見牙不見眼。


    “坐吧!”嘆口氣,他說過解甲歸田——此所謂說到做到。隻是中間太過曲折。


    “有事嗎?”我強作鎮定。


    他倒是不急,為自己斟了杯酒,抱著墨墨問:“想不想爹爹呀?”


    墨墨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高興的點頭,狗頭點的像狗尾巴,讓人無語。然後對我說:“娘,爹,爹爹!”他怎麽問也不問就接受了呢?我沒少講大灰狼的故事啊!


    “好兒子!來,爹賞你的!”楊不愁拿起我的筷子,點了一滴酒放進墨墨的嘴巴裏。我上去拍掉他的手:“你幹嘛?”


    楊不愁有點下不來台麵:“什麽幹嘛?我獎勵孩子不行嗎?”


    聲音大了些,周圍有人向這裏張望。我才看見林風站在他的身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眉宇間都是輕鬆。


    我壓下聲音:“他還小,不能喝酒。”


    “不小了,我的兒子可以喝了!”


    “楊不愁!”我咬牙切齒,“誰說墨墨是你的兒子了!他叫墨離,你聽好了,不姓楊!我們跟你沒、關、係!”


    一把搶過暈頭轉向的墨墨,轉身就走!


    腳下一絆,胳膊被人牢牢的抓住。我恨恨的轉過頭,怒視著他。楊不愁的嘴巴抿成一條細fèng:“坐下!”半天才從那裏蹦出兩個字。


    手上的力量不是蓋的,我疼的要死。乖乖坐好,死死抱住墨墨,戒備的看著他。


    這時,林風才讓小二送來碗筷。楊不愁臉色又恢復輕鬆的模樣,笑著夾起一口菜說道:“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吃飯呢。”


    我耷拉下眼皮,看見一雙幹幹淨淨的鞋底:“趕了一天的路髒不到鞋幫,您的本事真高啊!”


    楊不愁不以為意,嗬嗬一笑,滿臉欠揍的表情:“好吧,不開玩笑了。”放下筷子,卻喝了口酒道:“算著你們水上的時間,我是提前幾天趕到這裏。總要安排一下才好。這一路上玩兒的還好嗎?”


    “托福!”我謹慎的回答,什麽叫安排一下才好?跟我們有關係嗎?我們一路上的事情他都知道?這回他又在玩兒什麽花樣?


    “找好住的地方了嗎?”他還是很“親切”的樣子。我的後背一陣陣發涼。


    “還沒。”低下頭有些底氣不足。


    楊不愁沒有說話,好像是在斟酌什麽,手指在桌上劃了一個圈然後輕輕一點,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道:“紅錦,我知道……你不願意和我有瓜葛。”他停下來,目光如刀。


    墨墨已經睡著了,小嘴巴微微張開,發出低低的鼾聲。這個動作幫助我忽略了那兩道目光的壓力。


    “但是,你應該知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他輕輕的但是堅決的說。


    意料之中的,若是他會那麽輕易的放棄,他就不是楊不愁了:“你答應放我們走的,休書也是你自己給的。”


    楊不愁笑了:“休書是要加蓋地方官的大印,和鄉老的證詞的。你看看那上麵可有?”


    這個世界的官僚機構在這時候終於閃耀登場,我和他絕對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我們現在可以補辦。”這叫徒勞。


    楊不愁根本不理會我的掙紮,說道:“沒必要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些事都過去了,皇上既往不咎,不會再有什麽事牽連了。你還是我的妻子,墨墨是我的兒子,他叫楊、墨、離。”最後三個字,一字一頓的說出來,透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楊不愁,我不欠你什麽。我救了你,還幫你破了諸汗,我也不要求你還我什麽,就此兩清,不行嗎?”我試圖擺事實講道理。


    他卻一伸懶腰說:“最近特別容易累,有什麽話回家再講吧。”


    回家?我連忙告辭:“那您慢走,我們還沒吃完,就不送了。”


    楊不愁吃驚的說:“是嗎?那你慢慢吃,我幫你抱著孩子。”


    我下意識的一扭身,他的兩手落在空中,臉又沉了下去。


    “我自己抱著好了,習慣了。嗯……謝謝!”裝著沒看見他的樣子,單手拿著筷子撥拉著米飯。


    楊不愁收回手,就那麽直勾勾的看著我吃飯,問道:“這一路你都是這麽吃的嗎?”


    我頓了頓,一粒粒嚼著米,隻想把時間無限期的拖下去。沉默著點了點頭。


    “我來吧。”他沒有說別的,在我放下筷子準備喝湯的時候,他端起我的湯碗,自動的舀了一碗。我說聲謝謝,就要去接,他卻沒理會,徑直用勺子攪和一下,舀起一勺遞到我的嘴邊:“慢慢騰騰的,也不怕涼了。”


    我覺得耳朵根像著了火一般,有什麽好害羞的,但是——


    哎,偷眼看看四周。那個虯髯客不屑一顧的哼了一聲,結帳走了。其他人有的像看熱鬧,有的搖頭不恥,還有的眼裏閃著猥褻。


    趕緊喝下去,正要說話,楊不愁掏出袖子裏的帕子,又給我擦擦嘴!


    震撼!


    我趕緊把墨墨遞給他:“不用了,不用了。麻煩你幫我抱下墨墨,我好吃飯。”


    他喜笑顏開,得意的說:“這才對了!”


    我氣結,看著眼前的白米飯,一點食慾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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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修改和添加細節,繼續更新哈!


    第56章


    “不吃了?”楊不愁很“體貼”的問,“那我們走吧。”頭前帶路,抱著墨墨先走。


    果然是有預謀的,出了酒樓,門口就是一輛馬車,楊不愁很有模樣的把墨墨安置在裏麵,然後把手伸給我。


    我在旁邊出於慣性,想了n種逃跑路線,然後扶著他的手上了車。就著上去的力道他在耳邊又加了一句話:“還想跑嗎?”


    我以前就知道自己能逃跑成功多半是因為他懶得費心,或者與他無關。像他這樣的人,若是上了心,眼風一掃就能看穿別人轉了十八個彎藏起來的心思。我自認是沒那個功力,竟然在聽了這句話之後,嘆了口氣。


    楊不愁嘿嘿一樂,撐著我的胳膊肘上車。自己翻身上馬,就差一路高歌了。


    這是他嗎?朝中那個冷麵大將軍,殺人不眨眼的政客呢?我撩開簾子的看著他的背影,在馬背上正隨著馬匹走路的頻率有節奏的搖晃著,頗為享受的樣子。在朝堂上鬥敗的公雞到這裏尋找勝利感覺了嗎?


    馬車走出鎮子,在一處小莊院門前停下。灰瓦白牆,甚是幹淨。也沒有常見的層樓疊棟,看起來不是很大。


    “到了。”簾子外麵傳來他的聲音。


    抱起墨墨,先交給他,撐著車沿蹦了下去。楊不愁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隨著他們進了莊院才發現竟是別有洞天。除了第一進具有明顯的會客和議事功能外,第二進似乎有書房和會客的功能,大概是楊不愁私人聚會之所。布置風格上明顯具有他本人的個人色彩。簡單的白色和結實的家俱,牆上掛著寶劍。東西廂房差不多,但是有一些多寶格,上麵放這些古玩兒珍器。


    繞過這裏,是一個垂花門,看來這才算是內宅。進了垂花門,繞過花廊,再過一個垂花門,便是主屋。我向另外一個方向看了一眼,那邊似乎是一個小花園,倒也隱隱聽到流水淙淙的聲音,還有假山亭榭在冷雨濛濛中隱現。


    堂屋的布置一如京城,不過多了些彩屏繡架,西邊的屋子還有一架古琴,牆上掛著一柄長笛。我環顧四周沒見到寶劍之類的東西。


    “奶娘會帶墨墨去西廂房休息,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情和翠雅說一聲就好。以後她就是你的丫頭了。翠雅,見過夫人。”一個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小丫頭,看起來倒也伶俐,過來見禮。


    “我還有點事,在書房裏。你方才見過了,估計不會忘了路吧?”他意有所指,我隻能低頭應是。不僅沒忘路,還把牆頭看了清楚估計一遍。


    楊不愁轉身出去,我坐在床邊呆呆的不知道該做什麽。


    “老爺!”翠雅的聲音響起來,楊不愁又去而復返。


    “啊?還有什麽事?”我一點也搞不懂他。


    “你先出去。”他讓翠雅下去,施施然的走到我身邊坐下。我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你去桃花塢了?”他似乎問的心不在焉。


    “嗯。”


    “有桃花嗎?”


    “沒有。”


    “為什麽叫桃花塢?”


    “山像。”


    “洛家……還有人?”


    “沒有。”


    “連熟人都沒有?”


    “沒有。”


    “怎麽沒留下?”


    “想轉轉。”


    “哦,轉完了還回去?”


    “不知道。”


    “你在這裏找房子?常住?”


    “沒……沒想好。”


    “紅錦,”楊不愁突然嚴肅起來,“我現在不能四處亂走。每到一處,當地的地方官就會把我的情況向上匯報。所以我打算在此地定居。”


    “嗯,是嗎?挺好的。”


    “你也留下來吧?”他偏過頭,熱熱的氣息噴在我的側臉,讓我想起那些讓人麵紅耳赤的接觸。


    “這個……”他威脅過我,說天涯海角也能把我翻出來,現在卻問我願不願意留下來?我反躬自省,是否有擄虎鬚的膽量,看似沒有。也許可以先敷衍他一下?


    “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他突然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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