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月,你跟李禦醫下去開藥方。」


    遣走屋裏的人,軒轅澈坐到青麵前,直直看著他眼裏。


    青被看得尷尬,麵露難色,小聲問:「公子,你看我做什麽?」「你真不認識我了?」


    「我該認識你麽?」青兩手絞在一起,微微向後靠,拉開了與軒轅澈的距離。


    軒轅澈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裏泛起苦澀,抬起手拉過青靠在自己懷裏,問:「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麽?」「我叫冷青,家在蘇州,可是,這裏是哪?我爹娘呢?」「你的家現在在京城。我叫軒轅澈,是當朝二王爺,也是你的夫君。」「夫君?」青嚇得一把推開軒轅澈,連連搖頭說:「別開玩笑了,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你怎麽會是我夫君?」「你是我的男妾。」


    「男妾?本公子怎麽可能給人做男妾,你莫開玩笑。」青擺手否認。


    「你已經嫁給我兩年有餘,你家人也已經不在蘇州,你找了他們很久,但一直都沒找到,所以才留在京城嫁給了我。」「你說真的?」


    軒轅澈無奈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嘆了口氣,一一數道:「你後背左邊有道粉紅色的疤痕,右大腿內側有一顆硃砂痣,還有,你愛吃雞腿,愛吃甜食,討厭任何帶毛類衣飾,最喜歡閃亮亮的東西,還要我說得再仔細點麽?」青紅了臉,一雙眼瞄過軒轅澈,又不好意思地移到別處,小聲自言自語著:「你怎麽知道我大腿內側有痣……」「我都說了,我是你夫君,你全身上下哪處我沒看過的?連腳趾頭我都舔過了。」軒轅澈好笑地看著青掩耳盜鈴般捂著自己耳朵,拉過他抱到自己身上,一雙手從衣擺處溜進去:「現在,你信了還是沒信?」「信。」青乖巧地點點頭,卻又苦著臉揚起腦袋問:「可是,男妾應該做什麽?」「什麽都不用做,乖乖地待在院裏等我就好。」軒轅澈親了下青的鼻尖,忽然覺得,冷青的失憶,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真是沒想到你越來越本事了,裝失憶這招都用上了?」魅甩著尾巴,饒有心思地瞟著還睡在床上的青。


    「你上次走的時候,不是發誓再也不來的麽?說什麽「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管你,最好你被那男人剝了一身蛇皮,然後煮成鍋香肉」。」「可不是我要來看你,要不是王不放心,我才不稀罕呢。」魅說。


    「那現在看好了,我沒缺胳膊少腿,更沒讓人煮成一鍋蛇肉,你趕快回去覆命,在我這磨嘰什麽?」「你以為我想呆在這種爛地方,然後看你沒出息地跟凡人爭風吃醋玩花樣?我要是你我寧願被天雷劈死算了!懶得管你!」魅氣得罵了一通,一轉身,化成一道銀光閃去。


    「誰叫你管了。」青衝著銀光怒怨,然後意興闌珊地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兩條腿發呆。


    忽然,噗通一聲,一人落在床沿邊兒,趴在了青的後背上,「小青,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青的眼還是看著自己的腿,臉卻湊到魅臉邊,習慣性的磨蹭。「我也不想和你吵。」「說真的,裝失憶有用麽?軒轅澈那烏龜王八蛋還有五天就要成親了。」青聳下肩膀,說:「誰知道呢,可要不這樣,他在成親前都不會來看我,那就更沒希望了。」「要不要我去幫你弄走那公主?」


    「你也說了她是公主,一個不好驚動國師,我還怎麽在京城待下去?」「你為什麽就不懂得放手呢!」魅一咬牙,跳起身,「我先回去,有事你讓黃鸝傳話回來,自己小心。」「嗯。」


    自從青失憶後,軒轅澈又恢復了天天往青雲院跑的日子,隻是,他的時間已經不能完全留著青一人,因為還有一半的時間放在西院的迦羅身上。


    青雖然氣結,但也無可奈何,數著日子算計時間,一天比一天焦急。


    這日,軒轅澈又是晚膳過後才來到青雲院。


    青雙手抱膝坐在院門口等著,一看到軒轅澈的身影,原本無光的雙眼立刻褶褶生輝。「今天怎麽這麽晚?」他跳起身撲到軒轅澈身上,手臂掛在他頭頸。


    「有事耽誤了。」其實是迦羅飯後有點胃疼,他請了大夫,陪著看她睡著了才過來的。


    青自然知道真相,但也不戳破,隻裝著失憶後的天真,近乎孩子般撒潑:「我不管,明天你要早點來。」「好。」軒轅澈扒開青的雙手,他還是無法適應與青突然恢復的親昵,仿佛有什麽哽在心間。有時候他也會懷疑青是不是裝的,但凡提起過去,青卻總是一臉茫然地搖頭,然後可憐巴巴地問他,是不是想不起過去,他就不要他了?


    每到這時,軒轅澈隻能停止試探,然後心生愧疚。


    進了屋,看到一桌冷掉的飯菜,軒轅澈又是搖頭。「怎麽不吃飯?」「想等你一起吃。」


    「我不是說過你自己先吃麽?」


    「可我就是想等你。」青掘起來,會有種執拗和堅決。


    「不要耍脾氣!」軒轅澈冷了表情,他不想再次寵壞冷青。


    「你生氣了?」青拽了拽軒轅澈的衣袖。


    「是的。」


    「不要生氣。以後我按時吃還不行麽?」青嘟囔著。


    「嗯。」軒轅澈緩和下來,吩咐下人熱過飯菜,這才摟著青的肩膀,「明晚我來陪你用膳,好不好?」「真的?」青顯出雀躍之情,但心下深處確知,那是因為大婚就在後日,按習俗,婚前一日新郎是不能和新娘見麵的。


    「當然。」軒轅澈被青瞬間爆發的快樂所感染,湊近身咬了咬青的耳垂,一手玩弄著他落於肩膀的碎發,「青兒,我也餓了。」「你不是吃過了?」


    「是啊……」軒轅澈拖著尾音,柔長的兩個字,頓時讓青紅了臉。


    「色鬼!」


    「所以啊,以後要乖乖的早些用膳,別老讓我等麽……」青搗著腦袋,手裏有意無意地轉著軒轅澈的衣帶,稍稍一用力,解開了。


    軒轅澈大婚前一夜,屋裏的蠟燭隻剩下一小截,微弱的光芒將一室染得溫柔。


    情慾後的yin靡氣息還留在房間裏殘喘,漸漸的,聲平,人靜,讓人昏昏欲睡。


    「澈。」青終於動了,翻了個身趴在軒轅澈胸口,散落的髮絲順著兩人肌膚相貼處落在床地間,妖嬈的描繪著錦被上艷麗的牡丹花繡圖。


    「累麽?」軒轅澈愛惜地將青的髮絲整理在耳後。


    「有點兒。」青挪動了下,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將右臉貼在軒轅澈心髒的位置。


    「澈能不能不娶妻?」青的手指慢慢移到軒轅澈鎖骨的位置。


    「不得胡鬧,等過了這幾日,澈再來陪你好不好?」軒轅澈的手掌順著青的背脊來回撫摩。


    「為什麽澈不能娶我為妻?」青聽著軒轅澈規律的心跳聲,有點惆悵。


    「青兒,你是男的,怎麽做王妃?」


    很好笑的理由,青忍不住自嘲著勾起嘴角,「為什麽男的不能做王妃?」隻聽上方一聲長嘆,「不行就是不行。」


    「那澈喜歡那個王妃麽?」


    「自然喜歡的。」


    「有喜歡青兒這麽喜歡麽?」


    「一樣喜歡的。」


    一樣喜歡的。


    青的心猛烈收縮,攀伸的手指眼看就要抓住軒轅澈的脖子。


    「迦羅是個好姑娘,以後也會是個好王妃,她不會為難青兒的。」「那就好。」收回手指,青的心蜷縮成一小團,然後,一剎那又豁然掙脫,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裏的低笑聲,如遼闊的糙原裏疾走而過的北風,呼啦呼啦,帶起一地落葉,飄向未知名的湖泊江河。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那凡塵的世俗情愛,他看不透,參不明,這不是修煉,真真隻是一場不知何處惹來的劫難。


    青安靜地數著軒轅澈的心跳,感受著軒轅澈給予的溫暖,可是,並不是肌膚相近,四肢交纏就夠的。愛是什麽?遍布傷心而已。


    初一,大吉,適宜嫁娶。


    陽光從天光清亮就異常明媚,應了黃道吉日的說法,將一府大紅的布置照得更加喜慶。


    軒轅澈穿著大紅色新郎倌喜服,心是歡的,情是悅的,其餘的皆先擱置在一旁,刻意不去想起,隻是當麵對銅鏡,看著站在自己身後一臉茫然的青,他略帶心疼的皺起眉,隻一顰,又消滅於額間。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他轉回身,盯著無知無覺咬著自己手指的青,嘆氣,隨後拉開他的手指,「別咬了,指甲都被你啃禿了。」「澈穿這一身真好看。」青說,彎彎的眼角下,泄露著淡淡的哀傷。


    「謝謝。」軒轅澈摸了摸青的腦袋,隨即擺弄起自己的衣服。


    外頭的喜婆喊道:「王爺,吉時快到了。」


    「就來。」軒轅澈回道。


    「澈,可不可以不要去?」青從身後拉住他的手,冰涼的觸感讓軒轅澈渾身哆嗦了一下。


    回首,眼裏溫柔盡逝,隻聽他說:「冷青,放手。」青真的放了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鬆開,然後抓緊自己的衣擺,幽深的眼靜悄悄地看著軒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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