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來這兒做什麽?」軒轅澈一下轎,看著頭頂匾額上金燦燦的三個大字「坤寧宮」,疑惑轉向軒轅靳。


    軒轅靳抬手一揚,隻聽小雀子躬身道:「請二位王爺、王妃、小少爺進殿。」,隨後他又轉過身,挺起脊樑捏著尖細的聲音叫道:「奴才們都在殿外候著,沒有傳喚不得擅自入內。」軒轅北自是明白軒轅靳的用意,他拉著軒轅澈跨過坤寧宮的門檻,低聲道:「進去了你自然會明白的。」冷青牽著雲淨跟在後頭,才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他從軒轅澈身後探過腦袋,看到軒轅靳居然在花圃裏挖著泥土,頓時愕然地推了推軒轅澈,「喂,他在幹什麽?」「我不知道。」軒轅澈也是一頭霧水,轉頭見到軒轅北篤定的樣子,隻得湊到他耳邊問:「皇兄在挖什麽?」「果子酒。」軒轅北雙臂抱胸,饒有意味地瞥了眼一聲不吭的雲淨。


    「他這個時候挖果子酒幹嗎?」冷青更疑惑了。


    「那是皇兄親手釀的果子酒,每年雲小惑忌日他就會把酒挖出來,倒一半喝一半。三年三個忌日,他也喝醉了三次,每次一醉就在靈堂裏抱著雲小惑的牌位死不鬆手,跟個瘋子一樣。」軒轅北用手指比了個三的數字,再一聳肩,無奈地搖著頭。


    「牌位?」冷青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是皇兄當年清醒後為雲小惑立的牌位,就擺在坤寧宮的正殿。他帶你們來坤寧供就是想讓你們祭拜下雲小惑這個有名無實的已故‘皇後’。」「已故皇後?」冷青的臉上現出詭異的笑容,「牌位在正殿嗎?」「你想幹嗎?」軒轅北警惕掃了冷青一眼。


    既然軒轅北也嗅出了冷青的異樣,軒轅澈又怎會不知?隻可惜他動作始終沒有一條蛇妖快,就見一道青光在眼前晃過,而後是「啪嗒」一聲,清脆的木塊斷裂聲從正殿裏傳了出來。


    「誰在裏麵?」軒轅靳聽到響動,慌忙起身,緊緊抱起剛挖出來的酒罈子衝進正殿。


    香菸裊裊的大殿上隻有一人側身站在供台前,他的腳邊是兩塊殘破的木牌,赫然正是雲小惑的牌位。


    「軒轅靳,你根本沒有資格替王立牌。」冷青緩緩平伸出手掌,掌心向下輕輕一握,隻見一束綠光下,兩塊木牌半騰空飛起,而後一點點消成了粉末。


    待到綠光滅時,原本斷裂成兩塊的靈牌隻剩下如骨灰般的灰白色粉末,靜靜地堆在一起。


    「下旨殺他的人是你,你覺得,他會願意呆在你的坤寧宮嗎?」冷青的話就是猛得插進軒轅靳心裏的利刃,痛得他連一點兒反駁的力氣也沒有。


    可冷青猶不解氣,幹脆一揚袖子管,帶起一陣妖風,將那堆粉末也一併吹散。


    「青兒!夠了!」軒轅澈見軒轅靳臉色慘白,連忙拽住冷青的胳膊將他拖到自己身後,軒轅北也適時移上前,伸出手掌扶住軒轅靳的後背。


    「朕沒事。」軒轅靳不怒不悲,隻是愣愣地看著空掉的香案,然後將懷裏的酒罈放了上去,「他說的沒錯,朕知道小惑一定不願意呆在這裏,朕將他的皮毛埋在花園裏,你去帶他走吧。去他想去的地方,安頓好後給朕捎個信,以後每年小惑的忌日,能讓朕送幾壇果子酒去就行了。」說罷,軒轅靳揭開酒罈蓋,從桌案邊拿起兩個玉瓷碗兒倒滿,一杯放在供台中央,一杯灌進了肚。酒入腸,明明是不烈的酒,可卻將他五髒六腑燒得滾燙,一杯見底,又是一杯,直到他喝下第三碗,軒轅北終於看不過去,上前奪下他手裏的酒碗。


    此時,軒轅澈也轉頭看向冷青,握著他的手輕輕一捏,千言萬語化做一個企求的眼神投遞過去。


    冷青嘆了聲氣,慢聲道:「誰要帶那狐狸皮走了?埋在地下三年又腐又臭,你好意思讓我去挖?再說了,誰告訴你那是我們王的狐狸皮?我們王一身艷麗的赤紅,在太陽下能泛出金光,是一般赤狐皮能比的嗎?不識貨的傢夥!」「什麽?」軒轅靳腳下一個踉蹌,好在軒轅北在身後扶住了他…「那狐狸皮你愛怎樣隨你,但是這牌位你立一次我折一次,免得給王招晦氣!」冷青說完,拉著軒轅澈的手就往外走,嘴裏還不饒地嚷嚷著:「走了走了,一大早起來是要累死我啊!盡折騰些沒有的事!」到了這地步,軒轅靳再聽不懂冷青話裏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了。他先是一愣,隨著一點點的清明,眼裏原本的死寂頓時消散一空,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竟激動得止不住得打起顫來。


    「你等等」,他衝上前想抓住冷青細問,卻不想被一個矮小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你怎麽不問問我姓什麽?」雲淨跟個大人似地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睛裏跳躍著狡捷的光芒,「你又怎麽不問問我爹是誰?」軒轅靳收起腳步,腦待裏轟地一下停止了思考。


    「我姓雲,叫雲淨,小名淨兒,我美人爹爹叫雲小惑。」雲淨眨了眨眼,口齒伶俐道:「而且我剛才就想說了,我爹爹不愛喝果子酒,他說那是這世上最難喝的酒!」「那他現在愛喝什麽酒?」


    「爹爹不愛喝酒,他隻喝茶。他常說酒躁茶淨,爹爹喜清淨,所以從來不碰酒。」聽得雲淨朗朗之聲,軒轅靳心下一窒,先前的狂喜還未來得急從心底溢出,又被生生塞進了苦澀,他仔細看著麵前的雲淨,難怪總覺得這孩子麵善,原來是因為像極了雲小惑。


    「你說雲小惑是你爹?親爹?」他語氣遲疑,還帶著一絲僥倖,隻望雲淨搖頭,誰知那孩子卻使勁一點頭,甚是驕傲地揚起嘴角。


    「可是,他是妖,你是人?」


    「誰說妖的孩子就一定是妖了?我可是美人爹爹如假包換的親兒子!」「他……」軒轅靳的手掌漸漸捏成拳頭,聲音卡在喉嚨裏,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將心裏的話問出口。


    他好嗎?他成親了?他還恨我嗎?軒轅靳張著嘴,最終還是未能吐出一個字,他怕知道答案,可是,看著麵前這個可愛聰慧的雲淨,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沒有問題想問我嗎?」雲淨見軒轅靳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有些不解。


    「不問了,知道他活著就好。」軒轅靳忽然覺得眼前的孩子有些刺目,像是硌進了眼裏的沙子,越揉越痛。


    雲淨不屈不撓地繞到軒轅靳跟前,使勁拽住他腰側的衣料,仰著頭問:「你不想知道我娘是誰嗎?」「能讓他心甘情願安定下來,必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女子。」軒轅靳的語氣極淡,但緊握的手掌下,指甲尖已陷進了肉裏。


    雲淨咯咯笑了起來,說:「沒錯沒錯,當初我也也是這麽想得,我認為自己的娘親應該是這個世上最最漂亮最最溫柔最最好的,可是我錯了。」「錯了?難道不是嗎?」


    「因為我根本沒有娘親。」雲淨小手一攤,聳了聳肩膀,又雙手插腰道:「我是我美人爹爹生的,所以我沒有娘隻有爹。」「什麽?」軒轅靳直呆了好半會兒,才喃喃重複道:「你是小惑生的?怎麽可能?」「為什麽不可能?我爹是妖,沒什麽不可能的!」雲淨伸兩隻手在軒轅靳眼前比了個數字八的手勢,得意道:「我今年八歲,比你那個大皇子還要大幾個月,你仔細算算,我是誰的兒子?」「八歲……」軒轅靳隻覺得自己心裏正撲通撲通地打鼓,先前的失落瞬間被狂喜替代,但他又不敢輕易去碰觸事實,仿佛隻要輕輕一捏,夢就會碎了,就像這三年來每一次夢到雲小惑那樣,夢醒了,隻剩下一床冰冷的床褥。


    「雲淨!你還賴在裏麵做什麽?回府了!」不知何時回來的冷青輕輕一拎雲淨的衣領,在軒轅靳還未回過神的時候,便拖著他消失在了殿門外。


    「三弟,朕沒有聽錯吧?」軒轅靳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側頭看向始終沉默的軒轅北。


    「皇兄,你沒有聽錯,雲小惑還活著,至於那個雲淨,是雲小惑給你生的兒子。」軒轅北輕輕一抿嘴,自語道「沒想到,一隻公狐狸也能生小孩,有意思。」隔天一早,軒轅澈正抱著冷青睡得正香,卻聽屋外有人急匆匆地敲響了門。


    「王爺,快醒醒!皇上來了!」


    軒轅澈絲毫不見要醒的跡象,反而撩起被子蓋住自己和冷青的腦袋。


    「王爺!王爺!皇上來了!已經在前廳了!」屋外的管家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可惜他還沒叫能叫醒自家王爺,卻被突然從身後冒出來的當朝天子給嚇了一跳:「皇……」「你退下,朕自己叫他。」等不急的軒轅靳早已進入後院,支走管家後,他看了眼完全沒有動靜的房門,側首朝向一邊打了個眼色。


    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從哪兒躥出個影衛,二話不說一腳踹開大門,而後又退回到陰暗中不見了身影。


    「軒轅澈!你給朕起來!」軒轅靳一腳邁過門檻,繞過屏風大步來到床邊,「二皇弟!二弟!」軒轅澈心不甘情不願地揭開被子坐起身,沙啞著聲音說:「皇兄,你一大早來臣弟府上幹嗎?」「小惑是不是真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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