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心裏一恍惚,肩膀已被人拉了過去,一抬首就看到摟著自己的皇帝,「皇上?」「燕兒在想什麽?也不給朕敬酒?」


    賀蘭若明眯著眼,眼角下的淚痣抹去了帝王的威嚴,多了份情人的魅惑,上官燕隻覺得心頭一跳,臉蛋霎時紅了。


    在宮裏的這幾個年頭裏,皇上雖不曾真正寵幸他,但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早已奪了他的心,本以為這份心意將要永埋心底,誰知一朝裏居然成了他真正的寵妃,心也給了身也給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上官燕將那份不安壓下心頭,放任自己靠近賀蘭若明的懷裏,不去看底下一幹女子厭惡的眼光,也不去看皇後輕掃過來的冷洌目光。


    「皇上,你喜歡燕兒嗎?」


    「喜歡。」


    「那你愛燕兒嗎?」


    「當然。」


    「可燕兒是男子……」


    「那又如何?」賀蘭若明親了親上官燕的臉頰,痞笑著道,「你這幾日不就是以男子之身將朕伺候得連床都不想下了嗎?」「是啊,臣妾身子有孕不能服侍皇上,還好有良妃在!叫臣妾說,良妃雖為男子,但論相貌才色也不比女子差,身體纖細嬌柔,肌膚又凝如玉脂,怎是一般男子可比的?難怪皇上如此愛不釋手!」向阿朵的聲音不大,但清脆有力,又正好一段樂曲奏完,底下的人倒有一半都能聽到她的話語,知道她這話明顯是沖著楚熙然這個男後去的,於是都拿眼朝楚熙然的方向瞄去,準備著看好戲。


    楚熙然坐得近,自然一字不漏的聽進耳裏,剛想一笑了之,就聽太子勾著楚熙然的脖子,肉嘟嘟的身體撲在他懷裏扭來扭去的,嘴裏還不停地說:「父後,你有沒有聞到胭脂的臭味!好臭好臭!還是父後身上香,兒臣最喜歡父後了。等以後兒臣長大了,也要娶個跟父後一樣的人!要不,父後你等兒臣長大了嫁給兒臣吧?」「又胡說八道!等你長大,父後都要成老頭了!」楚熙然笑著颳了下賀蘭若熙的鼻子。


    「父後就算是老頭也是最好看的老頭!」


    楚熙然笑彎了眼角,抱著賀蘭若熙親了下他紅彤彤的小臉蛋,又摸了摸他頭髮。


    砰一下,賀蘭若明重重放下手裏的酒杯,太子聞聲縮了下頭,回頭看向自己父皇。


    曾經,他也窩在父皇的懷裏說著些童言無忌的話,父皇會笑著跟他說:「父後可是父皇的,皇兒乖,不能跟父皇搶!」可今時今日,他最敬愛的父皇很久沒有抱他了,也沒有在乎他和父後,就連他身邊的位置都被別人搶去。想到這,賀蘭若熙的眼睛泛起淚光,鼻尖也紅紅的,可他硬憋著沒掉下一滴眼淚,隻是委屈地將腦袋藏進了楚熙然的頸窩裏。


    這一段小小插曲在緊接著的樂曲聲中被掩蓋,不知是哪個小主要獻舞,一身妖嬈的紅妝上前,音樂紛遝而至,激昂中帶著柔情,竟是劍舞!


    楚熙然看著場上那身軀嬌柔的身段一邊揮舞銀劍一邊甩出紅袖,再看到賀蘭若明滿眼癡迷,一時緩不過神來。


    「父後,兒臣困了。」懷裏的太子小聲說道。


    「好,父後帶你回去休息。」楚熙然驚覺自己先前的鎮定竟在這場劍舞下搖動了,難言的酸澀湧上心口,隻想快點離開這份喧鬧。


    他叫過小順子,讓他遞話給皇上,說要先送太子回去休息,稍後再回來。


    小林子彎腰屈背地來到賀蘭若明身後,湊到他耳邊輕言一二,但見賀蘭若明隻是隨意揮了下手表示準了,而一雙眼始終盯在場上的紅衣女子身上,炙熱的視線燒得分明。


    楚熙然抱著賀蘭若熙,帶著小順子和小德子回到永和宮,等到賀蘭若熙睡下了,他才又緩步朝禦花園走回去,誰知剛過瓊苑東門,就見到亭廊曲徑間,有個身影靠在池邊小橋上抽泣。


    走近一瞧,那人居然是良妃上官燕。


    「怎麽了?」楚熙然來到他身邊問。


    「皇後……」上官燕向後退了兩三步才站穩,有些尷尬地漲紅了臉,晶瑩的淚水還掛在眼角邊細細流淌著。


    「好好的,怎麽一個人跑出來哭?」


    「沒什麽。」上官燕用袖子抹了抹臉,聲音卻還有點哽咽。


    「因為那個跳劍舞的小主?」楚熙然猜出幾分,果然話一出口,就見上官燕赫然抬起雙眼,驚詫地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道:「皇上今晚應該會要她侍寢,到明兒就該封個貴人美人什麽的正式納入後宮,所以,你難過了?」「臣妾不敢。」


    「你喜歡皇上?」楚熙然的眼角一挑,也不知道怎麽就問出了這句。


    「嗯。」這麽直白的問題,上官燕的臉更紅了。


    楚熙然捏著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仔細端詳過他的五官後喃喃道:「都說你像本宮剛進宮時的模樣,可本宮瞧著卻一點兒也不像。」是啊,上官燕明明更像那時的林鳳,一顆心都栓在皇上身上,生也是他,死也是他。


    「臣妾不敢。」上官燕慌亂地垂下頭。


    「別哭了,他是皇上,今天寵誰明天封誰的,多了去的事,傷心也沒用。」楚熙然鬆開手,轉身就要走,卻聽上官燕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難道皇後就不傷心嗎?」腳下一滯,楚熙然回身,靜靜看著上官燕眼裏的不甘,輕聲道:「他若心裏無我,我何必傷心?他若心裏有我,我又怎需傷心?」「那皇後認為皇上心裏是有你還是無你?」


    這話裏已是挑釁,可楚熙然全然沒有生氣,揚起嘴角微微一勾,反問道:「你入宮四年有餘,在你眼裏,皇上心中的人是誰難道你不清楚嗎?」這話說得極其自信,不帶一點含糊,隻是話剛落,就見上官燕白了臉,像是有人將他臉上的血色一瞬間給抽走了似的。


    「我知道。」他用盡力氣吐出三個字。


    楚熙然最後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離開,可走了沒多遠,聽著不遠處的絲竹樂聲,心裏卻是一陣煩躁。


    「小順子,其實我們回不回去,都不會有人注意吧?」「主子,這……」小順子一抓腦袋,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罷了,回宮吧,省得看著心煩。」楚熙然一扭身,又朝著來路走去。


    第七章


    這頭楚熙然剛跨進永和宮,一身黑衣的影月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主子當心,上官燕落水了,皇上正朝永和宮來。」話說完,影月又嗖地一下隱匿進了黑暗中。


    沒過一會兒,賀蘭若明果真氣沖沖地闖進了永和宮,一見到他便厲聲叱喝道:「楚熙然,你好大的膽子!」「不知皇上所言何意?」楚熙然藉著一室月光,揚頭看向賀蘭若明。


    「又裝傻了?你將良妃推入池塘,差點將他淹死,你可知罪!」「我沒推他。」楚熙然坦然道。


    「良妃親口說是你推的,你還想抵賴?而且還有人看到過你和良妃在池邊說話,不是你還有誰?」「也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呢?」楚熙然嗤笑道。


    「混帳!」賀蘭若明大喝著,抬手一掌刮在楚熙然臉頰上,頓時紅腫一片。


    楚熙然側著臉,被打散的髮絲遮住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一字一句說:「你不信我?」「朕怎麽會信你這個賤人!」


    楚熙然卻沒將這話聽進耳裏,他想到的卻是當年的事。那個時候就算賀蘭若明再疼瑤夕冉,可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是信自己的。幾次出事後,他也總是無意識地對自己流露出心疼的眼神。或許正是因為這點信任和偏袒,他的心才沒有在那個時候死絕。


    其實,那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又還有什麽是不能過的?


    想到這,他竟然無法抑製地大笑起來,滿目光華裏帶著溺死人的柔情,看得賀蘭若明愣住了。


    「盯著我看做什麽?」楚熙然收回心思,看到賀蘭若明還瞪眼看向自己,更覺得好笑。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賀蘭若明收了收神,臉色更沈了。


    「如果我說是我做的呢?皇上想怎麽罰我?」


    有個詞叫打蛇上棍,既然有人鋪了路讓他上,他怎麽能辜負了人家好意?他倒想看看,這一圈套一圈的花樣裏,會是個什麽東西在等著他,難道他楚熙然怕了還不成?


    「罰?你是皇後,又有漢白玉龍鳳雞心佩在手,朕廢不了你,還能怎麽罰!」賀蘭若明一雙黑曜的眼裏閃過殘忍的光芒,隻聽他道:「端上來!」小林子硬著頭皮端上一碗紫色湯水,顫抖著雙手將金碗放到桌上。


    「所有人都退下去。」賀蘭若明舉起金碗一步步朝楚熙然逼近,「喝了它。」「這是什麽?」看著端在自己眼前的紫色湯水,他沒來由的覺得厭惡。


    「皇後聽過『百媚』嗎?是外頭小倌館裏用來調教那些不會伺候人的雛倌用的,這碗正是朕賜給皇後的『百媚』!」「你給我喝春藥?」楚熙然瞪圓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皇後將良妃推入池塘,不就是妒恨他占了朕的恩寵?好,朕便遂了你的心願,讓你好好的伺候朕!喝下去!」賀蘭若明狠毒地陰笑著,扭曲的五官讓楚熙然的心直直往下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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