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高升,銀河微隱,孤顯銀盤明鏡。到了賞月的時辰,以玄臻為首,眾嬪妃隨後,浩浩蕩蕩步入禦花園內。位於皇帝右側的皇後風華絕代,端莊穩重;位於皇帝左側的貴妃美艷婀娜,嫵媚似水;緊隨其後的是賢、德、淑三妃,再後便是昭、修、充字的儀、容、媛等眾妃,個個鳳冠霞珮、穿金戴銀。


    一路走過白石甬路,紅飛翠舞,玉珠動搖,隻聞金鈴玉珮鏗鏘叮噹,卻也一幕金翠輝煌、碧彩灼爍的盛景。路兩旁皆是蒼鬆翠柏,月台上設著古銅鼎彝,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一片璀璨。


    來到賞月坊,眾人列坐,焚香裊裊,瓜果月餅滿桌,園內燈火燃起,頓時月明燈彩,晶艷氤氳,猶如璀璨星河。鑼鼓響起,熱熱鬧鬧的賞月開始了。


    「君甄!你嚐嚐這個水晶月餅!甜而不膩!好好吃!」


    司莫不老實的將一塊‘德懋恭’水晶月餅塞入君甄口中,君甄還未咽下,司莫又叫了起來:「這個黑麻月餅也好吃!你嚐嚐!」


    說著,又一下塞到君甄口中,可憐君甄小嘴鼓脹,說不出話,眼見司莫又叫道‘這個是葡萄的!味道不錯!’就又塞了過來,隻好拚命搖頭。


    小升子強忍笑意,決定幫可憐的主子一把:「莫主子,您再餵下去,恐怕君主子就要暈過去了。」


    司莫發出慡朗的大笑聲,端起‘碧澗’餵入君甄口中,君甄忙和著茶咽下滿口月餅,長舒一口氣。


    呼!差點去陪閻王賞月吃餅……


    「哈哈哈!」司莫很不給麵子的一陣大笑。


    君甄羞惱的瞪了他一眼,忽然輕笑起來:「你發現沒有,這裏的人長得都很像。」


    「啊?有嗎?」司莫頓時來了興致。


    「你看,燕昭儀的嘴與穆修媛的嘴巴很像,啊,還有貞淑妃的嘴巴也是。還有鳳昭媛的鼻子跟蓉貴妃很像,但蓉貴妃的眼睛跟皇後很像,還有蓓德妃……」


    司莫咋咋舌:「你怎麽看人拆著看啊!」


    君甄掩唇而笑,司莫又問:「那你像誰呢?還有我呢?」


    君甄呆了呆,這裏所有人的神似之處,如果加到一起,就是我……而司莫,與我的眉目各處都極為神似……第一次見到時的熟悉感,原來是因為這股神似……可是,為什麽呢?


    「君甄?你在想什麽?」


    君甄還未回答,忽然,蓉貴妃黃鸝般的嬌聲傳來:「臣妾願為皇上獻上一支月下舞,博君一笑。」


    坊內不由靜了下來,玄臻哈哈大笑起來:「那朕就在此欣賞愛妃的絕妙舞姿了。」


    蓉貴妃嬌笑如花:「可是,臣妾希望可以找一人為臣妾伴奏,不知皇上是否應允。」


    「哦?何人琴藝如此了得?能入愛妃法眼?」玄臻大感興趣。


    蓉貴妃的目光緩緩投入坊下,目光定在末席的君甄身上:「臣妾早就聽聞影霞居的君甄彈得一首好箏,不知臣妾是否有榮幸得到他的伴奏呢?」


    君甄每日卯時一曲箏早已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多數嬪妃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觀賞蓉貴妃對君甄的有意挑釁。君甄的臉色有些發白,但表情沒有太大起浮,倒是司莫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貴妃娘娘!莫非皇上諾大樂班之中,就沒有能為娘娘伴奏之人?君甄不是什麽戲子樂師,沒必要為娘娘一句話就得乖乖聽命吧!」


    君甄慌忙拉拉司莫的衣袖,皇上本在興頭之上,司莫如此大喝勢必令龍顏不悅。果然,玄臻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別拉我!」司莫氣憤的一甩袖子:「你就是不吭不哼才會老被這群人欺負!」


    「皇上!」蓉貴妃一臉委屈的看向玄臻:「臣妾想令皇上高興都不惜在眾人麵前起舞,他怎麽就不能為博君一笑而彈箏呢?還有那位司莫,怎麽說得好像為皇上獻藝很不恥似的……」


    蓉貴妃幾句話就將司莫的行為定於不敬,氣得司莫恨不得衝上前來!君甄不動聲色攔住了司莫,緩緩跪下:「如若娘娘不棄,君甄願為娘娘奏曲。」


    「君甄!!」


    司莫氣極敗壞,幾乎要暴跳起來!在如此眾多嬪妃麵前示弱,那君甄以後還不得被人欺負到頭上去?


    君甄沖他淺淺一笑,垂首靜候玄臻的準奏。蓉貴妃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囂張的看向司莫。


    「那臣妾就獻醜了。」


    蓉貴妃鶯鶯燕燕步入舞池,笑靨如花,君甄起身,正欲走上前去,忽然玄臻的聲音響起:「君甄,你過來。」


    君甄怔了怔,但仍老老實實走了過去。


    「來人,贈座。」


    皇上一道聖旨,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是要為貴妃伴奏嗎?怎麽反而坐到了皇帝的左側?那形同右側皇後一般尊貴的左側……


    君甄愣了半晌,直至玄臻笑著將他拉坐到身旁仍未回過神來。玄臻輕笑一下,然後看向池中的蓉貴妃,慢慢道:「司莫說得沒錯,莫非朕的諾大樂班之中,沒有符合愛妃心意的樂師?難不成愛妃認為朕欽點的樂班不過一群烏合之眾?」


    一句話嚇得蓉貴妃慌忙跪下:「臣妾不敢!」


    「那麽,朕為愛妃欽點一名樂師,不知愛妃是否笑納?」


    「皇上取笑了……」


    蓉貴妃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皇上的立場已經再明顯不過,這次蓉貴妃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皇上將了一軍。頓時坊中嘲諷的輕笑聲不斷,更令蓉貴妃顏上無光。司莫立刻向貴妃娘娘投去得意跋扈的神色,還故意大笑了兩聲!


    君甄好像驀然回神,忽然跪下:「皇上,請容許君甄歸座。」


    頓時場內鴉雀無聲,皇上贈座,本是天恩,更何況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皇帝左側!而這個君甄,居然敢不接受?連司莫都不由擔心,生恐皇上一個龍顏不悅君甄便性命難保!


    誰知玄臻不怒反笑,而且還是無奈的笑意:「你想讓朕把你綁到座上嗎?」


    不由分說又將他按回原位,同時朗聲道:「今晚,若誰能讓君甄笑出來,朕就賞金千兩!」


    一語畢,全場譁然,這短短一句話內包含的意思,又豈是千兩黃金那麽簡單?皇上肯出千金博君一笑,豈非證明,這個在宮中不起波瀾,看似很好欺負的君甄,實際甚得皇上歡心?


    「還有,」玄臻的聲音中驀然升起一絲威嚴之氣,目光有意無意落到蓉貴妃身上:「若朕以後再聽聞有什麽令他不開心的事,少則廷杖兩百!重則……你們自己斟酌!」


    坊內霎時靜悄悄的,都不敢言語,皇上這一席話,無疑奠定了君甄在宮中的地位,隻怕,連皇後以後也得讓他三分。君甄一臉愕然的看著玄臻,而後者還他一個深深的微笑,拿起一塊月餅硬塞入那張小嘴中,還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放心,朕可不會咽到你。」


    君甄頓時羞紅了臉,敢情剛才與司莫玩鬧的模樣,都被皇上看到了?可是……明明人這麽多,為何皇上會注意到我們……?


    樂聲重新揚起,蓉貴妃不得已綠著一張臉跳起舞來,大概心浮氣燥的緣故而屢屢出錯,身體也不似先前嬌柔,惹得台下陣陣笑聲,連君甄也不由得輕揚嘴角。而全場唯一沒笑的,大概就隻有蓉貴妃本人,還有司莫……司莫的目光落到君甄身上,再落到玄臻身上,眼中的光芒好像風中搖弋的燭火,撲朔迷離,最後慢慢沉寂……


    就在會場氣氛重新熱絡起來時,忽然,一個手持撫塵的老太監跑了過來,朗聲道:「啟稟皇上,十九王爺在園外求見!」


    「十九弟?!快宣!」


    玄臻驀然站起,動作過猛以至於撞翻酒盞亦渾然不覺,滿眼都閃動著興奮與激動的光彩。


    君甄不由好奇起這位十九王爺,據聞,他是先帝最小的兒子,更是玄臻最疼愛的弟弟。隻是這位十九王爺體弱多病,長年居住在長白山神醫奪魂生府上醫治,鮮少回宮,沒想到今日竟有幸可以得見這位傳聞中的小王爺。


    「皇兄!」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童稚悅耳的聲音傳坊外傳來,一抹水藍跳入眾人眼簾。隻見一個十一、二歲上下的纖纖孩童蹦跳著跑了進來,令眾人眼前不由為之一亮。他身著水藍色九龍翻江圖的宮衫,胸前掛有赤龍吐火案纓絡圈,與垂在兩鬢的小辮上的珍珠環相映生輝。腰間束著碧玉攢花結穗帶,千葉護身符係在腰間,輕巧的垂下。腳登象牙色金絲小朝靴。遠遠看來,竟像黃昏中的海洋一般,柔和的映照著夕陽的金色光輝。


    玄臻已經迫不急待奔下禦座:「天兒!」


    十九王爺玄天乖巧的伸出雙臂討抱,玄臻大笑著一把抱起這個纖秀的孩童,興奮的轉了個圈,逗得玄天咯咯直笑。


    「天兒,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通知皇兄一聲,好讓皇兄去接你。」玄臻語言之中帶著愛憐的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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