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照亮了遠處那座依山而建的城鎮。陳清明一行人帶著村裏的青壯年,騎著馬車沿著官道向縣城緩緩行進。行到近處,一大片開闊地展現在眼前,而城鎮的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遠遠望去,厚重的城牆連綿不絕,如一頭巨獸匍匐在地,守衛著它身後的一切。那高聳入雲的城牆與山體相連,牆體上嵌著密密麻麻的箭垛,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它的堅不可摧。


    “到了,這就是關山隘。”陳清明拉了拉韁繩,示意眾人停下。他目光深沉地望向那座雄偉的城鎮,心中波瀾不驚,仿佛對這番景象早已習以為常。然而,對於身旁的青壯年們來說,這一幕卻是何等震撼。


    城牆足有三十餘丈高,表麵鑲嵌著歲月斑駁的痕跡。遠遠望去,能看到牆頭上幾處破損的磚石,似乎經曆了無數次風雨與戰爭的洗禮,但仍舊屹立不倒。城門如巨獸張開的嘴巴,沉穩而威嚴。厚重的鐵質城門上布滿鏽跡,門上巨大的銅釘在陽光下散發出微光,仿佛透露著它們曾經的光輝歲月。


    任言、王六、張猛三人坐在車上,原本還在熱切地討論著這次縣城之行的種種見聞,此刻卻安靜下來。他們望著那巍峨的城牆,忍不住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對這些第一次走出村子的年輕人來說,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這……這城牆可真高!三、三十多丈啊!”任言咽了口唾沫,震驚地說道,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敬畏。他的目光順著城牆向上攀升,直到望見那迎風飄揚的金黃大旗,那旗幟上書寫著一個鬥大的“皇”字,字跡蒼勁有力,如龍盤虎踞一般。金黃色的旗幟在微風中卷動,獵獵作響,映襯著整個關山隘的莊嚴。


    “這字,竟是皇室的象征!”王六不由得喃喃低語,眼睛幾乎不敢從那旗幟上移開。任言與張猛也是一樣,他們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飄揚的大旗,心中難掩激動。


    “關山隘!”陳清明輕聲念出了城門上那三個大字,聲音平穩,卻蘊含著一股莫名的力量。那三個大字如鐵畫銀鉤,筆鋒淩厲,隱隱透露著殺伐氣息。城門兩側刻滿了複雜的符文,似乎是某種陣法銘文,使得整座關山隘看起來更加深不可測。


    城牆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在來回走動,仔細看去,皆是身著黑甲的巡城軍卒。長槍、弓弩在他們身旁時隱時現,每個人都麵容冷峻,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們巡邏在城牆上,如同獵鷹俯瞰大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這巡城軍卒,比咱們村裏的護衛還要威風啊。”張猛感歎道,語氣中滿是豔羨與敬畏。村裏的護衛雖然驍勇善戰,但與這些鎮守關隘的精銳軍卒相比,顯然是雲泥之別。隻看他們那一身甲胄,隱隱散發著淡淡的殺氣,就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這些不過是巡城的守衛罷了。”陳清明淡然一笑,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波動,“等進了城,才是真正的考驗。”


    車隊繼續前行,越靠近城門,氣氛便越顯得凝重。街道兩旁,不時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而過,他們大多衣著樸素,步伐卻帶著幾分急促與小心翼翼,仿佛唯恐被人注意到。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陳清明眉頭微微一皺,抬眼望去。隻見一隊騎兵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名身披銀甲的將領,他身形挺拔,目光如電,渾身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威勢。那隊騎兵皆是騎著高頭大馬,馬蹄踏在地麵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塵土飛揚間,騎兵隊伍如同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直接衝向城門。


    “這是……城防軍的精銳隊伍。”陳清明低聲喃喃,眼中閃過一抹深邃之色。


    “進城的時候,小心行事。”他側過頭,對身後的青壯年們低聲提醒道。


    任言三人連忙點頭,卻仍忍不住偷偷瞄向那遠去的騎兵隊伍,心中難掩興奮與敬畏。第一次走出村子的他們,此刻仿佛真正感受到了外麵世界的廣闊與強大。


    而陳清明則神色如常,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的目光穿過高大的城牆,投向關山隘的更深處,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的某個記憶碎片,那時的他,也是這般站在城牆下,隻不過境遇卻大不相同……


    陳清明神色不變,但眼神深邃,他望著城牆上那高懸的金黃大旗,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感。幾十年前,他曾在這座城牆下經曆了無數場血戰。彼時的他,還不是如今的樣子,身份也沒有如今這般特殊。那時的他,還是一個渴望強大、被命運捉弄的小人物,掙紮在生死之間。那些曾經的記憶與如今眼前的景象交織在一起,讓他仿佛回到了那段無法忘懷的歲月。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血腥氣息似乎依舊彌漫在空氣中,耳邊仿佛還回響著廝殺的呐喊與兵刃的碰撞聲。無論過去多少年,戰火的陰影似乎從未遠去。然而,陳清明隻是微微搖了搖頭,重新收回思緒。他知道,現在的關山隘,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充滿鮮血與戰火的地方了。


    “走吧。”他淡淡地說道,聲音沉穩有力。他驅動馬車,率先向著城門方向行去。


    跟在他身後的任言、王六和張猛三人依舊滿臉驚歎,他們好奇地張望著四周,眼中流露著對新奇事物的渴望與敬畏。第一次走出村子的他們,看到城牆上守衛們的精銳姿態,心中難掩激動。村中的日子雖然平靜,但也充滿了無聊與壓抑。如今置身於這座雄偉的城隘之前,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你們幾個,記住,等會兒進城時千萬別多嘴多舌。”陳清明忽然停下馬車,轉頭嚴肅地對三人說道。他那雙銳利的眼睛在三人臉上掃過,目光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陳叔。”三人連忙點頭,原本興奮的神色也收斂了許多。任言心裏一凜,他從未見過陳清明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平日裏,陳清明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現在,他仿佛變了一個人。


    隨著車隊的前行,前方的城門越來越近。門口處,數名巡城的黑甲士卒手持長槍,筆直站立在城門兩側。他們目光如炬,警惕地打量著每一個靠近城門的行人。每個士卒身上都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息,那是久經沙場所淬煉出的殺伐之氣。


    陳清明策馬前行到城門處,將馬車緩緩停下。他輕輕掀開披風,從腰間摸出一枚漆黑的令牌,遞給其中一名巡城軍卒。


    那軍卒接過令牌,目光在令牌上微微一滯。令牌的正麵刻著繁複的花紋,而背麵則是一個古老的“清”字。軍卒臉色一變,連忙將令牌遞還,並朝陳清明恭敬地行了一禮:“原來是陳大人到訪,請進!”


    陳清明微微點頭,不動聲色地將令牌收入懷中。令牌上隱含的威勢與身份,足以讓這些普通的巡城軍卒乖乖放行。


    車隊順利地通過城門,進入了關山隘。任言等人目光好奇地四處打量著城內的景象。城牆之內,是一片熱鬧繁華的街道。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青石鋪就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不乏衣著華麗的貴族子弟,也有手持兵器的江湖豪客。他們或是交談,或是匆匆行走,整個街道上充斥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


    “好熱鬧啊!”張猛驚呼道,目光流連於街邊攤位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眼中滿是好奇。他平日在村子裏接觸到的物品大多是自給自足的農具、生活用品,像這樣豐富多樣的商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武器鋪?”王六指著不遠處一間店鋪,那店鋪門口懸掛著一把巨大的銅劍招牌,顯得十分顯眼。幾名身材高大的漢子正從店裏走出,肩上扛著閃著寒光的刀劍。


    “還有布匹、藥材、香料……”任言喃喃自語,整個人看得目不暇接。


    陳清明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默默觀察著這一切。他能感覺到,城內的氣氛雖然表麵上很是熱鬧,但暗中卻潛伏著一股緊張與不安。街道兩旁的巡邏士卒步伐沉穩,神色警惕。更有幾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街上來回巡查,他們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清叔,這關山隘為何守備如此森嚴?他們是在防備什麽嗎?”任言忍不住低聲問道。


    “防備什麽?”陳清明淡淡一笑,“你以為這座城隘隻是為了防範外敵?更重要的是,他們要防的,是城內那些心懷不軌的人。”


    “心懷不軌的人?”任言愣住了。


    “世道不太平,有些事情不是你們能明白的。”陳清明輕聲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深意。對於這些年輕人,他不願說得太多,隻是希望他們能平平安安地走完這趟旅程。


    穿過主街,車隊緩緩駛入一條偏僻的小巷。小巷兩旁的房屋低矮破舊,街道也顯得狹窄昏暗,與外麵繁華的街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巷子裏零星的幾個行人,目光閃爍不定,有些幹脆低著頭,匆匆而行。


    “怎麽來這種地方?”王六疑惑地問道,他原以為陳清明會帶他們去大街上的客棧,享受一下繁華城鎮的熱鬧。


    “先藏身,隨後再動。”陳清明低聲道。他一言不發地帶著車隊穿行於巷子之間,幾經輾轉,終於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院門前。


    院門半掩,院內透出幾分荒涼與寂靜。陳清明翻身下馬,幾步走到門前,輕輕叩了三下。片刻後,門內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門縫中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是我。”陳清明低聲道。


    那雙眼睛打量了陳清明片刻,眼中警惕的光芒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喜之色。隨即,門被迅速打開,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他身材消瘦,麵容清瘦,眉眼間帶著幾分風霜之色。


    “清明兄,你終於來了!”男子壓低聲音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急切與期待。


    “進去說吧。”陳清明點了點頭,示意身後的人跟上。他與男子一前一後走進院內,留下任言三人在原地麵麵相覷。


    院子裏很是簡陋,隻有幾株枯黃的草木零星點綴著一片空地,四周房屋低矮破舊,似乎已有許久無人打理。院子深處,一扇木門緩緩打開,幾名壯漢從中走出。他們身形魁梧,目光銳利,渾身散發著一股濃重的煞氣。


    “這些人……是什麽人?”張猛忍不住低聲問道。


    “閉嘴!”王六連忙製止他,拉著他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他們從那些壯漢的氣勢中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壓迫感,仿佛稍有不慎就會被當場抹殺。


    陳清明跟隨中年男子走進了屋內。房間的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油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房內每個人的麵龐。屋內坐著六七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們穿著粗布短衣,裸露的手臂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顯示著他們曾經經曆過的無數次廝殺與搏鬥。


    這些人皆是來自北原的荒人,他們麵容粗獷,五官深邃,與關山隘城內的普通居民有著顯著的不同。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一種獨特的野性與桀驁不馴,那是生活在荒原之地,常年與凶獸和天災搏鬥才培養出的無畏與堅韌。


    其中一名男子,身形格外魁梧,臉上滿是濃密的胡須,雙臂粗壯如鐵。他坐在最靠近火盆的地方,微微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陳清明,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清明兄,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那名魁梧男子率先開口,聲音低沉有力,如同悶雷在屋內滾動。


    “多謝關心,一切尚好。”陳清明點了點頭,目光在這些荒人身上掃過,麵色平靜,沒有任何波動。他與這些北原來的荒人並非初次相識,事實上,這些人與他早年間就有交情。


    “這些就是你帶來的援兵?”陳清明淡淡問道,目光重新落在那名魁梧男子身上。


    “援兵談不上,隻是些兄弟們。”那名男子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語氣中帶著幾分豪爽。“北原的日子越來越難過,許多族人都被迫南下,希望能找到一條活路。”他頓了頓,神色變得凝重,“聽說關山隘最近有變故,我們覺得,是時候做出些行動了。”


    “嗯。”陳清明微微點頭,對於這些荒人的舉動,他並不感到意外。北原那片蠻荒苦地環境惡劣,四季極寒,荒獸橫行。荒人世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但也因此錘煉出了他們強悍無畏的性格。每當戰火紛飛之時,荒人們總是最為勇猛的戰士,敢於麵對任何敵人。


    然而,如今的北原情況卻更加糟糕。長久以來,荒人與中原王朝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可最近幾年,北原的荒獸活動異常頻繁,再加上氣候的變化,許多荒人部族不得不放棄家園,南下謀生。這也導致了他們與中原勢力之間的衝突逐漸加劇。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另一個坐在角落裏的荒人男子突然開口,他年紀稍長,頭發花白,但身形依舊健壯,雙手像鐵鉗一樣粗大。他緊盯著陳清明,眼中充滿了質疑與試探,“聽說你在這關山隘有些勢力,我們是來幫忙的,但更希望你能說清楚計劃。”


    “計劃很簡單。”陳清明抬起頭,目光中閃過一抹精芒,“我需要你們在城內引起一些混亂,吸引城防軍的注意力。而我,會帶著村裏的人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麽事?”那花白頭發的荒人男子皺起眉頭,顯然不太滿意這個模糊的說法。


    “等時機到了,你們自然會知道。”陳清明的聲音雖然不高,卻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他看著那名男子,淡淡道:“如果你們願意信任我,就按我說的做。如果不願意,那我們隻能各走各的。”


    “我相信你,清明兄。”先前說話的魁梧男子站起身來,他身高足有八尺,站起來時幾乎要頂到屋頂。他拍了拍花白頭發男子的肩膀,語氣帶著一股堅定,“我們北原人講的是一個信字。既然我帶著兄弟們來了,就不會後退。”


    花白頭發的男子哼了一聲,但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他知道,既然同伴已經表態,那他們這些跟隨而來的族人也隻能同意。荒人崇尚武力,但更看重承諾與信義。一旦同意加入,就不會輕易反悔。


    “很好。”陳清明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他轉身對著任言三人說道:“你們幾個,帶著村裏的人先在這兒休息。接下來的事情,你們無需多問。”


    任言三人連忙點頭。他們雖然不太明白這些荒人究竟是什麽身份,但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勢。那些疤痕斑駁的軀體,每一道傷疤都像是戰鬥的勳章,讓他們對這些荒人心生敬畏。


    等安排好村裏人之後,陳清明又單獨與魁梧男子以及幾名荒人首領在屋內商議了一番。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悄然降臨。


    屋內的氣氛愈發凝重,油燈的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跳動著,映出他們緊皺的眉頭與深沉的思考神情。陳清明與幾名來自北原的荒人首領圍坐在一張木質長桌前,桌上鋪開了一張粗糙的手繪地圖。那地圖線條雖然簡單,卻精準地標出了關山隘的地形和各個城門的具體位置。


    “此城東西皆連接山脈而建,隻有南北兩個城門,這北城門檢查倒是寬鬆許多,但是南門卻是另一番光景。”陳清明低聲說道,指尖在地圖上點了點南門的位置,然後慢慢往南移,劃出一條虛線,“南門外接孟國,檢查則嚴苛無比。任何想要從南門出入的人,都得經過重重盤查。守門的軍士個個都不是善茬。”


    一名荒人首領站在陳清明身旁,微微俯下身子,他的麵孔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冷峻。此人名叫托木爾,是北原某支部落的族長,身材魁梧,手臂如岩石般堅硬。他盯著地圖上南門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芒。


    “清明兄,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托木爾低聲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粗獷與沙啞,“但從南門入手,是不是風險太大了?就算我們人多勢眾,強攻也必然會傷亡慘重。”


    “正是如此。”陳清明點點頭,神情嚴肅,“南門的防線確實過於嚴密,白天一般隻開三個時辰左右,尤其是在這些日子,孟國那邊不安分,導致南門的守軍人數也比平日多了許多。並且,出了南門並非就是孟國邊境,還需再往南行約有數十裏的緩衝地帶才到真正的國境線。這些雖然看似有利,但對騎兵來說,數十裏地不過片刻即至。所以,南門之戰,我們必須三思而行。”


    “那北門呢?雖說檢查寬鬆,可一旦攻入,難保守軍不會從南門迅速調兵回援。”托木爾皺著眉頭,表情顯得有些猶豫。他伸手指了指地圖北側的入口,“而且北門若被關閉,我們的人就如甕中之鱉,逃都逃不出去。”


    陳清明笑了笑,目光如炬:“托木爾,我明白你的擔憂。不過,這關山隘看似固若金湯,卻也並非無懈可擊。”


    他說著,手指在地圖上沿著關山隘的東西兩側劃過,那是一片灰色的區域,標示著高山與峽穀的所在。“你們看,這青山隘東西兩側皆連接著高山,山體陡峭,山脊狹窄,容不得幾人幾馬同時上去。表麵上看,這似乎是一條死路,但也正因為如此,守城軍卒的防備心理會有所鬆懈。隻要我們能夠奇襲山脊,占據製高點,那麽從山上往下牽製住他們,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奇襲山脊?但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另一名荒人首領皺起眉頭,他名叫巴圖魯,擅長射術與攀岩,但也深知這些山體的危險,“山脊極其狹窄,地勢險峻。即使有人能悄無聲息地上去,但要從山上往下進攻也是個問題,估計不待下來,就已被守城弩射殺了。”


    “確實危險,但你們忘了什麽?”陳清明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我們不是要正麵攻城,而是要打亂他們的防線,讓他們自亂陣腳。”他指了指山脊上的某個位置,那是一個不起眼的山坳,標注著“鷹巢嶺”三個字。“據我探查,這裏是守軍最薄弱的點。鷹巢嶺平時駐守的士兵不到二十人,而且常年風沙肆虐,他們的弩車和器械大多鏽蝕不堪。我們隻需派出精銳小隊,攀爬上山,從後方攻占這個點,然後利用鷹巢嶺的製高點,架設弓弩,封鎖住北門的通道。”


    “隻要鷹巢嶺落入我們手中,守軍就等於被我們掐住了咽喉。”托木爾眼前一亮,眼中隱隱透出幾分興奮與期待。他望著陳清明,壓低了聲音,“可你有把握嗎?那可是幾乎九死一生的任務。”


    “荒人的勇氣與力量,無人能敵。我相信你們能做到。”陳清明輕聲說道,目光炯炯有神,“更何況,我會親自帶隊。”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紛紛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荒人首領們雖然平日裏不畏懼任何挑戰,但聽到陳清明願意親自帶隊,他們的心中還是不由得多了幾分信任與敬重。


    “清明兄,你真要親自去?”托木爾低聲問道,神情中帶著幾分擔憂與不可思議。


    “事到如今,我不能再袖手旁觀。”陳清明緩緩站起身來,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堅決與冷厲。他伸手按在地圖上的南門位置,“一旦鷹巢嶺被攻占,守軍就會慌亂,我們便可趁機從南門突襲,逼迫他們兩麵受敵。”


    “那接下來呢?占據關山隘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置?”一直沉默不語的巴圖魯突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目光直視陳清明,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占據這座城鎮固然不易,但要守住它更是難上加難。”


    陳清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走到屋內那扇小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遠處關山隘的城牆輪廓隱約可見,黑暗中那座高聳的城門如同沉睡的巨獸,透出無盡的威嚴與肅殺之氣。


    “這隻是第一步。”他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種深邃莫測的意味,“任村不可能永遠隱藏在山林之中。關山隘將成為我們重新崛起的起點。”


    荒人們紛紛沉默了。他們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與他們並肩作戰的男子,心中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悸動。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知道陳清明絕非等閑之輩,而今天,他的話語再次印證了這一點。


    “那好,就按你說的做。”托木爾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抹豪邁的笑意,“隻要能攻下這座城隘,我北原荒人願誓死效忠!”


    陳清明微微一笑,目光灼灼:“那就讓我們共同見證這個新時代的到來。”


    晨光熹微,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城中的街巷卻早已開始喧鬧起來。陳清明帶著任言、王六、張猛三人沿著城中主道閑逛。他們穿行在熙攘的人流中,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一切對於這些初來乍到的村中青壯年們來說都充滿了新奇與陌生。


    “咱們居然能進得這關山隘,還真是……”王六咧開嘴,壓低了聲音說道,眼中滿是驚歎。他掃視著四周熱鬧的商鋪與絡繹不絕的人群,不住地咽口水,似乎每一處景象都在深深吸引著他的目光。


    “別太過張揚。”陳清明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聲音低沉而平穩。雖然是在街上行走,但他的目光卻時刻警覺地環顧四周,將城內的布局與人員動向盡收眼底。


    任言和張猛則顯得安靜得多,他們目不轉睛地跟在陳清明身後,雖然偶爾也會被街邊的小販和攤販吸引,但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警覺。他們知道,今天陳清明帶他們進城絕非單純的遊逛,而是為了了解這座城的內外情況。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來到了城北的城門處。視野突然開闊起來,眼前的景象與之前狹窄的街巷截然不同。北城門高聳的輪廓遮天蔽日,仿佛一頭巨獸橫亙在麵前。那厚重的鐵質大門上布滿了鏽跡,巨大的銅釘深深嵌入門板,隱隱透露出歲月的滄桑與堅固。


    “城門口守備如此森嚴,可不是咱們村的那些破柵欄能比的。”張猛忍不住低聲感歎。他注意到,城門兩側站立著十幾名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盔甲上鑲嵌著閃亮的鐵片,整齊劃一地分列兩側。他們腰間佩戴著短刀,背後還斜插著長矛。每名士兵站得筆直,目光冷峻,仿佛隨時準備撲向任何敢於靠近的陌生人。


    就在這時,陳清明停下了腳步,目光微微一凝。前方的路中間,有一個與周圍士兵顯得格外不同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身材適中,體型結實,但並不魁梧。他身挎腰刀,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盔甲,顯得與其他士兵並無太大差異。隻是在他的頭盔頂端,多了一抹醒目的紅櫻,顯得與周圍士兵的黑色盔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抹紅櫻猶如戰場上的烈火般耀眼,昭示著這名軍士不同尋常的身份。


    “領隊。”陳清明心中暗自判斷,目光在對方身上停留片刻後迅速移開。


    那人同樣注意到了他們幾人。他沒有動作,隻是站在城門口,兩排兵士中間,目光如電般掃向他們。黑臉無須,鼻梁高挺而微微彎曲,有些鷹鉤的模樣。他的雙眼深邃銳利,如同鷹隼一般審視著這幾個陌生的麵孔。


    “此人不簡單。”陳清明暗自心道。他能夠感覺到,對方雖然表麵上顯得不動聲色,但那鷹隼般的目光中,卻蘊藏著一股極強的壓迫感。這種氣勢絕非一般守城軍卒所能擁有,顯然,此人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領隊那麽簡單。


    “幾位是外地來的吧?”就在這時,那名黑臉領隊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站在城門口,雙手抱於胸前,腰間的長刀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露出刀鞘上那複雜精美的紋路。他的語氣雖然平和,但每個字卻似乎都帶著無形的威懾力,讓人不敢輕易忽視。


    陳清明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地點頭道:“正是。今日進城,特意帶著幾個後生出來見見世麵。”


    “哦?”領隊微微挑了挑眉,目光在陳清明身後的任言、王六和張猛三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尤其在王六手臂上那明顯是習武之人的肌肉線條上停留了片刻,“這幾位後生,看起來倒是壯實得很。”


    “鄉野村夫,平日裏靠力氣活計為生,倒是練出了一些粗淺的力氣。”陳清明淡然笑道,話語間將三人簡單地帶過,並未透露太多信息。


    “是嗎?”領隊冷哼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他轉過身,背對著他們,目光望向那扇緊閉的城門。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不知幾位可有路引?進城可是有規矩的。”


    “自然帶著。”陳清明從懷中取出一份卷起的羊皮紙,輕輕展開,遞了過去。他的動作不慌不忙,仿佛早已料到對方會有這一問。


    領隊接過羊皮紙,低頭仔細查看了一番,確認無誤後才抬起頭。他盯著陳清明的雙眼,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與懷疑,片刻後方才將路引遞還,語氣略帶幾分冷淡:“既然有路引,便可在城中逗留。不過切記,這裏是關山隘,任何人若敢生事,後果自負。”


    “多謝大人提醒。”陳清明微微躬身,態度謙和有禮,絲毫不顯得畏縮。


    “相逢即是有緣。”那名黑臉領隊忽然轉變了語氣,臉上泛起了一絲莫測的笑意,聲音也柔和了幾分。“幾位一看就是身手不凡、骨骼精壯的好漢子。”


    他停頓片刻,似乎在等待陳清明等人的回應,但見他們依然沉穩站立,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攏話語所打動,於是繼續說道:“我看你們是有膽有識之輩,可有興趣從軍為國效命?正好,近衛軍此番就在城內招募新兵,這次隻招一百五十人。”


    “近衛軍?”任言、王六和張猛三人聞言對視一眼,目光中露出些許疑惑與好奇。對於初來乍到的他們來說,近衛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但他們知道,從陳清明昨日夜裏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中,關山隘中的近衛軍顯然不是什麽普通兵卒。


    “正是。”領隊眼見三人有些動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他用手拍了拍腰間的刀柄,語氣中帶著幾分激昂與自豪,“這近衛軍,可不同於我們這些守城卒。雖然說城中兵營分前線與後方,但近衛軍乃是直屬青陽王朝的精銳,平日裏駐守在關山隘這種戰略重地,不會輕易調動,見血的機會自然少些。可若有戰事,近衛軍也會隨時出征,絕不是那些尋常守軍能夠比擬的。”


    “今日是第二日招募,我聽說報名的人很多,估計再有半日就要滿員了。”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三人,言語間似乎帶著幾分慫恿與引導,“畢竟,能進近衛軍,哪怕隻是一個最普通的士兵,未來的前途也不可限量啊。”


    “那……大人,若是能進入近衛軍,可有什麽特別的優待?”王六略帶憧憬地問道。他雖然出身村野,但從小就對軍伍生涯充滿向往。如今聽到有這樣一個機會,不禁有些心動。


    “嗬嗬,好問。”領隊微微一笑,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他大手一揮,手掌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仿佛在描繪出一幅充滿榮光與未來的畫卷,“近衛軍雖說是後方兵營,但地位尊崇。軍中每月軍餉不菲,按例是二十兩銀子,比普通守軍要多上一倍有餘。更重要的是,近衛軍在王朝中有著特殊的地位,一旦戰功卓著,升遷的機會遠比其他兵種多得多!”


    他話音一轉,雙眼中透出一抹銳利:“試想一下,若有機會能從普通士兵做起,晉升至百夫長、千夫長,甚至統領一營,那是何等的榮耀!到那時,不僅自己能光耀門楣,還能讓家中長輩享受俸祿,成為朝廷冊封的軍戶。如此好事,怎能不心動?”


    王六不禁暗自點頭,心中已然有些意動。一個月二十兩銀子,這對於他們這些出身寒門、平日裏靠打獵和耕作為生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更別提後麵那些升遷和榮耀了。若是能做到百夫長,光是那身甲胄和名號,就足夠讓村裏的老少對他們刮目相看了。


    “可是……”任言皺了皺眉,臉上卻露出些許猶豫之色,“我聽說,兵營裏的規矩森嚴,尤其是近衛軍這樣的精銳之地,沒有功績在身,豈能輕易入營?”


    “哈哈!年輕人說得對。”領隊仰頭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近衛軍自然要考察你的實力,但關山隘本就是重地,隻要你們敢試上一試,今日便是機會。況且,我看你們幾個,不是平常人,若是能為國效力,豈不是更好?”


    “今日便是機會?”陳清明一直未曾出聲,但此時卻微微抬起眼,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沒錯,今日正好是近衛軍選拔的第二日,城中兵營內已經進行了多輪篩選,最後一輪便在今日午時進行。到時候,會有一位近衛軍的千夫長親自挑選精銳,若能被相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領隊點了點頭,顯得十分篤定。


    “原來如此。”陳清明微微點頭,目光中透出一絲了然。他回頭看向任言等人,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不妨去看看吧。能有這樣的機會,也算是漲漲見識。”


    “陳叔……”任言剛想說些什麽,卻見陳清明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王六和張猛見狀,也都乖乖閉上了嘴。他們跟在陳清明身後,不敢多問,但眼中卻充滿了躍躍欲試的神色。


    “既然幾位有意,那便隨我來吧。”領隊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他轉過身,大步朝城門方向走去,身後幾名士兵迅速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任言等人跟隨陳清明,緊緊跟在那領隊身後。陳清明步履從容,目光淡然,但腦海中卻在迅速盤算著。這次近衛軍的選拔雖說隻是一次普通的招募行動,但若能在其中獲取某些關鍵情報或打開局麵,對於他接下來的計劃無疑是極大的助力。


    “無論如何,先入局再說。”他心中暗道。


    幾人穿過城門,沿著寬敞的青石板路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個寬闊的校場。校場中央,數百名年輕健壯的男子正在列隊,四周圍滿了持戟站立的兵卒。校場前方高台上,一名身披銀色甲胄的將領正背手而立,身後則站著幾名身著近衛軍製式軍服的軍官,個個神情嚴肅,目光如炬。


    (第74章到此結束,感謝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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