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後,兩個人已站在江野的套房裏麵,江野急忙把剛才超級市場去採買的大包小包放在鞋櫃上麵。


    “裏麵很亂。”他孩子氣的吐吐舌頭,手忙腳亂的移開占據客廳一大半的畫板、畫架、幾幅油畫及兩座圓雕。


    “沒關係!”以菱客氣的回答,拘謹的站在門邊。


    江野看她不自然的樣子,微笑起來,露出一口像註冊商標一樣的潔白牙齒說:“不要那麽拘束,我屋裏隻養一隻德國小牧羊犬,沒有什麽其他怪物,像你這樣,待會兒飯菜煮砸了,我可是會很失望的喔!”


    “我的小牧羊犬。”他攤攤手,停止手上整理的工作。“它一向很熱情,見到人也不管是誰就又舔又咬,我怕嚇壞了小姐您,所以暫時把它關到陽台上的籠子裏。”


    “可以看看嗎?”這種叫聲讓她想起在孤兒院時養的小土狗阿吉。那是她唯一養過的小動物。


    “好啊!它一定會喜歡這麽漂亮的小姐來看它。”江野情不自禁的注視她,她今天穿了套式樣簡單的石洗牛仔布衣褲。合身的衣褲使她的身段十分纖合度,粉紅色調更襯托出她因他的誇讚而微紅的臉頰,看來光潔又細緻。


    女人是需要讚美的。他嘆道,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領著她往陽台走去。


    站在陽台上,以菱驚訝於一間套房竟能擁有這麽大的陽台及好視野。向晚的和風正輕拂過,教人感覺神清氣爽。


    她打量一下隻放置一組簡單家具的陽台,眼光就被在籠子裏活住亂跳、汪汪亂叫的小狗吸引住。她蹲下身注視它。江野把它照顧得很好,它的毛髮光澤而蓬鬆,看來十分幹淨又討喜。以菱注意到它正微吐粉紅色的小舌頭及猛甩尾巴向她示好。她看著、瞧著,不覺笑出聲來,興奮的低嚷“好漂亮,不是嗎?”


    “你也好漂亮,不是嗎?”江野低語,沒取讓她聽見。


    他一直在控製自己不要去觸摸她那頭長而烏黑的秀髮,它們披瀉在她纖弱的肩上向他招手。他趕忙在地旁邊蹲下說:“它叫諾麗,諾言的諾,美麗的麗,我父親的一位狗類育種專家送我的。”


    “這麽說它是個女孩子羅!諾麗,名字很好聽。”她張大眼晴,天真的偏頭看看他,然後回過身去逗弄諾麗趴在籠子上的爪子,還說:“諾麗,咱們做個好朋友,握握手!”


    “女孩子?嗯!對!它是女孩子!”江野抿著嘴微笑。幾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有喜歡小動物的本性,尤其是貓啊狗啊。但他還是頭一次聽人形容狗是用“女孩子”的呢!


    “現在為什麽不放它出來呢?它可以跟我們玩啊!”以菱不解的問。


    “我也很想放它出來,不過它還不是很懂規矩喔!你不怕它一把屎一把尿的破壞我們的晚餐的話,那我就放它出來!”他惡作劇的唬她。


    “哦!”她禁聲了,想一想也對。再看一看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她猛跳起來說,“晚餐?我差點忘了要做晚餐!”


    “別急,別急,反正今晚有的是時間,可以慢點吃!”他站起身,體貼的先走回客廳打開電燈。


    以菱直到現在才看清楚這是間頗為寬敞的套房,一廳一房一衛浴,再加上那個陽台,算一算也有十幾坪大!這就是金錢的好處吧?!連住都可以舒適多了。她再端詳一下室內,東西雖放置得淩亂,室內卻相當幹淨,一張日式的四方桌放在牆角,旁邊散置兩隻體積龐大的靠墊,牆上掛了幾幅鑲了框的油畫,內容都是小孩子的各種姿態及表情。這大概就是雅真提到過的那一係列有關“baby”的油畫,她雖不是一個很內行的鑑賞家,但也可以看出畫者的用心和基礎技巧的純熟。江野畫得相當傳神。


    “聽說你參加了國外的秋季沙龍?”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牆上的畫。


    “嗯!就是這一係列有關小孩子的畫題,我寄了一幅過去。”他輕描淡寫,仿佛這微不足道。


    “你很喜歡小孩子?”她轉移話題,回頭看他。


    “是問!”他表情微嘻,神態變得年輕而脆弱。“誰能不喜歡小孩子呢?尤其像這麽一丁點大的小孩子,更是純真的令人嚮往。長大了人,也長大了煩惱,嬰童時期,是老天爺賜給人類最好的一段時光。


    以菱忘情的凝視他,他應該不是一個太複雜的男人。他也熱愛生命中一些單純而顯現的美好事物,並且不忌諱談論它,更能勇於表達它。換作某些人,可能就會覺得這種繪畫題材及感情表達,是一種稚嫩的行為呢!


    不知何時,江野也陷入她流轉的眼波裏,兩人眼光交會,那就像一種魔咒,兩人被定住,兩顆腦袋各自懷著心事,卻是懷著相同的心事當壁鍾噹噹的敲響六下,以菱首先從魔咒中驚醒。她呼吸急促的倉皇而逃,丟下一句,“我去做飯。”


    江野則心緒複雜的靠在牆上。輕呼出聲。


    當菜一盤一盤端上來時,江野不禁目瞪口呆。雖然他不是煮食專家,卻是個美食專家,在台南老家,他們的吃是很講究的。桌上有一大盤排列美觀的蛋皮壽司及紫菜卷壽司,一盤香菇丸子,一盤皮蛋豆腐。一條糖醋魚及一鍋餛飩湯,最後端上桌的是一盤青翠的空心菜。


    他誇大的吞煙了一口口水說。“以菱,你是個魔術師。”


    她雙頰微紅,搖頭表示該沒有什麽。江野拿出他收藏的一瓶日本清酒,挑釁的問她說:“為了這一桌好菜,敢不敢喝一點?”


    “有何不可!”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於是,兩人果真自在開懷的吃著,不隻清酒引人微醺,整個餐桌的氣氛都引人醺然欲醉。


    “你的菜怎麽做的這麽好?”他突然問,卻感覺她一僵。


    半晌她和麵無表情的回答,“因為我是孤兒。”


    她的話簡單而不帶感情,卻叫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這句話的內容雖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實,陳述的卻是她心中永遠的傷痛。“孤兒”這兩個字,造就了她多層麵的個性,也解釋了她何以對生活小心翼翼的態度啊!


    江野看著她微微低垂的頭,忽然有股衝動想現在就擁她入懷,讓自己的胸膛成為她疲倦時可以休憩的港灣。另一個聲音卻在叫他逃離她,他開始害怕自己默默對她所撒下的情網,最終隻會在她已有傷痕的心上,雪上加霜。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緒。在擠壓、在拉扯他的心。


    他沉默著不敢言語,言語有時侯並不能具體的傳達感受。


    以菱先開口,她已抬起的頭表情沒變,仍然平靜而溫婉,語氣卻略帶尖酸,“別可憐我,江野。我並沒有太多時間自憐。有些事當你不得不做好它時,你便會想盡辦法去做好它,而這未嚐不是一種對自己人生有助益的磨練。至少,我的烹飪技術讓我現在沒餓著,還可以使你開口誇獎幾句呢!”


    “談一談你畢業以後的計劃吧!”她舉杯啜了一口清酒,轉移話題。


    “考上預官,就隻有去服兵役了!”他沉靜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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