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林教授說你那幅‘baby’寄到國外去參加秋沙龍了,不知……”


    “學長……”


    “江學長……”


    她覺得這景象可以列入萬物奇觀,而這個同學口中的江學長則是萬物之首—一—‘聖物’是也。她聽到阿浩正不知為何在損張興欣,“猩猩先生。人家學長是個人才,你啊!頂多是個‘奴才’。少泡妞、少打柏青哥,我看也是‘按呢’,沒什麽長進啦!”


    以菱抱著吉他有趣的聽著,虧這個張興欣脾氣頂好,若有人這麽說她,吉他早砸過去了。


    不過她還是好奇不過的再瞄了這個“江學長”一眼。


    被逮個正著。


    當他從容又從容的帶著笑意任這群小雞伏頭在他跟前打轉時,他仍能用若有所思的跟睛盯著她瞧。瞧得她心陡的一跳,自己在內心嘀咕:“哪有人這麽沒禮貌的盯著人看的?”


    江野,她知道了,這個男人就是同學‘嘴裏很神的學長,一個她久已耳聞卻不曾得見的男人。她再次鼓起勇氣看向他,失望的發現他已掉開眼光,正專心的回答朱曼提出的問題。江野,她再次觀察,一個神采奕奕的男人,加上天生的氣質與一身的教養,這種人註定要做領袖天物。姑且不論出眾的外表,像阿浩及李逸民也都瀟灑,卻缺少他那股渾然天成的迷人氣度。多數人有傲氣卻乏骨氣,他是兩者兼而有之。骨氣是天生,傲氣則自然而然隨侍於他身側。


    想到這裏,以菱抿著嘴微笑起來。怎麽,她在胡思亂想什麽呢?他有什麽氣關係卿底事呢?直到她知覺再次撞上江野那對犀利又充滿探索的眼睛時,她渾身再度透過一陣暖流。她得對自己承認,不知為何在他的眼光下,她就像一座不設防的城市。


    她開始驚慌的想逃,想一走了之。


    念頭才閃過,來不及了,他已排開眾人向她走來,再次用他低沉的嗓音向她催眠,“唱得好!可以喊安可嗎?”


    可以喊安可嗎?以菱錯愕的看這個自大的男人,他絲毫不掩飾對她感興趣的眼光。在這麽多同學麵前,她感到不安,她不喜歡成為焦點,尤其在江野明目張膽舶烘托之下。


    見以菱沒有回答,江野轉回頭,尋求學弟妹們的支持,“學弟妹們,我想我們可以再繼續剛才的節目。”江野再次麵,對她,眼神執拗,“我想請這位——嗯……應該是學妹吧!再為我們唱一支安可曲,大家有意見嗎?’,


    “好啊!以菱,學長這麽欣賞你的歌,就在為他唱一首歌!”


    “對啊!難得和學長同樂。”


    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以菱忽然有點頭痛,厭惡感油然而生,人都以強迫別人為樂事嗎?她尤其不服氣被這個自認是受人愛戴的神祗的人強迫,也厭惡那些把他奉為神祗的同學。老天爺,其實她是在抗拒他對她的吸引力。


    彷佛看出她的不悅,江野靠近她,黑眸緊緊鎖住她幽幽的眸子,不讓她有絲毫逃避的空隙。他悄聲說:“給我一個麵子吧!我喜歡聽你唱歌。”


    再不唱,似乎真不識抬舉了,他已以誇獎過兩次她的歌藝,難道還要等他誇第三次嗎?


    唉!她輕嘆,眼光再次輕掠過她的好同學們一次,掠過雅真若有所思的表情,掠過李逸民惶惶不安的表情,掠過同學們好奇的表情,也掠過江野可以洞悉人心的犀利眼光。她再次垂下眼瞼,握好吉他,心情不定的撥弄琴弦。裊裊的唱出淒涼的“荒城三月。”


    吉他在以菱的手中無意識的撥弄,卻奇蹟似的+每個音符都正確的跳耀出來。


    這一天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以菱都渾渾噩噩、恍恍惚惚的過掉了。她內心不想承認,卻切實的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恍惚及對後來的—切活動都覺得索然無味,是因為那個學長如來時那般突兀的離去,留給她神秘莫測的眼神,也留給她難以解析的迷樣心情。


    當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一個禮拜、兩個禮拜都過去了,那個江野就像偶然出現在以菱麵前的過眼雲煙,消失了,無影無蹤了!以菱卻更常分析自己的內心,她身不由己,有所企盼,也知道自己不該企盼。


    她無奈的嘆口氣,抓了一件工作服套上,上麵顏料斑駁,就像她的心一樣。自認不是一個重視物質享受的人,但每每必須為維持起碼的生活而透支體力,又讓她疲倦不已。有個家的感覺一定很好吧?!她想到雅真、想到李逸民、想到朱曼,想到許許多多不必為基本生活而奔波忙碌的人們,甚至她又再次想到江野。他們都是天之驕子,有父母、家人供應他們優渥的生活,優渥的環境還可以造就出他們傑出的人格和才幹。而江以菱,從出生就註定什麽都沒有!


    你又開始有酸葡萄心理了,以菱收回漫遊的心,並告誡自己不要再自艾啟憐,這是無濟於事的。她發覺自己這一陣子變得很愛發呆,雅真就曾意有所指的對她的心小在焉做試探。


    也可能是因為江野那天太過捧場,雅真最近老是有意無意的在她耳邊提起江野及同學們對他的傳說。而她隻能裝成若無其事的把雅真的話照單全收。她努力回想著雅真描述的一些片段。


    “哇!聽趙大胖子他們說,江學長是個世家子弟、書香門弟,他家是台南望族呢!


    “哇!還聽說江學長從小對繪畫就有異常的天賦,他的奶奶甚至連他幼稚園所畫的畫都收藏得極完整,我的天哪!搜集到現在,江學長都可以開好幾次畫展了!


    “窪!又聽說江學長有個今年要參加大專聯考的青梅竹馬喔?還聽說他這個小女朋友人不但長得漂亮,和江學長還是門當戶對、門第相當的鄰居呢!這趙大胖子真是個包打聽,連那個女孩子姓‘馬’他都知道,青梅竹馬的‘馬’啦!他還說,那個馬小姐對江學長——好得不得了——事事關心、百依百順、麵麵俱到。”說到這裏時,以菱記得雅真一臉嚮往的表情,追加了一句,“羨煞人也。”


    結果,雅真沒有辦法從她這裏套出什麽心事,她卻由稚真口裏的聽說、又聽說、還聽說、再聽說裏得知江野的家庭環境與他的青梅竹馬,想到這裏,她的胸口還是會悶悶的痛。


    猶記那日,聽江野的要求唱完“荒城之月”,他曾很大打的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問:“學妹貴姓大名?”…派溫文的樣子,至今仍令她印象深刻,而他略微振動的大手修長麗溫暖,害她被包裹在他掌握裏的手有點顫抖。她記得當時她隻是表情淡淡的;不形於色的回答他,“我是江以菱,江水的江,可以的以,菱角的菱。很高興認識你。”


    當時他用很古怪的表情看著她說:“五百年前是一家?”


    她也古怪的回他一瞥,“五百年前是一家!”她肯定,他則突然的笑開來,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及右頰微陷的酒窩。興奮的繞在他們周圍的同學,絲毫不掩飾對這種對話的好奇。看江野笑了,他們也跟著笑了。以菱也笑了,可是她更眩惹於江野那個樂然而充滿生意的笑容。她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的笑容可以這麽迷人,甚至,這麽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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