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胤g回了家,先去母親房裏請了安,薛王氏問了他幾句話,都是關於鋪子啊發賣的事情,胤g俱是回答得頭頭是道,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情形,叫薛王氏心裏又是吃驚又是喜悅,越發地眼中含笑,語言輕柔了起來。


    薛王氏念著兒子發奮了一整天難免辛勞,便體貼地說:“我的兒,你先回屋歇歇去吧,看這一臉的塵土,倒真是辛苦了。這裏有前兒個舅太太送來的好茶麵子,你前次還讚好來著。等會兒我讓丫鬟兌上一碗給你送來,晚飯之前先充充饑。”


    胤g謝過母親,回了房,自有丫鬟來為他盥洗更衣。那日的兩個丫鬟都有十四五歲了,算是這府裏數得著的好模樣,仗著自己長得好,往日又得大爺的寵愛助長,在這府裏狂得連姓什麽都不知道了似地,行事無所顧忌。胤g很看不上她們的輕狂樣子,等病好了些,就回明了母親,將她們撤換了下去。另外挑了兩個樣貌不算太出眾,倒是心思靈巧,本分守紀的丫頭上來,胤g取了名,一個叫香草,一個叫海棠。


    胤g換了家常衣服,散著褲腳,笈著鞋,正說靠在床沿上歇會兒呢,就有薛王氏屋裏的丫鬟同喜親自用一個填漆小托盤端了一盅子兌好的茶麵子來。揭開蓋子,有一股子馥鬱的濃香撲鼻而來。


    胤g忙命海棠給同喜端來一個紫檀雕花圓凳請她坐了。畢竟是母親房裏的丫鬟,不可簡慢。


    同喜坐在凳子上笑道:“大爺您嚐嚐。這茶麵子裏摻了些桂花蜜,太太說吃著倒是比原先要爽口些。”


    胤g本不愛吃這些黏糊糊的東西,此時少不得也用調羹嚐了幾口,讚了一聲“好!”他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色給海棠。


    海棠會意,便拉著同喜說,:“姐姐,你難得到我們這裏,倒是來指點一下妹妹紮的花樣子好不好。”


    同喜笑道:“要說紮花樣子,你該去請教姑娘房裏的姐姐們啊,她們在姑娘的調理下個個都是紮花做女工的高手。”話雖這麽說,卻是腳下生風般被海棠拉著去了另一處房間。


    胤g將手裏的碗遞給香草,淡然說道:“倒了吧,別叫人看見。”母親那邊親賜的食品按說應該一點不剩地吃完,侍奉母親的丫鬟不可怠慢,這些道理他知道,問題是這副身體的主人在飲食上和自己喜好不好,實在不想勉強自己去適應一個已經消失於無形的人的喜好。倒是這兩個丫鬟換得及時,還會看他的臉色眼神辦點事,不比原先的兩個,隻會每日妝飾得花紅柳綠來點他的眼睛。


    其實,本來依著這副身體原主人的性格,胤g也可以諸事不理,依舊跟原主人一樣過浪蕩不羈的生活。可是,對於權力的追求已經深入胤g的骨髓靈魂,要叫他去做一個終日無所用心的花花大少,眼睜睜地看著即將破滅的人生的來臨,還不如現在就去找一塊勒脖子布,早死早投胎呢。


    不行,他要改寫薛蟠的人生!


    畢竟人的一雙腳不可能同時踏入一條河,這輩子沒能生在帝王家,肯定和上輩子不同。他也沒那個打算要去做亂世梟雄,奪這裏的江山社稷。不過,渴望站在雲之端、山之巔,追求卓越的心願,是胤g不管置身怎樣的世界都不會舍棄的。


    在這裏,我要當大官,享盡世間清貴,坐擁人生繁華。胤g默默下了決心。


    不過,在心願達成前,要遵循這個社會裏的規則,“至誠至孝”是胤g在那世裏冠絕天下的旗幟,在這個世界也是通行的。所以,他要孝敬母親,他要禮讓妹妹,他要守禮,他要振興家業……否則,他還是人們眼裏的薛大傻子,扶不起的阿鬥。


    胤g正在房中靜思,卻聽見前麵傳來一陣喧鬧聲,隱隱夾雜有女人的哭泣之聲,不禁心中詫異,他們住的這正院,從來都是安靜祥和的,怎麽今天會有人來此處哭鬧呢?去看看情況吧。


    胤g往前堂去的路上,恰逢寶釵也出了房門,見了哥哥,還不及行禮,便一臉驚疑地說:“倒像是母親那裏發出來的聲音,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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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g有些不高興,心想長幼有序,你再關心事兒也不能缺了禮數。冷然說道:“慌什麽!且等我去看看。你女孩子家,不要到處亂走,就留在房裏候著。有什麽消息,我自會叫丫鬟們告訴你。”


    到了母親住的院裏,果然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夫人,身邊站著一個八九歲,才總了發的小男孩,正撲到薛王氏懷裏大哭大鬧,鼻涕眼淚揩了薛王氏一身,薛王氏身上的那件第一次上身的秋香色倭緞對襟褂子已經叫她揉搓得不成樣子了。


    胤g進去,大聲咳嗽了一聲。


    馬上有丫鬟上前說:“廊下的三嫂子正找奶奶說話呢,不知怎麽就哭了起來,大爺來得正好,快給勸勸。”


    胤g臉黑得跟鍋底似地,厲聲說:“你們怎麽服侍的?任憑是有天大的委屈,太太上了年紀的人,哪裏禁受得起她這麽鬧。還不趕緊拉開了!”


    那女人便止了悲聲,轉身看著胤g冷笑著說:“喲,這不是蟠大爺嗎?要說今兒個這事情原也和你脫不了幹係!你來的正好,咱們好好分說分說。”


    胤g見她無禮,本來不想理她,轉念一想,她是個潑婦,自己若是也氣哼哼地,不是就顯得與她一般見識了嗎?越要對她講禮,才越顯得她粗陋不堪,連帶著她要說的事情也是無理取鬧。


    胤g先是對一旁的大丫鬟同貴聲色俱厲地說:“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攙著太太去更衣?你如今也這麽倒三不著兩了,隻管看著呢!”


    同貴嚇得一哆嗦,馬上將薛王氏攙進了裏屋。


    此時,胤g的冰山臉上活泛了一些,勾起一點淺笑,轉頭對丫鬟們說:“還不給三嫂子上茶?三嫂子又哭又說了這麽半天,想必是口渴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再接著說。看座?就不必了。三嫂子連對著我母親都不肯好好坐著說話,對著我們後生小輩想必是更不用了。”


    三嫂子有些麵上掛不住,就說:“今兒個不光是我要來,等一會兒,族裏的人都會來,倒要叫大家評評理,你們大房做的這些事也太不地道了。”


    胤g似笑非笑地說:“我明白了,敢情三嫂子還請了後援呢。既然如此,就請先歇歇嘴巴,免得等他們來了,還要再重說一遍。您精力好,多說幾遍都無礙,隻是,您的說話方式也太生動了,連說帶罵,連比帶劃的,我們聽著的人累啊。”


    說完,胤g就自己一撩長袍坐下,看都不看三嫂子一眼,端過丫鬟躬身奉上的一杯香茗,斯條慢理地吹散嫋嫋而上的熱氣,施施然飲起茶來。


    三嫂子見他說話犀利,倒不是往日那個不會說話,隻會立起眼睛罵人、混鬧一場的呆霸王模樣,自己心裏就怯了底。見胤g隻是擺譜,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有些訕訕地。胤g又明言不叫她坐,鬧得她站在那裏手腳都沒處擱似地。於是三嫂子也不再開口,尷尬地等著族裏的人趕到了再說。


    一會兒,寶釵聽了消息趕了來,先進裏屋看來母親,陪著換好衣服的薛王氏一起出來。胤g本想責怪她怎麽就不聽招呼自己跑了來,當著母親和外人的麵不好說的,便淡淡地橫了寶釵一眼。寶釵自知有錯,紅著臉低下了頭,胤g也不好再怎麽樣。


    胤g便命丫鬟將太太扶到左側的第一張雕花太師椅處坐下,另外搬來一張小點的椅子置於母親身後,讓寶釵坐了,自己則挪到母親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才挑眉看向三嫂子,說:“我們這屋裏在嫂子看來橫豎是沒規矩的,嫂子自己喜歡坐哪一張椅子就坐哪一張椅子吧。”


    三嫂子撒潑在前,又被他嗆了這麽一句,本來有些臊,不過她臉皮倒是厚,此時便緊緊抓住身旁那孩子的手,當仁不讓地在右下首的一張椅子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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