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大學校園的塗鴉牆前,有個男生的背影。他正舉著刷子給線稿上色。


    落日的光芒灑在他高大的肩背的左側,也灑在他塗好了的奔放圖案上;而他的右側,尚未塗色的雪白牆麵上,則投下了他自己的影子。


    遠處傳來我那幾個室友的聲音,江路的男朋友到了。


    ☆、15


    ========


    2010年10月13日 (2010-10-13 23:22)


    他很引人注目,有時候看背影就知道是他。


    那天我又遇見他,在北門的塗鴉牆那。


    他一個人,腳邊放著好幾桶塗料,拿著一把刷子給線稿塗色。


    正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夕陽照在他左邊,他的右側一片陰影。


    我想起攝影課上老師講的光影技巧,突然覺得這一幕很不錯,於是拿出手機,站在他身後悄悄拍了一張。


    我忘了關快門聲。


    他聽到聲音就轉過頭來。


    偷拍被抓包,我當場就石化了,僵在那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不太高興,但還是沖我笑了一下,他說:“你要拍我,還是拍這麵牆?”


    我幾乎結巴了,我說:“都拍……”


    我想說的是,你和這麵牆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這畫麵很美。


    他隻說了兩個字:“拍吧。”


    然後就轉過身去繼續刷牆了。


    這是我第一次和他說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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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記憶是難以捉摸的,很多當時刻骨銘心的事情,轉眼就會淡忘。


    如果有一天你在櫃子底層發現了小學時的日記本,一頁一頁看過去,你會忍不住笑,也會難以置信:這真的是我寫的嗎?


    沒錯,是你寫的,日記本的第一頁上有你的名字。


    於是你會驚嘆:小時候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


    再看這篇博客,我心裏便是這樣一種感覺。


    這竟然是我寫的。


    夜已經很深,四周靜的可怕。我的房間裏沒開燈,隻有手機亮著。


    從屏幕上移開視線,我與靜默的天花板對視,一種荒謬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這幾天來,我一再否認,眾目睽睽下和大家一起看了這篇文章,卻沒想起這是我自己寫的。


    我的大腦像一個幹枯的池塘,某處的閘門打開了,記憶像水一樣慢慢流進來。


    對,有那麽一個人,我仰慕過他,偶然和他相遇,設法和他認識,最後無可奈何地告別。


    除此之外,還發生過什麽呢?


    我努力回想,卻一片茫然。


    在那段時間裏,他幾乎構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而當那段時間過去之後,他迅速變成一段塵封的記憶,又迅速退化成一個遙遠的符號。


    那段時間裏的狂熱和不安早已離我遠去,像是舊家具被鎖緊了儲物間。現在再打開那扇門,我發現自己在模糊的記憶裏已經變成了一個旁觀者,我的記憶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故事。


    我能看到自己悄悄登錄江路的博客,並且在裏麵寫了一篇文章。


    那時的我的心裏在想些什麽呢?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


    我再次從頭開始看江路的博客。


    讓我來找找,還有哪篇是我寫的。


    ☆、16


    2011年6月30日 (2011-06-30 23:57)


    一直借他的相機用,今天去還給他。


    他接了相機,隨便看看就收起來了。


    他的寢室裏翻箱倒櫃,室友出出進進,樓道裏堆滿東西。他們今年畢業,馬上就要走了。


    他問我今天忙嗎,我說不忙。


    他說,那晚上出來喝點酒吧。


    我心裏忐忑,最後還是答應了。


    聚在一起的是攝影社的人,基本都認識我。他是剛卸任的社長,所以一直被灌酒。


    他特別高興,也願意喝酒,喝了不少。


    明天畢業生離校,所以今天到處都爆滿,鬧哄哄的,有時根本聽不清同桌的人在說什麽。


    但他就坐在我旁邊。


    我從來沒聽他說過這麽多話,過去幾年裏的各種事情,總也說不完。


    那些事情有的我聽過,有的完全陌生,但大多和我無關。


    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大致也是這樣,交流過,但也算不上多親近。


    我們約著拍過校園的初雪,那天起了個大早,雪地上一個腳印都還沒有。


    我們也一起去郊外拍過星星,和一群人一起。


    僅此而已了,後來他越來越忙,我也聽他說過,家裏的情況不太好,需要他回去做事。


    我喝的酒不多,卻也開始頭暈。


    我想和他說點什麽,總也找不到機會。


    他把胳臂搭在我肩膀上,說:“這是我當學生的最後一天啦,明天我就要滾蛋啦。”


    我說:“我也隻剩一年了。”


    ======


    本來說好淩晨一點散場,沒想到現在還沒散。


    現在是淩晨四點了。


    不到一點鍾的時候,有個他同班的人給他打電話,說他們班的男生在打架,叫他過去幫忙。


    他這麽一說,我們幾個男生就和他一起去了。


    說是在北門打起來的,等我們趕到北門卻已經找不到人了。他打了好幾個電話,才弄清楚,原來是保安和係主任先到一步,已經把兩夥人拉走了。


    “沒我什麽事了。”他掛了電話,“辛苦你們跟我跑一趟,不早了,回去吧。”


    我們都不是很想回去。


    今晚學校裏到處都是遊蕩著不想回去的人。


    路過情人坡,好多人坐在坡上唱歌,我們就也過去坐下了。


    夜裏的風暖暖的吹個不停,唱歌的聲音飄過來,又飄遠。


    在這唱歌的都是明天要走的,大概沒有人想走吧。而我明天就見不到他了。


    幾個人聊著聊著突然沒話了,索性誰都不再說話,看著月亮從最高處一點點落下去。


    他小聲說:“你聽過猴子撈月嗎?”


    我:“聽過,怎麽了?”


    他說:“我小時就撈過,我當時想的是,被月亮照過的水,味道肯定不一樣。哈哈……”


    我說:“肯定不一樣,畢竟在你之前猴子已經伸手進去撈過了。”


    他給了我一拳:“你就是那隻猴子吧你!”


    時間過得真快,四點鍾了,周圍的人開始散了。


    我們還不想走,可是天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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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是啊,有過那麽一個徹夜不眠、放歌縱酒的晚上,為的是送他畢業。


    現在想想,也算是圓滿了。


    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對麵傳來響動,江路他們起床了。


    我眼睛幹澀,太陽穴突突的疼,思維卻異常清醒。


    沒有隱瞞的必要,我想。


    半小時後我們在樓下碰麵。


    江路的男朋友讀書時有個外號叫大勺,人很熱絡,招呼著我們一起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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