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棟兩層的小樓，一樓是客廳和廚房衛生間，樓上有四間臥室。
我們各自挑了一間，進去洗個澡就下樓聊天。
畢業後的幾年裏，各自在路上翻山越嶺，不知不覺都已經塵滿麵鬢如霜了。
程哥說，他總有種感覺，自己真的讀過大學嗎?怎麽想起來那些整天上課下課的日子，都像很久以前做過的夢一樣?
我們一陣唏噓，這種感覺誰沒有呢?
我們聊天時，佩佩安靜地坐在旁邊，抱著兩個玩偶自己玩。
九點一過，顧小佟趕她去睡覺。
佩佩明顯不願意，咕噥著不想睡覺，扒在沙發上不肯下去。
也難怪，我們幾個大人還湊在電視前麵，一副要熬夜的架勢。
今晚是世界盃法國對阿根廷。梅西能不能克服頹勢，阿根廷會不會出局，我們都很想知道。
顧小佟虎著臉：“再不睡覺打電話告訴你奶奶!”
佩佩：“你告訴奶奶，我就……我就……”
顧小佟：“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別讓你奶奶知道。”
佩佩兩隻手攥成小拳頭舉起來：“嘿嘿!”
江路苦笑道：“小佟?你教育孩子這麽沒原則的嗎?”
顧小佟搖頭晃腦的很無所謂：“都帶她出來玩了，就不管那麽嚴了。平時我沒空照顧她，她奶奶把她管得挺嚴的。”
我們想起上學的時候，顧小佟的媽媽每個月固定來學校一次。我們喊她“阿姨”，她也就點一下頭。每次她都板著臉檢查顧小佟的學習和衛生，檢查完了肯定要批評教育一頓……顧小佟見了媽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在這麽嚴的家教下，他卻還是長成了一副愛玩不靠譜的模樣。現在再看佩佩，恐怕會和他一個路數。
顧小佟說：“我閨女像我吧?”
我們點頭：“嗯，親生的。”
顧小佟哈哈笑起來。
佩佩眼珠一轉，朝他喊：“笨蛋，略略略……”
窗外隱隱有風聲，江路頻頻拿出手機來看天氣預報，又朝窗外看去。
“可能又要下雨了。”我說。
江路沒做聲，點了點頭。
顧小佟：“你男朋友什麽時候來?告訴他開車小心點。”
“嗯。”江路低頭回著微信，說：“他想晚上開車過來，有雨又是晚上，太不安全了，我讓他明天再過來。”
“所以說，你男朋友到底是誰啊?”程哥笑著問，“咱們隔壁那兩個寢室，我現在想起來覺得誰都有點像。”
“就是，那個人啊……”江路挺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個名字。
我們恍然大悟：“哦，是他啊!”
江路：“嗯，能再遇見也挺不容易的。2014年他打算跳槽來我們公司麵試，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他來，他先認出我了……”
顧小佟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秀恩愛死得快!”
江路笑笑：“其實也沒什麽值得說的，大家怎麽談戀愛的我們就怎麽談，現在就平平淡淡過日子了，想想反倒是上學那幾年更轟轟烈烈。”
我忍不住問：“上學的時候你不是暗戀嗎?”
江路：“我……我博客裏沒寫，大三的時候，我去找他說過，嗯，表白過。”
一聽這話，我們幾個都驚了——“那他怎麽說?”
江路皺了皺眉，像是又在眼前重放了一遍那段讓人哭笑不得的往事：“他說要以學業為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學業為重!這個藉口滿分。我們幾個笑得喘不過氣來。
江路又說：“不過這件事，我現在再提起來，他就總說沒印象了，真的沒印象了……我也很納悶……可能是因為我表白那天是聚餐剛結束他喝多了，所以稀裏糊塗地跟我說要以學業為重吧。也難怪在那之後他對我的態度沒變，因為他根本就沒記住……”
我不禁替他惋惜：“可惜了，差一點。”
窗外開始有雨點落下，滴滴答答敲著玻璃。
江路又回了條微信，不經意地說道：“也沒有那麽可惜，晚點再遇見也挺好的。”
十點鍾，球賽開始了。
☆、08
萬萬沒想到這場雨能下這麽大。上半場結束時，窗外已經雷雨交加。
法國和阿根廷戰成了1比1，我們興奮至極，同時也感到疲憊，中場時各自站起來伸懶腰。
佩佩拖著玩偶蹬蹬蹬跑來跑去，她對球賽的興趣不大，反而對我們這幾個大呼小叫的成年人更有興趣。
她一定還不明白，成年人也會有某些部分是長不大的，這些部分通常都隱藏著，隻有被特定的條件觸發才會顯露出來。
比如程哥，我們中最沉穩寡言的人，在看球時才會現出那部分隱藏的性情。
2010年一起看世界盃的時候，是我們三個第一次發現他的“那一部分”的時候。
他本來很少喝酒，看球時卻能承包我們寢室一半的啤酒庫存，喝過之後，還會一反常態地和所有碰麵的人勾肩搭背。
八年之後的現在，他的“那一部分”仍然沒有變。
佩佩笑嘻嘻走到他麵前，問：“程叔叔你怎麽那高興呀?”
程哥的興奮勁還沒過，一把抱起她晃悠到窗前看雨。
“當然高興啊，”他說，“看球是最高興的事。”
“嗯……”佩佩吮著手指，“雨好大……”
恰好此時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剎那間白光籠罩天地，隨後恢復黑暗。
佩佩驚叫一聲：“啊——”
片刻後，尖利的雷聲從空中傳來。
我們被震得一抖。佩佩捂住了耳朵：“打雷啦!”
屋外風雨大作，屋子裏才顯得格外安穩。然而不幸的是，電視發出“滋”的一聲，信號斷了。
麵對隻剩一個“無信號”窗口的黑屏，我們幾個同時衝到了電視前。
——別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啊，下半場還有幾分鍾就要開始了。
顧小佟手忙腳亂地把電視和盒子都關掉重啟，沒有用。
江路打電話給山莊前台，那邊回答說整個山莊的電視都斷了，可能和雷雨有關。
我們不知該怎麽辦好。
顧小佟突然說：“用手機看吧，這wifi信號還挺好的。”
江路也回過神來：“我帶電腦了，電腦看，電腦看。”
萬幸，網線沒被雷打壞了。
江路打開電腦連上網，找出瀏覽器的歷史記錄，世界盃直播就在裏麵。
中場十分鍾已經過去，他迅速點進去，沒想到手一滑點成了旁邊的那個——
【locked_siua博客】
那個博客我看過很多遍了，主頁的模樣很熟悉，也就沒在意。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棟兩層的小樓，一樓是客廳和廚房衛生間，樓上有四間臥室。
我們各自挑了一間，進去洗個澡就下樓聊天。
畢業後的幾年裏，各自在路上翻山越嶺，不知不覺都已經塵滿麵鬢如霜了。
程哥說，他總有種感覺，自己真的讀過大學嗎?怎麽想起來那些整天上課下課的日子，都像很久以前做過的夢一樣?
我們一陣唏噓，這種感覺誰沒有呢?
我們聊天時，佩佩安靜地坐在旁邊，抱著兩個玩偶自己玩。
九點一過，顧小佟趕她去睡覺。
佩佩明顯不願意，咕噥著不想睡覺，扒在沙發上不肯下去。
也難怪，我們幾個大人還湊在電視前麵，一副要熬夜的架勢。
今晚是世界盃法國對阿根廷。梅西能不能克服頹勢，阿根廷會不會出局，我們都很想知道。
顧小佟虎著臉：“再不睡覺打電話告訴你奶奶!”
佩佩：“你告訴奶奶，我就……我就……”
顧小佟：“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別讓你奶奶知道。”
佩佩兩隻手攥成小拳頭舉起來：“嘿嘿!”
江路苦笑道：“小佟?你教育孩子這麽沒原則的嗎?”
顧小佟搖頭晃腦的很無所謂：“都帶她出來玩了，就不管那麽嚴了。平時我沒空照顧她，她奶奶把她管得挺嚴的。”
我們想起上學的時候，顧小佟的媽媽每個月固定來學校一次。我們喊她“阿姨”，她也就點一下頭。每次她都板著臉檢查顧小佟的學習和衛生，檢查完了肯定要批評教育一頓……顧小佟見了媽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在這麽嚴的家教下，他卻還是長成了一副愛玩不靠譜的模樣。現在再看佩佩，恐怕會和他一個路數。
顧小佟說：“我閨女像我吧?”
我們點頭：“嗯，親生的。”
顧小佟哈哈笑起來。
佩佩眼珠一轉，朝他喊：“笨蛋，略略略……”
窗外隱隱有風聲，江路頻頻拿出手機來看天氣預報，又朝窗外看去。
“可能又要下雨了。”我說。
江路沒做聲，點了點頭。
顧小佟：“你男朋友什麽時候來?告訴他開車小心點。”
“嗯。”江路低頭回著微信，說：“他想晚上開車過來，有雨又是晚上，太不安全了，我讓他明天再過來。”
“所以說，你男朋友到底是誰啊?”程哥笑著問，“咱們隔壁那兩個寢室，我現在想起來覺得誰都有點像。”
“就是，那個人啊……”江路挺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個名字。
我們恍然大悟：“哦，是他啊!”
江路：“嗯，能再遇見也挺不容易的。2014年他打算跳槽來我們公司麵試，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他來，他先認出我了……”
顧小佟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秀恩愛死得快!”
江路笑笑：“其實也沒什麽值得說的，大家怎麽談戀愛的我們就怎麽談，現在就平平淡淡過日子了，想想反倒是上學那幾年更轟轟烈烈。”
我忍不住問：“上學的時候你不是暗戀嗎?”
江路：“我……我博客裏沒寫，大三的時候，我去找他說過，嗯，表白過。”
一聽這話，我們幾個都驚了——“那他怎麽說?”
江路皺了皺眉，像是又在眼前重放了一遍那段讓人哭笑不得的往事：“他說要以學業為重。”
“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學業為重!這個藉口滿分。我們幾個笑得喘不過氣來。
江路又說：“不過這件事，我現在再提起來，他就總說沒印象了，真的沒印象了……我也很納悶……可能是因為我表白那天是聚餐剛結束他喝多了，所以稀裏糊塗地跟我說要以學業為重吧。也難怪在那之後他對我的態度沒變，因為他根本就沒記住……”
我不禁替他惋惜：“可惜了，差一點。”
窗外開始有雨點落下，滴滴答答敲著玻璃。
江路又回了條微信，不經意地說道：“也沒有那麽可惜，晚點再遇見也挺好的。”
十點鍾，球賽開始了。
☆、08
萬萬沒想到這場雨能下這麽大。上半場結束時，窗外已經雷雨交加。
法國和阿根廷戰成了1比1，我們興奮至極，同時也感到疲憊，中場時各自站起來伸懶腰。
佩佩拖著玩偶蹬蹬蹬跑來跑去，她對球賽的興趣不大，反而對我們這幾個大呼小叫的成年人更有興趣。
她一定還不明白，成年人也會有某些部分是長不大的，這些部分通常都隱藏著，隻有被特定的條件觸發才會顯露出來。
比如程哥，我們中最沉穩寡言的人，在看球時才會現出那部分隱藏的性情。
2010年一起看世界盃的時候，是我們三個第一次發現他的“那一部分”的時候。
他本來很少喝酒，看球時卻能承包我們寢室一半的啤酒庫存，喝過之後，還會一反常態地和所有碰麵的人勾肩搭背。
八年之後的現在，他的“那一部分”仍然沒有變。
佩佩笑嘻嘻走到他麵前，問：“程叔叔你怎麽那高興呀?”
程哥的興奮勁還沒過，一把抱起她晃悠到窗前看雨。
“當然高興啊，”他說，“看球是最高興的事。”
“嗯……”佩佩吮著手指，“雨好大……”
恰好此時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剎那間白光籠罩天地，隨後恢復黑暗。
佩佩驚叫一聲：“啊——”
片刻後，尖利的雷聲從空中傳來。
我們被震得一抖。佩佩捂住了耳朵：“打雷啦!”
屋外風雨大作，屋子裏才顯得格外安穩。然而不幸的是，電視發出“滋”的一聲，信號斷了。
麵對隻剩一個“無信號”窗口的黑屏，我們幾個同時衝到了電視前。
——別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啊，下半場還有幾分鍾就要開始了。
顧小佟手忙腳亂地把電視和盒子都關掉重啟，沒有用。
江路打電話給山莊前台，那邊回答說整個山莊的電視都斷了，可能和雷雨有關。
我們不知該怎麽辦好。
顧小佟突然說：“用手機看吧，這wifi信號還挺好的。”
江路也回過神來：“我帶電腦了，電腦看，電腦看。”
萬幸，網線沒被雷打壞了。
江路打開電腦連上網，找出瀏覽器的歷史記錄，世界盃直播就在裏麵。
中場十分鍾已經過去，他迅速點進去，沒想到手一滑點成了旁邊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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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博客我看過很多遍了，主頁的模樣很熟悉，也就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