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塵微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手被一張巨網緊緊纏住,愈想掙脫被纏得愈緊,最後無法動彈,然後她也懶得動彈了。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手真的被囚禁了,囚禁在嚴碸的大掌裏。握得緊緊,似是生怕她溜走。


    天已大亮,她看著坐靠在床緣熟睡的嚴碸,想抽出手,卻無力掙脫。


    “喂,嚴碸?嚴碸?”她輕搖著他。


    嚴碸緩緩張開慵懶的眼,看到巫塵微放大的清顏,漾開一個溫柔的笑意,“早啊。”


    巫塵微不看他的笑,冷冷地說:“放手。”


    嚴碸遲疑了片刻,無奈地放手。


    她越過他跳下床,頭也不回地出去。飛揚和森迄像門神般杵在門外,表情各有不同,卻同樣怪異。


    “你們兩個,站崗站上癮了嗎?讓開。”


    森迄不動,飛揚讓了一步,她也不加理會,從兩人之間的空隙插過,下樓。


    嚴碸才從房內緩緩走出。


    森迄仍是站在原地,一臉嚴肅,“莊主,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問了,她到底是什麽人?她跟戈鶼是什麽關係?她隨便一指,就能把馬變成石頭,那到底是什麽妖法?”


    “森迄,你這好像不止一個問題。”飛揚說,然後依然是嬉皮笑臉的,望向一臉風平浪靜的嚴碸,“其實這些也是我想問的,巫姑娘確實神秘得讓人好奇,她到底從何而來?師從何處?為何對刑大俠的死如此關切?她是不是認識刑大俠?”


    飛揚的問題不會比森迄少。


    “你們……”嚴碸靜靜看了看兩人,“很想知道?”


    飛揚點頭如蒜,森迄不說話,但顯然在等待答案。


    嚴碸笑了笑,淡淡說:“我也不知道。”


    “啊?”飛揚瞠目。


    “她就像……”嚴碸輕輕閉上眼,回想起那一幕,勾起唇角,“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那個雨後黃昏的墓地,她那樣理所當然地出現在他麵前,含笑的眼眸堅定地看著他,從容得讓他覺得像是前世就很熟悉的彼此。熟悉得無法防備的震撼,熟悉得不想用一句“萍水相逢”揮手走開。那一刻,被疼痛和懷疑掏空的心,頃刻被填得滿滿。他知道,他根本不在乎她從哪裏而來,隻要她會留在他身邊。


    “天上?”飛揚抬頭望天,卻隻看到死氣沉沉的天花板。


    森迄臉色更沉,他確定莊主是中了那女子的毒了。


    而嚴碸已然越過二人下樓去了。


    這兩天趕路,巫塵微的胃口並不很好,意興闌珊地吃了些早點,便上路了。馬似主人形,飛揚的馬也和飛揚一樣,受過教訓之後,對巫塵微是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還在生莊主的氣嗎?”飛揚忍不住問。


    “我表現得不夠明顯嗎?”巫塵微沒好氣地回。


    “呃……”敢情她還怕不夠明顯?生氣生到這種地步也夠水準了。


    “其實你不能怪莊主,莊主也是為了保護你才不去白雲山,莊主真的很在乎你,”飛揚說,“你知道嗎?一個男人一旦有了牽掛,就不能為了仇恨不顧一切。”


    “我知道。”巫塵微任馬顛簸前行,水眸盯著前方挺立昂藏的背影。


    “你知道?”飛揚詫異。


    “你都知道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就算開始不知道,想想也明白了。”巫塵微一副他很白癡的語氣。


    “既然你知道莊主的用意,那你……氣什麽?”


    “不管他的初衷為何,用意如何。他說,‘他的事不用我管’。這件事就不能原諒!”她理所當然地指控。


    “啊?就因為那句話?”


    “這還不夠嗎?”


    “可是,我記得,當時莊主不是這麽說的。他隻是說‘這件事你不要管’。”


    “這有區別嗎?”這是關係他生死的事,他竟想讓她不聞不問,獨善其身,不可原諒。


    “這……沒區別嗎?”有區別嗎?沒區別嗎?


    這是……什麽嘛……


    回到烯燼山莊,已經是三天後的事,綠水剛好看到巫塵微從飛揚的馬上下來,俏臉馬上變得很難看,那與她看到巫塵微從嚴碸的馬上下來的時候相比,是另一番景象。


    “巫姑娘,你就這麽喜歡往男人身上靠嗎?而且還喜歡靠不同的男人。”綠水毫不留情地出言譏諷,飛揚肩一滑,急忙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綠水依然說:“還說若水姑娘會招蜂引蝶,我看最水性楊花的非你莫屬。”


    此話一出,飛揚頓時像泄了氣般垮下一張臉。很好,他的馬可什麽都沒說,就被變成石馬,她倒好,水性楊花都敢說,這回……


    “你那是什麽表情?”巫塵微看了眼飛揚欲哭無淚的神情,“你以為我會對她怎麽樣嗎?”


    飛揚頓了頓,“你,不會嗎?”她看起來不是那麽心胸寬闊之人啊,何況是被另一個女人說得如此不堪。


    “她喜歡你,所以看你身邊每個女人都水性楊花,但是,也同時高估了你的魅力。我還不至於跟她一般見識。”說完,她徑直繞過綠水走進烯燼山莊,沒有對綠水做任何事,連看她一眼都省了,大有一種無聊之感。


    “你這女人!誰說我喜歡他了!”綠水在她身後哇哇大叫。


    “綠水。”嚴碸淡喚了聲。


    飛揚再次覺得不妙,她是可以不一般見識了,但自己的女人被人說成水性楊花了,莊主隻怕不會這麽容易放過那口沒遮攔的傻丫頭。


    嚴碸莫測高深地看了飛揚一眼,莞爾輕笑道:“喜歡就承認吧,我看飛揚這小子挺緊張你的。”說完,也不做停留地進了莊。


    飛揚眨了眨眼,訥訥地說:“森迄,你有沒有覺得,莊主越來越像她了?”


    “像她什麽?”森迄冷嗤。


    “越來越讓人猜不透。”飛揚說。


    綠水側過頭來,“你們在說什麽?”


    “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多險?”飛揚重重敲了敲她的腦門,嘆了口氣,“總有一天你會禍從口出。”


    綠水撫著被敲疼的額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麽禍從口出,這是烯燼山莊的地盤,她難道還能把我怎麽樣?”


    飛揚搖了搖頭,說:“我敢打賭,剛才如果她要教訓你,莊主一定會幫忙。”


    “怎麽可能。”綠水怪叫,“她算哪根蔥,老是自以為是,詭異得要命,她還曾經把刀架在莊主的脖子上,然後又把刀收起來,說那刀割不進莊主的皮肉,那時候她笑得譎詭得要命。莊主再笨也不會幫她啊。”


    森迄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說了,“但是莊主也曾親口說,這個女人將會是我們未來的莊主夫人。”


    “什麽?”綠水不可置信地看著森迄麵無表情的臉,他向來不會開玩笑,但如果這不是玩笑,也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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