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碸敏捷地自馬上躍起,在空中拔出撚風劍,兩道寒光在夜幕的餘影中交錯,刀光步步緊逼,招招殺機,劍影節節退讓,隻守不攻,卻仍似遊刃有餘。


    方勃憤恨自己技不如人,卻不打算退敗,反而步步緊逼,最後使出一招玉石俱毀的招式,打算和嚴碸同歸於盡。


    “方勃!不要逼我!”嚴碸飛身躍起,乘風後退,避開刀鋒。


    “主人待我恩同再造,我方勃不報殺主之仇,誓不為人!”方勃同時足尖離地,刀尖緊迫嚴碸的心口。即使此時嚴碸的劍亦對準著他的心髒,他仍不顧一切地緊逼,打算同歸於盡。


    嚴碸在退後的同時,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起劍鋒劃過他的右手虎口,鑄刀砰然落地,嚴碸落回地麵,身形凜然,不耐於眼前毫無意義的纏鬥,“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不是看在你對刑玥的忠心,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你沒有資格提主人!”方勃憤憤地看著應聲落地的佩刀,不顧流血的右手,怒喊著,“主人視你如兄弟,你卻利用他對你的信任,暗劍殺人!弒兄奪妻,豬狗不如!”


    惡毒的話語狠狠砸來,嚴碸卻已無力解釋,這樣的指控,他已經分不清楚該覺得可笑,還是悲哀。


    “你應該相信他不會殺你主子。”巫塵微引著馬韁,緩緩踱至二人身邊,“如果刑玥是你的主子,你就應該相信他。”


    嚴碸驀地抬頭,看著她悠然地緩緩走近,她隨時都讓人覺得詭異,連他的坐騎,都肯聽從她左右。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馬兒也如此不認生了?


    方勃同樣疑惑,“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要知道,你的主子在死的那一刻,也相信你麵前的這個人。”巫塵微不經意地說,像是陳述一個事實,卻無可避免地讓嚴碸震撼,或許太久,沒有人用這樣稀鬆平常的語調,在他麵前提起刑玥這個名字,以至讓他忘了,刑玥便是那樣的人,無關多少人不相信,不理解,刑玥仍是最了解他的人。


    “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憑什麽代替我主人說這些!”方勃咬牙切齒地說。


    “就憑他沒有殺你主人的動機。”


    “誰說沒有?倉若水就是!自古以來,女人就是挑起戰爭的禍根!”方勃斷然道。


    巫塵微嘆了口氣,“你跟著刑玥這麽多年,難道你不相信他識人的眼光?如果一個他推心置腹的兄弟,是你口中那個為了女人而暗箭殺人的卑鄙小人,這難道不也是刑玥的失敗?”


    方勃有些愴然,垂下頭,“或許,這就是主人一生最大的失敗。”


    “但刑玥或許認為,這是他一生最有意思的事。”巫塵微淡淡地說。


    方勃的眼中閃過驚疑,她說這話的語氣像極了刑玥——認識那傢夥,是很有意思的事。但那是主人死之前經常說的!


    嚴碸暗黑的眼眸幽邃得閃出光亮,難道這個女人真的認識刑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親眼看到他殺了主子,不會錯!”方勃嘶吼著喊出心底的悲痛,“你是嚴碸的女人,你自然幫他說話!”雖然之前沒見過嚴碸身邊有這麽一個女人,但她騎在嚴碸的馬上,句句言語雖雲淡風輕,卻切切都在幫他說話,應該是錯不了。


    扶著額,巫塵微一副沒救的表情,“眼睛有時候也會騙人的,你剛剛才說他為了倉若水殺了你主人,現在又說我是他的女人,大俠,如果他有那麽多女人,又何必為了一個女人,而殺了他獨一無二的兄弟?”


    “哼,因為你沒有倉若水多情美貌。”在他看來,這原因很簡單。一個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但總有一個是最想得到。


    巫塵微眨了眨湖水般的清眸,看了眼依然沉默的嚴碸,看來傳說中的倉若水真的有不可置疑的美貌。


    “嚴碸!今天即使死,也要和你同歸於盡!”方勃再次提刀狠刺。這傢夥還真和刑玥說的一樣固執,刑玥怎麽會讓這麽個悶蛋跟在身邊十年?太神奇了。


    “是嗎?那就看你能不能先過我們這關了。”話落,山莊門口突然躍出青綠兩道身影。


    兩柄淩厲飛快的薄劍迅速纏住那厚實的大刀,頃刻便使方勃毫無反擊的空隙,節節敗退,很快,青劍挑開他的大刀,綠衣女子輕鬆將劍架在他頸上,道:“就算莊主殺了你主子,青山綠水也會誓死保護。”


    青山綠水?刑玥提過,烯燼山莊有四大護法,森迄、飛揚、青山、綠水。其中青山綠水是兩兄妹,對嚴碸也最為忠心,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是他們最好的寫照。即便認定主子是殺人兇手,他們也一樣誓死跟隨,完全可以不問情由的愚忠。有這樣不管是惡魔還是君子都誓死效忠的隨從,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技不如人,要殺便殺。”方勃倒也是硬漢一條。


    “方勃,今天怪不得綠水無情了。”綠水提劍轉鋒。


    她要殺了他?巫塵微正想製止,嚴碸沉聲製止:“綠水,住手。”


    “可是莊主,他……”雖不情願,但看到嚴碸眼底的堅持,還是將劍收回。


    “不要以為你不殺我我就會領你的情,”方勃依然不改固執,“我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既然落在你手上,就殺了我,否則我日後一定還會來殺你為主人報仇。”


    “希望你像說的一樣對刑玥忠心,”巫塵微說,自袖內取出一紙信箋,拋向他,“打開來看看吧。”


    方勃輕鬆接住,狐疑地打開,竟是刑玥的筆跡,他激動地讀下去。


    方勃,我知你對我一片忠心,雖然你武功練來練去也那麽幾招,好在你夠勤力,自保足以。人又悶,主子的玩笑句句當真,腦筋也不太好使,認定了就一定要去做。但自那年我心血來cháo替你安葬了母親,你便誓死跟隨至今,怎麽趕也趕不走,我真的被你的固執打敗了。這封信是在我死後寫的,你麵前那個有點惡劣的女人,其實是一個巫女,是我死後遇上的,如果早遇到她,我或許不會那麽快和若水成婚。雖然她不及若水美艷,卻比若水有趣。我讓她用巫術給你寫了這封信,費了我不少唇舌,本來還想多寫幾份,但她不願破例。我隻望你不要再找嚴碸報仇,你不是他對手,我知道你固執的個性不會那麽輕易放棄,而嚴碸那傢夥的忍耐,也是會有限度的。其實殺我的人不是嚴碸,但我當時中了毒,兇手又蒙麵,所以我才馬失前蹄,這是一個極大的陰謀。我相信你麵前這個女人,會幫你主子我找到真相,你要盡力協助。雖然我也沒有把握你能幫上什麽忙,但至少改掉你的莽撞。


    落款是一輪弦月。


    接著,紙上的字跡漸漸變淡,變淺,消失在白紙之上。


    “方勃!方勃聽主人的,”方勃劇顫地糾結手中的白紙,突然跪在巫塵微麵前,“以後姑娘就是我的新主子,方勃聽候差遣,誓死跟隨,絕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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