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美味的晚餐用過,用過的餐具也都盡數收入了自動洗滌櫃中收納,此刻的西瑟與伊莎爾二人都尤其放鬆地癱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之上互相依偎著,從彼此的身上貪求著那一絲可貴的溫暖。


    二人麵前的大屏銀幕之上所播放著的是鹽湖城網絡的某家綜藝欄目,不過比起那逗人發笑的本職,此刻這檔欄目更重要的功用還是充當著二人之間這份寧和的背景板。


    “嘿嘿!”突然地,西瑟的身旁傳來了一聲竊笑,還不等西瑟回過頭去,眼前又出現了某人分享給了自己的一張圖片文件。


    那圖片上所顯出的,正是伊莎爾在不夜城所飼養的那隻小貓兒“毛毛”,正緊閉著雙眼,享受似的枕在了一隻大手的掌心之中。


    時隔幾日未見,那通體灰中透著絲絲幽藍的小家夥似是又長大了些許,一張毛絨小臉顯得尤其圓絨。想來二人離開不夜城之前拜托的安德烈幫忙照料,這也是頗為上心。


    心氣被小貓兒調動,令得西瑟也是一陣心情大好,就連開口說出的話裏都帶上了幾分欣然:“哈哈,毛毛這小家夥過得也挺好的嘛。”


    “好個屁!”隻是西瑟身邊坐著的另一位卻並不怎麽讚同西瑟的這句話,再看伊莎爾此刻氣呼呼鼓起來了的雙頰,明明滿臉飽含著的都是笑意,卻還硬生生地憋出了幾絲慍怒來:“這個小沒良心的白眼貓,明明我才是它的好主人誒,為什麽卻這麽親安德烈,親你,就是單單不親我呢!”


    果然,伊莎爾氣的還是這個。


    無論看上多少次,這一副孩子氣的模樣都會令得西瑟難掩笑意,此時也不例外:“所以說嘛,你多給毛毛一點個貓隱私,別時不時就衝過去抓住了就是一頓吸,那樣的話毛毛不也會親你了嘛?”


    “怎麽可能嘛……”隻是這一次伊莎爾的反應卻是一反常態,聽見了西瑟這一句老生常談之後故意的做出了一副詫異的表情。


    讓一旁的西瑟也有些措手不及,不由地將笑容收斂:“怎麽不可能?”


    “……怎麽可能忍住不吸它嘛。”而再等聽見伊莎爾口中這句後話出來,一副委委屈屈地模樣說出口的荒唐話語,令得西瑟剛剛消去了幾分的笑意再度狂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驟然響起了的笑聲之後,又是西瑟略顯無奈的話音:“哈哈……那毛毛不開心又怎麽辦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現在要不開心了!”再看不見平日裏那個伊莎爾的颯爽,此刻坐在了西瑟身旁的,就隻是一個撒嬌哭鬧的小女孩。“沒有貓貓能量的補充我要死啦——”


    伊莎爾這又一次的大聲鬧騰著,就差在沙發之上就地打滾了,瞧得一旁西瑟也是再一次的愁上眉間:“嗯——那要不這樣,我先前在街上也有瞧見寵物茶餐廳之類的地方,要不等明天晚上我帶你去那邊補充補充貓貓能量怎麽樣?”


    突然從記憶中找出來了一家店家,想起來了那些隔著玻璃遙遙引誘著自己進得店去的看板貓貓狗狗們,西瑟幾乎是百分百的確定,那地方伊莎爾也一定是同樣的喜歡。


    隻不過真當西瑟這句話傳入了伊莎爾的耳中,起到的效果卻是令伊莎爾的那一張撒嬌著的麵容驟然肅穆。


    這一絲的異樣也自然瞞不過時刻注視著伊莎爾麵容的西瑟:“怎麽了?不喜歡嗎?”


    “啊……不是,隻是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情忘了跟你說了……”西瑟的關切又讓伊莎爾不禁露出了一絲的苦笑來。


    但這一絲原本用來安撫西瑟的苦笑,卻又變著法的引得了西瑟的擔憂。“什麽事呢?和我講講我們一起參謀參謀唄。”


    “啊哈哈——又不是什麽大事,我現在直接講給你聽就是了。”嘴上說著事情不大,但那眉眼之間卻又不住的扭曲著擰起,讓西瑟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不過是一句安慰的話語。“就隻是明天一大早我就得跟著黨內的成員一起趕赴城外大銅礦去出個小差罷了,所以若是安排在明晚去寵物茶餐廳我還不一定有空……”


    出個小差?瞧伊莎爾這模樣可不像隻是去出個小差。


    但這會也不能直接強硬的一句質疑出口,那樣隻會更加激起伊莎爾的逆反心理,真想要套出實情的話,還得徐徐圖之。


    心中打定了主意,西瑟又像是聽信了伊莎爾這拙劣表演似的,舒緩下了臉上的擔憂,再開口問了起來:“那好吧,去茶餐廳的事就等你回來再說,不過你至少也得提前跟我報備一下這次去幾天,去什麽地方,為什麽去的吧?”


    就連西瑟自己都沒能想到,自己在警校裏學習到的釣語技巧還能有用在伊莎爾身上的這一天。


    而另一邊的伊莎爾聽見西瑟如此說,看模樣也是暗暗鬆了口氣,這才接著答言:“哎呀,不是什麽大事情啦,就隻是組織匯報上有個同誌跑了過來,和我反映了一下鹽湖城南方大銅礦的礦上工人家庭有意見,希望直接提請給我這個花瓶領袖裁斷。那大銅礦和鹽湖城一共也就不到幾十分鍾的車程,就算是加上了解情況的功夫也絕不對花費太長的時間,一切順利的話,那麽當晚我就能趕回來……”


    言至此處,西瑟又敏銳地察覺到了伊莎爾視線有所閃躲。


    “……就算是不太順利吧,那頂多也就兩三天的時間也絕對夠了……”


    好吧,那麽西瑟就得往最壞的三天時間去做準備了。


    “……至於具體的事情嘛,大致的來講就是礦上工人稍微有了一點小意見,希望能夠改善一下工作環境啊之類的,總之也不會是什麽大事的,你就放心好啦。”


    真不是什麽大事的話,又怎麽可能直接提請到了工人黨領袖的麵前,又怎麽可能真的能將領袖給請動了,不得不出麵解決問題?


    伊莎爾這一定是大事小說,將許多的核心矛盾點給隱沒不提了。


    隻是,西瑟又如何能夠將這些隱沒的關鍵點給勾出來呢?


    意念一動,西瑟就當著伊莎爾的麵在自己的腦海裏打開了搜索引擎,大大方方地輸入了關鍵字詞進行了搜索,引得了伊莎爾的眉頭一跳。


    “大銅礦?就是那個有名的賓漢大銅礦嘛?”隻不過西瑟也就僅僅是點進了那一條最上麵的賓漢大銅礦地方官方頁麵裏頭看起了基本介紹,看完了又是顯出來一副故作驚訝的模樣,就仿佛尋常聊天一般有意無意地引導著話題的方向。


    而伊莎爾見話題漸漸地向外延伸,離開了問題的內核,也是好一陣的放鬆:“嗯,是啊,就是那個舊美國時代開始就投入了開采,一直到現在也在持續開挖的賓漢大銅礦,這也算得上是曆史非常悠久的名勝了吧,哈哈。”


    “那哪裏算得上什麽名勝,像那樣的大礦井我家鄉懷俄明也有一堆呢,我打小就是看著窗外直衝天際的黑煙長大的,這種產業小鎮我早就待得夠夠得了。”西瑟再開口,話語之中滿滿的都是鄙夷。


    讓伊莎爾再沒了話說的同時,西瑟的精神則又集中在了官方網站上頭的一條新聞內容之上,貌似不經意地問起:“嗯?這個礦工抗議是怎麽回事?”


    還不等伊莎爾有所反應,又接連再問出了另一句:“誒,這個大罷工又是怎麽回事?這些都和伊莎爾你過去有關係嘛?”


    【賓漢大銅礦礦工再一次發起了罷工遊行,重申其權益主張,所提出要求包括但不限於:鹽湖城官方放棄原材料采購價格限製、要求簽訂原料特許供應法案、要求取消現有的勞動合作製,以及賓漢大銅礦脫離‘陸上天國’的管轄,取得獨立地位等等。】


    這事光是看這書麵文字可都不算是什麽小事情啊……眉頭控製不住的一跳再跳,西瑟回過頭來看向了身旁的伊莎爾,卻見伊莎爾此刻正無言地垂下了腦袋一顆,避開了視線交錯。


    “所以,伊莎爾,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西瑟明白,伊莎爾也一定通過了自己的眼睛看見了這一條條炸裂的新聞標題。是以也不再做什麽掩蓋,直接地問話出聲。


    “唉——”隻聽見身邊傳來了細微的歎氣聲音,伊莎爾垂下來的頭顱抬起,像是認了命:“還能是怎麽回事,就隻是一團理不清的利益糾紛罷了。”


    而此刻,西瑟也就僅需要扮演一個無聲的聽眾。


    “賓漢大銅礦自‘陸上天國’的誕生之初就是整個政權內部最最重要的原材料供應地,其所產出的也並不僅僅想他的名字一樣單單隻有銅礦,而是包括銅礦、鎂、鐵、煤等重要工業原料在內的巨量豐富礦產資源,鹽湖城內幾乎所有的工業產業都必須要用到他大銅礦的資源才能夠得以運轉。”


    上帝追著喂飯吃一般的豐富資源存量。


    “所以即便是經曆了當年的美洲劇變,舊美國分崩離析,大銅礦的開發權利歸屬也瞬間變得模糊,而大銅礦的工人家庭們也抓住了這個機遇,在這一段混亂的曆史歲月中,完全地占有了礦山經營活動的所有利潤,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大銅礦的礦工家庭們也完全可以依靠這豐富的資源,以及完善的配套工業過上富足的生活。”


    如果不出意外……那麽接下來就一定是出了“意外”咯。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是這麽做的,在燎原火的五股力量還未彼此聯合的猶他州戰亂年代,大銅礦的居民們一直都獨立於紛爭之外,安安心心地當上了中立供應商。其內的工人家庭們也都成了完完全全的自由派擁躉,崇尚於商品的自由流通,希望通過向其他地區傾銷工業品來過上好日子。”


    有這樣的想法倒也不奇怪,畢竟這些個家庭們家裏是真的有礦……


    “但最後‘燎原火’還是出現了,在那五位初代領袖的帶領下,統合了猶他州內部的五股進步力量實現了徹底地五黨一製,幾乎是瞬間改變了戰亂中的猶他州內部權力格局。”


    五位初代領袖……如果西瑟沒有記錯的話,似乎那位“導師”苟斯特,與“教宗”大衛,便是現今尚還在世的其中兩位。


    “最後的結局也如你所見,燎原火完全掌握了猶他州,以及周邊的村鎮,建立了‘陸上天國’,這裏頭當然也包括了大銅礦在內。”


    西瑟並不是什麽政治嗅覺靈敏的人,但這會也依然察覺到了這之中的矛盾所在。


    “大銅礦的存在對於初生的‘燎原火’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炸藥桶。一方麵,大銅礦的居民們隻在乎自己的富足,而並不關心其他人們的死活,但‘燎原火’卻希望實現人類的共同富裕,二者之間在理念上就存在著本質衝突。另一方麵,大銅礦在聚集了大量異見者的同時又掌握了巨大的產能。無論是於公於私‘燎原火’都不可能不對大銅礦動手。”


    怪不得了,這就怪不得會有西瑟剛剛所看見的那些駭人聽聞的新聞標題出現。


    “先是由工人黨的初代領袖‘黑熊’主導著大銅礦的礦工家庭們集體加入工人黨,主動往黨內安插了海量不穩定因素的同時,以組織生活會與新式教材對其與其後代的價值觀進行教育引導。


    然後是由社會黨所進行的基礎設施一體化建設,將大銅礦的基礎設施,例如:水、電、公共交通、網絡,等關鍵資源控製在了鹽湖城手中,創造出了軟肋並牢牢抓住。


    再是‘教宗’大衛的接管教堂,在世人對於解放教派還沒有清晰認知的時候,讓解放教派的牧師們偽裝成正統牧羊人傳播教義,潛移默化的使大銅礦的基督徒們改宗。


    還有小黨派聯合的‘木星’所大力宣傳的生態健康生活方式,讓大銅礦的居民們對鹽湖城所提供的商品服務產生了依賴,創造了高價值的商品交換線路,形成了依賴關係。


    最後就是那些個團結黨的企業並購,無恥但有效。”


    聽著伊莎爾口中這一條又一條的妙計接連往外蹦,直讓西瑟都感覺這大銅礦不是已經插翅難飛了,不過多久便能完全地同化了才是,又怎麽會直到現在都還有這種規模的抗議示威呢?


    “隻是這些個方法雖然看起來很美好,但很多地方還是受到了實際因素的影響導致效果大打折扣。就比如社會黨的基建一體化中,水與電,這二者在當時的背景下都是絕對稀缺的社會資源,並且對於發戰爭財闊慣了的大銅礦居民來說,這個政策剛剛施行的頭幾年甚至還出現了居民水電的短缺問題,完全起到了反麵效果。直至後來的2082年鹽湖城的第一個核聚變反應堆正式投入運營,整個‘陸上天國’的水電問題都得到了緩解之時,才真正的起到了這政策該有的效果。”


    原來如此,政策的施行還會受到現實條件的製約。


    “所以我這次過去,也正是為了處理這堆陳芝麻爛穀子一般的破事,畢竟說到底這些人也都隸屬於我的工人黨旗下,即便糟心我也不得不去。”


    了解了這事件的前後原委,西瑟也再難開口說些什麽,伊莎爾亦是同樣的沉默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這夜怕是也終將變得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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