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刺耳的一記槍聲響起,讓文斯的一顆心都全然地沉入了穀底。


    那個孩子,傑克,自己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的麵前軟軟地跪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過於突然,太過於迅速,以至於文斯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半晌都未曾回過神來。


    “狙擊!隱蔽!”這是老兵維薩第一時間大喊著提醒其他的幾位戰友。


    “傑克!我去救傑克!”這是同樣眼睜睜看著傑克躺倒在了血泊中的弗裏曼。


    “發尼瑪呆呐!走!”這是瞧見了文斯的呆滯模樣一時氣惱的強森。


    ‘砰!’


    那驚魂的槍聲再一次響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一並響起了的,還有弗裏曼痛苦的叫喊聲。


    也是直至此時,聽見了弗裏曼的叫喊,文斯這才如夢初醒,從那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之中走了出來,雙眼再一次地給自己的大腦傳遞來了現實的畫麵。


    此刻,站在了自己麵前的壯漢是弗裏曼,正是從地上抱起了生死未卜的小傑克的時候,卻是右後肩處再中了那第二聲槍響,雖然麵對著麵,讓文斯看不清那背後槍傷的程度,但聽弗裏曼此刻咬著牙呼痛的叫喊聲,這一槍也絕非平常槍彈,已然是擊穿了弗裏曼的軍用級皮下裝甲。


    “老大!你還發什麽楞啊!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你說話啊!”


    而另一邊心急如焚的強森這會一邊是雙眼循著弗裏曼肩頭槍彈射來的方向搜尋著可能的敵人,一邊口中似火燎般焦急的向著文斯問話出聲。


    ‘砰!’


    還沒等文斯想好接下來一步的走法,另一邊隱藏在陰影之中的獵手可等不及了,第三發槍響緊隨而來。


    不過這一次他可選錯了目標。


    那一發子彈此刻似是被放緩了時間的流動一般,幾乎停滯在了強森的身前三寸之處。


    與此同時,強森也感受到了僅此一枚子彈帶給自己軍用級克倫奇科夫義體的強大壓力,自己的神經幾乎被刺激到了極限,全身的肉體都有如爆炸一般的痛苦。


    這一枚子彈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克倫奇科夫差點為了救下自己而毀掉了自己全身肌肉的程度。


    咬緊了牙關,強森克服了這排山倒海而來的劇烈痛楚感覺,艱難地控製著自己朝著側向些微挪移了一下身軀,讓過了這一枚子彈行進的路線。


    但好在,經此種種,這一槍終究還是讓強森給閃身躲過了。


    時間的流逝開始加快,那一枚幾乎停滯了的子彈也漸漸開始加速飛行,在強森的眼前穿過了無人的空處,直直擊打在了自己身後的荒漠沙石地上,揚起了塵土一片。


    “維薩!你來開車!”


    好在,自己那忙著愣神的班長也終於回過神來了。


    “其他所有人!全都給老子到車上來!”


    怒罵著呼喊著,文斯又是先一步跑到了那簡陋的“步兵戰車”後鬥位置,操縱著那一杆車載重機槍調轉朝向了那狙擊子彈射來的大致方向上。


    ‘砰!’


    恰在此時,那槍聲第四次的響徹在這一片天空之上。


    而此刻全身肌肉都爆炸般酸疼暗苦著的強森跟著文斯也爬上了後鬥位置,正看著文斯調轉槍頭的這會功夫,便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克倫奇科夫今夜第三次地被激活,那股子熟悉的精神亢奮感覺與全身肌肉撕裂般的痛楚在短時間內再次降臨,隻不過,等強森找到了那一枚激活了自己反應的彈頭之時,卻發現這次的彈頭並非是衝著自己而來,而是對準了自己身旁切近,正調整著機槍朝向的文斯而去。


    眼見自家的班長下一秒即將被那子彈穿頭而過,強森再沒了一絲一毫的猶豫,即便是真的要將自己全身的肌肉撕碎,此刻也阻攔不住強森雙手推出推動文斯身體挪移的動作。


    隻是在這克倫奇科夫的世界之中,時間真的是過得太慢了,慢得讓強森推掌的動作看起來就仿佛是視頻的慢動作回放一般,但不同的是,那撕碎肌肉般的痛楚卻需要強森每分每秒都去承受。


    即便是強森這會全然豁出去,已經下定了甘願殘廢的決心,那像是全身上下每一絲神經都拉響著警報的痛楚仍舊是一場絕對難熬的考驗。


    在那刺青之外的裸露皮膚之上已然顯出了血色的彤紅,那額頭頸項旁的血管虯結暴突。似有小刀子千萬把,正把把切削自己身體般刺痛,似有紅火蟻千萬隻,正隻隻噬咬自己血肉般燒灼。


    隨著自己這一掌漸漸的推去,劇痛之餘,強森又感覺到了自己的身軀仿佛一堆大號積木,一塊又一塊的積木正離自己遠去,再也無法感知得到。


    終究,強森還是堅持到了文斯被推離開死線的那一刻,一瞬間,強森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了下來,克倫奇科夫帶給自己精神上極端亢奮的感覺也有如潮水般逝去。


    時間的流逝再一次恢複到了正軌。


    而那一顆奪命彈頭的行進路線之上,卻少了一顆人頭。


    強森也再支撐不住義體帶給自己的巨大壓力,帶著一身撕裂的肌肉,躺倒在了皮卡後鬥之內,沉沉地睡去了。


    “臥槽!”


    至於那個漩渦的核心,文斯,則是先感覺到了身側一陣巨力將自己推了個踉蹌,隨後而來的便是耳旁燒灼般滾燙的氣流帶著破空聲響將自己耳畔撕扯得生疼。並且自己的餘光似乎也瞥到了身旁的強森也不知為何在車上突然的摔了一跤翻倒在地。


    不過這些所有的一切文斯都已經無暇顧及了,趕緊地再一次握住了身前重機槍握把,對準了那狙擊手的大致方向吐出了火龍吐息般的不休咆哮。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如此密集的彈雨覆蓋,即便隻是一個大致的方向也絕對能給那個該死的狙擊手帶來相當大的威脅。


    不過文斯倒也沒指望自己能好運到僅憑這一兩波彈幕射擊便能送那個狙擊手前去往生,稍一側頭,瞧見了弗裏曼這會也已經單手抱著小傑克踩實了皮卡的後鬥,便衝著皮卡車駕駛室內坐著的老兵維薩再一次的大吼出聲:


    “維薩!快開車!我們走!”


    似是被自己的這一聲吼叫給喊動,文斯這邊槍管子漸漸滲出些許橘紅色澤的同時,腳下的皮卡車也漸漸的開動著。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而在那車子運行起來了之後,看著手中漸漸過熱的槍管,文斯也在彈幕雨中摻雜進了片段的空隙間休。


    再等車輛漸漸駛離了荒野,上到了一旁的公路,行進漸趨平穩,速度也愈發加快之後,文斯手上的彈幕雨也變作了有一陣沒一陣的射出。


    ‘噠噠噠噠——’


    而那驚魂的槍聲,今夜也再沒有響起第五回。


    ‘噠噠噠噠——’


    這一片天空之下,最後響起了的,也就隻有文斯手中重機槍的些許彈雨潑灑之聲。


    但即便是擺脫了那個狙擊手,此刻文斯小隊的一行五人可也仍未脫離險境。


    首先,最為緊要的便是確認一下小傑克的安危。


    想至此處,都來不及再做什麽思考文斯便撒開了手中已然槍管燃火了的車載機槍,一轉身看向了弗裏曼懷中的那一道身影。


    “我檢查過了,是小口徑高速彈的貫穿傷,避開了前後肋骨,自背後進,前胸出,穿透左肺葉,瞬時空腔,小傑克現在還留有意識,得趕緊點,不然就沒命了!”


    弗裏曼看見了文斯回過頭來的一瞬間,也是立刻將自己先前簡單的一通診斷說與文斯來聽。


    “好,好!趕緊的,先給小傑克止血!”立刻加緊了手上的動作,文斯再從後腰處取下來了隨身攜帶的醫療包,拿出了裏頭的棉布紗布與酒精瓶來。


    小傑克身上的偽裝布與背帶早已被弗裏曼卸下,這會的文斯則是先脫下了傑克的迷彩作訓衫來,再用小瓶的醫用酒精微微沾濕了那棉布,快速的擦拭了一遍前後傷口附近消毒,隨後又是拿出了幹淨棉布來敷上創口,雙手用力緊壓止血。


    “唔……咳!”


    似是文斯突然的一記重壓刺激到了小傑克,一聲微弱的呻吟聲傳來。


    “班……班長……”


    “給我閉嘴!”


    先前的呻吟聲文斯或許還能當作沒聽見,但小傑克隨後再開口又想著說點什麽的時候便立刻讓文斯的一句怒斥給打斷了話語。


    “別……別拿我撒氣……”


    隻是小傑克卻也並沒有因文斯的一句嗬斥而閉上嘴,反而緊接著,忍住了一呼一吸間的悶痛,間斷而堅定地繼續說著。


    ‘別……別拿我撒氣……’


    而那話語,卻又一次將文斯腦海之中翻騰著跳躍著想要出來的記憶給勾出,似乎在那久遠的曾經,也有過這樣的一個人,對著自己說過同樣的話。


    “我……我有點難受……”


    ‘我有點……我有點遭不住了……’


    一邊是現實,一邊是過去,兩句人音同時回響在文斯的腦海之中。


    “給我撐住了,活下去!聽見沒有!”


    明明那並不是自己的記憶。


    “唔……聽見了……”


    ‘呃……聽到了……’


    但那記憶主人的傷感卻依舊能夠傳達到自己的心頭。


    “我們任務馬上就完成了!前邊馬上就要到營地了!你給我再撐一會就好!撐到去醫院!到了醫院裏頭你肯定就沒事了!”


    涕淚不知從何時開始沾染了文斯那經曆了風霜的一張麵龐。


    “是啊……我們要立大功了……班長,我能看見……”


    ‘是啊……你要發大財了……mijo,我有預感……’


    因眼眶處不止的濕熱而阻塞了咽喉,耳邊聆聽著兩句虛弱話音的文斯再沒有了開口說話的餘裕。


    但文斯不說,記憶之中卻又出現了另一人,開口說出了一句急切的話語。


    ‘不!傑克,是我們要發財了!是你和我!’


    那話音,是多麽樣的熟悉,又是多麽樣的讓人懷念。


    “這個……坐標……”


    ‘這個……芯片……’


    “不!不!不!夠了!”


    記憶中的畫麵繼續走動著,又一句話語像是尖刀一柄,深深地刺入了文斯那顆脆弱的心髒之中。


    “把它拿好了……”


    ‘……為了我。’


    “不要!”


    墓碑之上一篇又一篇的墓誌銘開始在自己的眼前閃過,熟悉的人臉開始一張又一張的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閃現。


    絕望與悲痛在時間的衝刷之下逐漸幻化成了綿綿無絕的遺憾。


    就連自己的一顆心也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逐漸麻木。


    但麻木並不代表著文斯不會再感覺到痛苦。


    “我不會讓你死的!聽見沒有!”


    嘶吼著,咆哮著。


    一雙彤紅了的眼睛圓瞪。


    將記憶之中最後的那一副畫麵給徹底的擊碎,文斯的雙手再次地注足了氣力。


    注意力匯集到了現實之中,一雙彤紅的眼眸盯緊了傑克胸前的創口。


    經由先前數分鍾的按壓止血過後,此刻小傑克的傷口處已經成功止住了鮮血的外溢,這治療的第一步已經完成。


    文斯再伸手一用力,將小傑克的身軀抬起,用兩片幹淨棉布墊住了傷口處,再用紗布繞過肩頭,一圈又一圈,在小傑克的胸前纏牢了繃帶打結係緊。


    止血完成。


    但事情還沒完。


    “弗裏曼,你也過來,我也給你看一下背後的傷口。”


    文斯早已不是孤單一人,這會自己肩頭挑擔著的也並不是傑克一人的性命。


    還有弗裏曼、強森等著自己為他們作簡單的處理。


    並不隻有傑克的生命是寶貴的,而是所有戰友們的生命都是寶貴的。


    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瘋瘋癲癲的搖滾小子,自己也不再是那個街頭混跡的雇傭兵。


    帶著兩個人的記憶與生命一路走到了這裏,文斯就沒有理由眼睜睜看著任何一出悲劇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與那些個罪惡的公司殖民主義抗爭的道路之上,文斯已經決意要與自己的戰友們一同並肩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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