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可以摸得出是一件衣服……薄紗、輕盈,再定睛一看純白色,素樸卻大方,綴了許多線織的花紋。這不是婚紗嗎?林寂緣立馬意識到自己這一回終於是闖了大錯。她不敢吱聲,等待她應得的那一份責罰。


    “你……唉,算了算了。”


    “那個……真的對不起。成繁姐,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打我一頓唄,我站在這裏,隨便打。”


    眼看著成繁失落的樣子,寂緣更是手忙腳亂。真犯了錯時,當然是要就事論事,她不指責,反而讓寂緣不好受。


    “也怪我,不該一個懶腰就鬆手的。”成繁笑笑,不知道這份笑容裏有幾分是真實的?估計沒多少。“這樣吧,就罰你幫我補好它?或者承包三五天的飯食,我也是可以原諒你的。”


    “啊,好的!我可以試一試!”


    成繁給出了可供選擇的補救方案……!林寂緣自然是馬上應付下來,但嘴巴可是比大腦要快得多,喊完以後,她才想起來:


    “誒,等一下,我不是很擅長針線活……”


    “唔,那就是後者咯?”成繁站起來,朝著衣櫃的方向先走。“今天的早飯我已經在某個人愣神的時候做完了,所以這個懲罰機製就從今天午飯開始咯?”衣櫃下半部分有小抽屜,一拉開,整整齊齊密密麻麻是各色各樣的針線扣環之類,總而言之就是女工用品。


    “哦……好。”


    “我倒是可以想像呢。小丫頭平時強得比男孩子還恐怖,果然是不會針線活嘛。”


    條件談妥以後,成繁氣消得倒是快。才三兩句話的功夫,又開啟了嘲諷模式。寂緣沒辦法反駁,隻能生澀地解釋:


    “誒,因為小時候被針紮過,有點陰影。之後就再也沒學過。”


    “被紮過?”


    成繁隨便拿起一個白色的線軸,線軸上麵已經插了針,不用另外再找針盒。縫補雖然本身不難,但撕開的地方剛好有紋飾,要按原樣修回去,其實是很考功底的。


    “嗯——聽起來可能慎得慌,應該算是霸淩吧?不過現在已經不在意了。”


    “原來如此。某種意義上,你願意告訴我真是太好了。”


    她坐到書桌旁的椅子上,從穿線開始準備縫補。“已經能大方地說出來,你的心態應該不錯吧?”


    成繁姐又不知道自己當年經歷過什麽,從旁觀者的眼睛去看,其實是站著不腰疼。不過她說話不是全無道理,話裏的邏輯,寂緣還是願意認可。“我是很欣賞‘時間沖淡一切’這個說法的。”說,眼睛盯著她手裏的東西,煞是好奇。


    “‘時間’……嗎,雖然也有很多延續了幾百年都不一定‘沖淡’的事情,對我們這些尋常人,這句話倒是足夠了。”


    “……誒?”


    “沒事,我自言自語——你想學嗎?”


    李成繁指了指手裏的衣服。因為出了意外情況,所以這時候寂緣才反應過來,要問:


    “唔,可以教我的話是很感激——等一下,為什麽是婚紗啊!”


    既然已經被瞧見了,成繁這一次就不害羞,直截了當拋出一個信息:


    “這個月十五號,我的生日,會有件人生大事呢。”


    說著,她臉上應該是不自覺露出的笑容。很溫柔,不知為何有隱隱的憂傷,總而言之應該是幸福的吧。這個消息來得毫無準備,寂緣哽了一口,道:


    “咳——你們做事真是……出其不意啊。”


    “在不太平的地方住的人,通常而言都是迅捷了當的。”成繁說,“要是磨蹭得久了,指不定哪天就變故了,這挺可怕的。”


    “好吧,也許我可以試著去理解。”


    就算是在邊境小鎮呆了這麽久,這期間,還是很難讓人聯想到“戰爭”這個詞——過得太平和了,除了偶爾有任務,真的能見見魔物們,多數時間是閑的。


    “但這裏並沒有我以前想像的那麽可怕吧。說實話,剛來的那幾天,我是有在害怕的呢。結果住下來,結果跟和平區差別並不大。”


    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成繁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層疑惑,仿佛“平靜”是很反常的一般。縫了幾線做穩固開頭,她才說:


    “我們也覺得奇怪,寂緣。”


    謝天謝地她不再用那個稱呼了。


    “就是從你們來這裏以後,真的,村裏的大家全都覺得安靜過頭了。”


    “我們來了以後……嗎?是巧合吧,一幫學生又不是什麽可怕的兵力,我覺得嚇不跑任何人。”


    “‘巧合’?”她呢喃,“如果不是巧合呢?說不定會有什麽很有意思的解釋。”


    林寂緣搖搖頭,不很能認可成繁的說法。“為什麽一定要糾纏細枝末節啊,明明一句‘巧合’總是能解釋很多問題的。”


    這個態度似乎引來了她的不滿。李成繁隨手把針尖插在衣料上,一擺放在桌上,她回頭,正視著寂緣的眼睛,說:


    “‘糾纏細枝末節’?我覺得寂緣可沒有資格用這種話來指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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